“别闹了, 华亭，我们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茶府兄弟的语气过于严肃，华亭也不由得紧张少许。
他沉声问道：“什么事？”
茶府兄弟似是眼神飘移, 嗫嚅道：“就是那个……”
华亭有些听不清他们说话, “什么？声音可以大一点吗？”
茶府兄弟对于去求别的城市意志, 他们开口就是很困难, 兄弟俩吞吞吐吐道：“就是，你怎么让自己城眷者……”
华亭等待许久，茶府兄弟依旧如同某种难以言喻的病症患者，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他催促道：“既然是重要的事情, 请一口气把它说完。”
茶府兄弟也觉得太磨叽, 冲华亭吼道：“就是你怎么让城眷者对你死心塌地的啊！”
凉亭内水汽流动，三个小黑人大眼瞪小眼——即便他们现在都没有眼睛, 没有任何五官。
华亭匪夷所思地问：“你们很重要的事情就是这个吗？”
茶府兄弟齐声再次冲他吼道：“这还不重要吗？”
他们两跟相声二人组似的，你一句我一句把情况统统倒给华亭。
“就是青霞和嘉儿，他们以前都好好的，这次突然……”
……
对于茶府兄弟和余家姐弟的事，华亭略有耳闻。
云琛从茶府回来时, 曾抱怨过她当时夹在城眷者和城市意志里的尴尬情形。
后来余朝嘉也对华亭说过这事。
余朝嘉只问了华亭一个问题, 城市意志究竟如何看待人类？
华亭给的回答是, 城市意志爱着所有的人类。
余朝嘉又问, 假如华亭未来的人越来越多，出现了与云琛管理城市理念相悖因而想推翻伤害她的人, 他会怎么做？
华亭当时没有给出答复, 他从未考虑过这种问题。
这边茶府兄弟已经说完情况。
他们很在意余家姐弟, 但他们也不免觉得, 二者在仗着他们的喜爱无理取闹。
所以他们才想向华亭讨教, 他是如何让城眷者那么听话的。
——并非如何讨好城眷者。
他们一直在做思想斗争。
茶府哥哥说：“我们作为城市意志，如果因为我们自身的喜好，去主动干涉插手人类的事务，会扩大我们的私欲。私欲会影响情绪，而我们的情绪是否稳定，都会对城市内人类的生存环境造成极大的影响，造成他们更大的困扰，这不是九州将我们唤醒的初衷。”
他略作停顿。
“我们的任务归根结底只有一个，从鬼魅手中保护人类。”
华亭心下一凛。
他不由得想到先前的事。
因钱高飞不教他吹笛子，他心情低落。
城市气息内的作物和绿植全部出现枯萎迹象。
这时城市内的人类，不得不顺从他的意志和喜好去做事。
他们以这样的行径来讨好他，让他情绪恢复正常。
华亭突然有种中箭的感觉：“……”
不等他回答，茶府弟弟接着哥哥的话说：“我们还发现了另一件事，吸收过被污染的能量石后，我们身上的人类情感体现特别明显，以至于影响到了我们的决定。”
也就是他们对城眷者更换还是挽留的决定。
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纠结，最后城市意志的绝对理智还是抵不过情感，他们需要余青霞和余朝嘉做城眷者。
比起其他人类，他们更喜欢这两个人类。
茶府哥哥说：“你曾被污染的时间比我们长，你的情况应该比我们更加严重……”
“青霞姐和余哥没有提出过要求，要求你们必须对人类做什么事。”华亭突然打断茶府哥哥的话，他坐在凉亭内的椅上，“他们只需要你们对他们给出一个态度，你们想太多了。”
茶府兄弟不约而同地问：“什么态度？既然要求表明态度，不就是要我们去做那些事吗？”
华亭摇头说：“只是支持的态度，让他们知道……”
无论她是对还是错，永远都会站在她身后支持。
茶府兄弟在华亭身边坐下，一左一右，围着他问。
茶府哥哥问：“如果他们的想法有错呢？”
茶府弟弟问：“如果他们要做的事情会伤害到其他人类呢？”
“你们不信任自己挑选的城眷者吗？”华亭受不了地从兄弟两间起身，走到凉亭另一边。
茶府兄弟突然被他点醒。
为什么他们会不信任自己的城眷者呢？
他们挑选的城眷者，绝不会做出那种事情。
原来如此！
茶府兄弟忽然很高兴，他们打算一会儿就去找余家姐弟表明他们的态度。
他们当然会支持自己城眷者的决定，这点毋庸置疑。
茶府哥哥：“原来就是这么简单一件事。”
茶府弟弟：“看来嘉儿很快就能原谅我……”
兄弟两交谈期间，华亭不免又从凉亭外的水流里，看见自己此刻的倒影。
太难看了。
华亭抬手按在胸前，低声问道：“哪怕是以城市像的形象出现都行，为什么要用这么糟糕的人形？”
茶府此刻无求于华亭，态度立马变得恶劣。
“什么糟糕的人形，城市意志等级达到最高之后本来就会出现人形，我们两兄弟能让你提前见到自己的人类形象，你还不满意吗？”
华亭显然有些抓狂，他说：“城市意志的人形，就是一团比鬼魅还无法接受、像是炭笔随便画出来的东西吗？如果以后见面都要以这种形象出现，请不要再联系我，收音机也可以通讯。”
茶府兄弟：“……你行了，等我们天赋再掌握一点，人形会变正常的。那时候你再觉得难看，就是你自己人形长得难看。”
茶府没想到，华亭记忆没恢复全，臭美的毛病倒是一点没变。
城市意志里这么在乎形象的，只有两个。
一个华亭，另一个则是百越。
同为百年时间就瞬间发展起来的现代繁华大都市，他两对城市形象的龟毛程度不相上下，让其他城市非常不能理解。
茶府兄弟解开空间，他们问过华亭余青霞和余朝嘉附近是否有通讯导体后，立马去联系姐弟两，他们这就去表明自己的态度。
华亭意识全部回到自身。
“你刚才好像一直在走神。”
才回来，华亭就听见云琛这么说。
他把茶府兄弟利用城市天赋和他交谈的事说了一遍。
云琛挑眉道：“看来余哥终于能和茶府和好了。”
她走在农田中间的沟壑突起上，这些农作物的种子都是张永福等人的私藏，现在在农田里涨势很好。
看过去苍翠欲滴一片，不知什么时候能结出黄颗粒的果实。
华亭等了很久，没有等来云琛问他城市意志人形的事。
云云对他会变成人形的事不感兴趣吗？
明明他城市像每有一点小变化，她都会第一个发现，第一个为他高兴。
就像前两天他城市像因为城市里的发展又长高了一些，云云比他自身都先发现。
她怎么可能会不在意他呢？
这不可能！
又等了一会儿，华亭小声提醒云琛。
“云云，我以后也会有人类形象，你不想知道是什么样子吗？”
云琛讶异：“我也能看到吗？”
她以为那只能在茶府天赋形成的通讯空间里看见，所以并未投入太多的关注。
她听出小破城暗戳戳的提醒。
云琛其实无所谓，长得好看或是不好看，反正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还能多出点其他东西吗？
有没有人类形象，小破城都是小破城，在她眼里都一样。
但是小破城好像对他未来的人类形象很在意……
云琛停下脚步，把藤蔓从肩上拨下，让他在前面站好。
夕阳在少女脸上落下光辉，她虚起眼睛打量藤蔓，“我们这么爱打扮的破破，变成人类形象肯定也很好看。”
华亭开心地点头藤蔓，“啵”地开出一朵小花，送到云琛身前。
“我肯定会很好看，比余哥还要好看。”
云琛接过花，听见他的话，她失笑道：“为什么你会想到和余哥比，不是应该和其他城市意志的人类形象比吗？”
华亭重新趴回她的肩头：“既然是人类形象，肯定是以人类好看的标准来定，余哥是人类里长得很好看的人，我会比余哥更好看。”
“一天到晚想着好看，真臭美。”云琛搓揉藤蔓，像是在揉小孩子的脸。
华亭配合地发出被揉脸后模糊不清的声音，把云琛逗笑后，他才小声地说：“余哥说，女孩子看见好看的人，都会害羞。”
云琛脚步一顿。
这个家伙……
她把藤蔓从肩上扯下，乜斜向他。
“你还想变成人类之后，让其他女孩子觉得你好看，看不出你一个城市意志的爱好还挺广泛啊。”
说完，她上下用力摇动藤蔓。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来火气。
华亭见云琛这么生气，他不敢再说接下来的话，委委屈屈地任由她摇晃。
云琛晃了半天，愈发觉得小破城在心虚。
她掐着藤蔓问道：“说，你想让哪个女孩子害羞！”
她思来想去，她和小破城认识的女孩子，只有杜娟姐、青霞姐和好好姐。
……好吧，她们确实都是很有个人魅力的女性。
华亭支吾，小声，云琛听不清。
她逼得越紧，华亭越不敢说。
直到她眯眼威胁道：“某些城市意志可是对我说过，永远不会对我撒谎的。”
华亭这才嘟囔道：“……你。”
云琛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松开藤蔓，问：“谁？”
“是你！”
他音量抬高几个度。
“你上次就看着余哥脸红，只要我的人形比余哥更加好看，是所有人类里最好看的…”
华亭就算抬高声音说话，他嗓音也依旧是温柔温润的。
“…你就只会对我害羞了。”
声音愈发减小。
红日下，少女把眼睛瞪得浑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