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秋一张口就是一连串问题:“学习很忙吗?累不累?吃过早饭了吗?”
林知夏感到一丝紧张。
昨晚她和江逾白又在同一张床上过夜了,说实话她睡得很踏实、很舒服,整夜都在做美梦。临睡之前,她给江逾白编的那个故事大概把他哄好了,今天早晨他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林知夏满脑子都是江逾白,仍然能滴水不漏地耍心眼:“哥哥,我的导师帮我联系了期刊的编辑,我现在是期刊的审稿人,这两天是有点忙,但是我一点也不觉得累。我每天都在学习,我的生活很充实。”
林泽秋听完妹妹的话,颇为赞许道:“挺好的。”
他话中一顿,又说:“我这学期找了一份实习工作,你钱不够用就跟我说。你自己做饭嫌累,就别做了,去外面的饭店吃。”
原来林泽秋给她打电话,是为了和她讲这件事。
林知夏懵了两秒钟,才答道:“哥哥,你挣到的钱,可以留着自己花。”
“我没有花钱的地方,”林泽秋不假思索道,“你在国外买什么东西都贵。”
林知夏发现,林泽秋越来越贤惠温和了,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三天两头凶她几句。一个人的成长,似乎是在不知不觉中完成的。林知夏的心情有些微妙。她轻声说:“你不用担心我,我过得很好,钱也够用……”
林泽秋一边听妹妹讲话,一边走在一条人行道上,午后的阳光洒了他满身。他今天下午没课,就准备去公司实习。实习期的月薪是3100元,外加1000元的住房补贴,合计4100元。
林泽秋的生活开销很少,每个月至少能存下来三千多块。他踏实肯干,认真负责,经常在公司忙到晚上八。九点才走,领导和同事们都对他赞赏有加。他打算一直工作到年底,攒个万把块钱,再给林知夏买张机票,让她飞回省城过年,爸爸妈妈都很想念她。
他们一家人很久没团聚了。
林知夏与他心有灵犀。
林知夏向他透露道:“明年春节,我想回家一趟。”
林泽秋说:“到时候我给你买机票。”
林泽秋放慢了脚步,跨过台阶,走进一家互联网公司的大楼。他确认了林知夏平安无事,就随口说:“行了,我去忙了,月底再聊。”
林知夏爽快地答应道:“好的,哥哥再见。”
江逾白以为通话已经结束了。他非常温柔体贴地问她:“你早上想吃什么?”
好巧不巧,林泽秋听见了江逾白的声音。
林泽秋觉得,这声音蛮好听的,透着一股熟悉感,但他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他发出了严肃的质问:“林知夏,你在寝室吗?”
林知夏的大脑高速运转。电光火石之间,她决定用胡编乱造的故事来糊弄哥哥——在哥哥的眼里,林知夏还没长大。如果让哥哥知道实情,知道她和江逾白住在同一个房间、睡在同一张床上,哥哥一定会气成河豚,当场炸掉。
为了不让哥哥炸掉,林知夏沉着冷静地解释道:“哥哥,我和你讲过,我们学校的宿舍是男女混住的,厨房也是公用的,我在厨房碰见了同学,同学问我早晨想吃什么,这是我们互相打招呼的方式。”
林泽秋思索片刻,信以为真。
他还说:“男女混住的寝室……你别让男生进你屋子。”
林知夏特别懂事地说:“好的,我会保护自己的!”
林泽秋这才和她说了“再见”,随即挂断了电话。
听见手机里传来“嘟嘟”声,林知夏放下心来。林泽秋真的很好糊弄,她三言两语就蒙混过关了。
截至目前,林知夏还没告诉家里人,她有男朋友了。她打算拖到明年春节,再向父母讲实话。她还问起江逾白:“你的爸爸妈妈听说你有女朋友了吗?”
江逾白很坦诚:“我全家都知道。”
林知夏惊讶至极:“什么时候的事?”
江逾白翻出一本早餐菜单。他把菜单递到林知夏手中,方才开口道:“去年九月,我来上学之前,我在家里……说过我们的关系。”
当时,江逾白还说,林知夏要来剑桥读博士,正好他能照顾她。
江逾白的叔叔向他道喜,夸他有出息,又说自己早就猜到了他和林知夏长大以后必然是一对,江逾白的妈妈倒是没讲什么,爸爸教他要对感情负责。他的家人基本都是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仿佛一切发展尽在预料之中。
*
这天早上,林知夏和江逾白在房间里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饭后,林知夏抱着笔记本电脑去了书房。
她摊开韩广的论文,一页一页地逐行审阅。韩广的研究方向很新颖,他引用了十几篇林知夏从没看过的论文。
于是,林知夏在学校的电子图书馆里找到那些论文,非常认真地浏览了一遍。她读论文的速度极快,思考的方法也很特别。她的指尖在屏幕上绕几圈,就能搞懂那一大堆定理、命题和注解的意思。
林知夏看论文的速度,可能比江逾白快十倍。
江逾白觉得,他在林知夏的面前完全可以扮演一个体育特长生的角色。他默默地写着自己的经济学作业,列出一长串的数学表达式,林知夏就凑了过来,瞥一眼他的手稿,赞叹道:“你的基本功好扎实!”
说完,她还在他脸上“叭”地亲了一口。
江逾白写作业的效率变得更高。
整个周六白天,林知夏和江逾白都待在书房学习。哪怕窗外就是好山好水好风景,他们二人也心如止水。
林知夏的审稿工作接近尾声。她发现了很多问题——韩广的实验数据不够充分,计算模型也不够准确。换句话说,韩广必须补做实验,再换一个计算模型。
林知夏打开LaTex(论文排版系统),详细地写出自己的审稿意见。她把这份文档上传为附件,通过学校邮箱发给了韩广,做完这些事,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江逾白刚好也写完了他的作业。
彼时,夕阳的余光影影绰绰,晚霞如彩缎一般铺展在浩瀚的湖面上。林知夏遥望远方,那壮阔瑰丽的景象让她的心境更加平和。她提议道:“我们去泡温泉吧。”
江逾白还没做声,林知夏就说:“我带了泳衣,你呢?”
江逾白当然也带了泳衣。
林知夏曾经讲过,她想看江逾白穿泳装的样子。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眼见江逾白没有推辞,林知夏的心情既兴奋又庄严,仿佛要和江逾白交换什么重要的东西。她飞快地跑进卧室,找出她的泳衣,没有丝毫迟疑地换上这套衣服,朝着一面镜子照了一会儿。
那是一套浅珊瑚粉色的泳衣,领子开得非常低,可见她胸前发育极好,背后的细绳被系成了一朵蝴蝶结——只要拽开绳子,泳衣就会松开,不过林知夏相信江逾白肯定不会乱扯她的蝴蝶结。
林知夏穿着这件泳衣,略带一丝腼腆,缓步走向了温泉浴池。
温热的水汽蒸腾,如烟似雾,弥漫不止,江逾白坐在水波荡漾的泉池里,听见林知夏甜甜绵绵的声音:“我来啦。”
他微微抬头,与她对视。
他的喉结接连滚动两下,朝她伸出一只手:“夏夏,过来。”
*
泉水漫过了台阶,林知夏搭着扶手,一步一步往下走,勾起一圈又一圈的清澈涟漪。
水位线沿着她的双腿缓慢上升,最终与她的腰部平齐,她赤足踩着大理石砌成的池底,如履薄冰般小心谨慎地来到江逾白的身边。
她紧紧地抓住江逾白的手。
水池比她想象中更深一些,她要找一个稳固的支撑点——江逾白就是她的首选。
江逾白轻轻揽上她的后背,沾着水珠的肌肤相亲,触感与往日不同。她倚进他的怀里,饱满的胸口紧贴着他,激得江逾白侧过头又做了一次深呼吸。
眼前这一幕,从未在他的梦里出现过。
换句话说,他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水池的内圈有一座长椅,江逾白坐在椅子上,右手紧紧搂着林知夏,温热的水流冲刷着他的潜意识,他越来越心浮气躁,指尖又勾到了一条细绳。
林知夏似有所感。
她提醒他:“我背后有一个蝴蝶结,你不要拽那条绳子,我的泳衣会掉下来。”
江逾白嗓音低哑地“嗯”了一声。
林知夏全身放松,懒洋洋地依偎着他。
热气飘荡的泉水让她的疲惫和劳累一扫而光。
江逾白的怀抱一如既往地为她提供了充足的安全感,她感到舒适又惬意,四肢百骸都在享受着慰藉。原来传说中的“泡温泉”是这么令人舒服愉快的一件事,难怪全世界都有各式各样的温泉浴场。
林知夏侧坐在石椅上,伸直她的一双长腿,雪白的手臂缠着江逾白的脖子,又盯着他的锁骨细瞧,她用食指仔细描摹他的骨形,就像在对一件陌生的宝物做研究。
江逾白仰头靠着池壁,浑身血液都在灼热地燃烧。
他快疯了,真的就差那么一点。他残存的理智强迫自己用严肃的声调警告她:“你坐好……”
他说:“你再继续,我可能会拽你的蝴蝶结。”
林知夏眸色纯净,没有一丁点邪念。
她刚才的所作所为,仿佛是一场天真无邪的恶作剧,也是在惩罚他难以排解的叵测之心。
她的委屈若有似无:“我不能碰你吗?”
江逾白连忙哄她:“你可以随便碰……”
“不可以,”林知夏眉间微蹙,“你威胁我,你会解开我的蝴蝶结。”
江逾白撒谎道:“不会的,我没那么想过。”
林知夏审视着他,莞尔一笑:“真的吗?”
江逾白怀疑她什么都懂,什么都能猜到,她只是在不断地挑战他的定力和忍耐力。这个假设让他的心火烧得熊熊烈烈,他坦诚道:“在我的想象里,那条绳子被我扯烂了几百次。”
林知夏眨了眨水润的眼睛。
江逾白完全堕入肮脏不堪的沼泽。他一句一顿地向她描述那些污浊的念头:“绳子扯烂了,衣带还挂在你的肩上……”
他的目光从她的肩膀和胸部一扫而过:“在说‘对不起’之前,你猜,我会对你做什么?”
江逾白以为,他已经吓到了林知夏。
怎料林知夏拍击水面,溅出水花:“你什么都不会做,我觉得你的胆子没有那么大。”
话音未落,江逾白拉住那条细绳。
他没有猛然拽开绳结,而是一寸一寸地缓慢抽动。
林知夏懵了一秒,赶紧捂住上衣:“你……”她的脸颊红霞飞染:“你说过,你这一趟带我出来玩,没有别的打算,只是想让我放松。”
是的。
江逾白确实说过这句话。
他重新搂住她,亲了亲她的脸。
林知夏转过去,背对着他。
江逾白终于能顺遂心意,亲手拆了那朵蝴蝶结——却是为了帮她系得更紧。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为女生系蝴蝶结,他指尖收拢绳子,林知夏又说:“有点勒。”
他的手绕到前头,替她松了一下,问她:“舒服了吗?”
“嗯嗯。”林知夏点头。
江逾白如获大赦。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和林知夏讨论起数学,这对林知夏而言也是一种放松。露台外的天色越来越黑,夕阳沉落在山脉最深处,他们从数学讲到天文地理,轻浅的谈话声也落进今夜的最后一抹晚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