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角落静了几秒。

秦野这一通劝退话出口, 在场两个大人沉默了会儿。

照理说女人应该会打消念头，但对方似乎没那意思。

她打量着秦野, 真是越看越喜欢。

这鼻子这嘴这眼睛，放在家里瞄一眼心情都好。

“没事，小孩子偶尔闯点祸，正常的。”

何欧蔓也不知道八岁折断人家手指这种事怎么就能拿“正常”来形容。

她望着被皮相蒙蔽双眼的好友，又看向秦野，男孩儿已经没在看她，视线焦点不知道落在哪里。

旁边玻璃透明, 太阳光盖进来不刺目，恰到好处地落在那双眼睛上，黑瞳仁染一片温黄。

秦野有点困，抬手揉了一下眼睛。

何欧蔓觉得心也给揉了一下, 无端地生出一点不知所谓的心疼。

她清了清嗓子。

“咳, 实话跟你说, 不止折断手指, 还把人头发剪了，身上还带刀, 别看这么乖，其实很凶脾气很差的。”

她沉痛道，“我想了想觉得良心不安，这种痛苦还是我来承受吧。”

富婆二号：“……”后悔了不想给我你可以直说。

秦野没料到她会来这出, 听完觉得好笑, 这人演得还挺真。

999：【女人果然都很善变。】

这场聊天不了了之, 何欧蔓把秦野领出门，又领回家。

两人一路上很沉默，跟以往符小芸在车上不一样, 小女孩病恹恹也是会叽叽喳喳讲很多的。

成年人觉得有必要开始话题，于是转头朝向他，套上对待女儿的语气：

“你会做刚才那个姐姐的题呀？”

秦野看着外面倒退的景，毫不犹豫睁眼说瞎话，把对话斩断在了半路：

“不会。”

“……”

到别墅的时候符小芸跟秦千千正望眼欲穿地等着。

符小芸：“我好想哥哥。”

秦千千：“谁不是呢。”

七岁小孩放弃漂亮公主和玩具，在门口站成了“望哥石”。

秦野到的时候看了眼。

“干什么呢。”

秦千千：“等你呢。”

“等我干嘛。”

“等你给你可爱的妹妹。”秦千千指指自己，随后顺势搭符小芸肩上一拍，“和你没用的妹……”

符小芸嘴还挺快：“和你更可爱的妹妹！”

“……”，秦千千看向一生宿敌，又转过头，把话接了完整：

“分享一下今天的趣事。”

“不要脸这种东西传染得还挺快。”秦野笑笑，“你们不太可爱的哥哥没什么趣事要分享，别杵这了。”

秦野往里走，两个妹妹身后跟。

秦千千：“你就是这么敷衍被抛下的我们的。害，难过了。”

前面那个真“被抛下”的脚步没停，声音轻松揶揄：

“这不是相依为命得很好。”

后头符小芸被何欧蔓叫住领走了，现场又只剩秦野秦千千。

“都是表象。哥，你不要妄自菲薄，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哥哥，告诉我吧。”秦千千凑过去，“偷偷地说，干嘛去了。”

秦野淡淡，不甚在意：“去见了个富婆，要养我。”

秦千千僵硬一顿，很快理解了这话的意思，在满是娃娃家玩具的角落摸索了一会儿，选了一把粉色带小花的的塑料菜刀。

秦野：“干什么。”

秦千千：“我去鲨了何欧蔓。”

“好样的。”

玩笑逗梗归玩笑，妹妹沙雕完之后陷入忧愁。

“所以，谈好了吗。”

“没，上家反悔了。”

秦千千想了想，又把粉色塑料菜刀放回了原位。

“那隔日再鲨。”

符小芸被何欧蔓叫走后问了一些无足轻重的问题。比如说哥哥姐姐陪着玩开不开心，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妈妈。

最后一个问的是最近想去哪里玩。

移植手术已经安排好，只是移植完也有风险。

符小芸最近状态很好，有人陪着，比一个人待在别墅要好得多。

只要成功，她以后就会是一个健康正常的孩子。要是失败，前功尽弃命也难保。

皮肤苍白的小女孩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想去游乐园。”

生病之后，这种地方对她来说就变得很远很远，远到她想都不敢想。

女人应得很爽快，符小芸沉默几秒：

“哥哥姐姐可以一起去吗？”

“一起去。”

“以后也一起去吗？”

“……一起去。”

如果有以后的话。

于是要被“隔日再鲨”的何欧蔓在隔日带着他们去了游乐园。

秦野兴趣不大，但两个妹妹满眼亮晶晶。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这地方，七岁或者十七二十七，都是一样的。

因为周末，人不少，卡通玩偶街上走着逛着。

七八岁年纪，凑个热闹视线都被挡，旁边小朋友骑大马跨在爸爸脖子上，符小芸张啊望啊，什么都看不到，好在身边还有个大人。

但何欧蔓这个大人只有一双手，也只能把一个小孩抱起来。

秦千千跟秦野站在一旁。

周围响着音乐，嘈杂里有符小芸吃吃的笑。

秦千千昂着头：“你羡不羡慕她？”

秦野：“嗯？”

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小女孩在制造开心的地方，突然就不太开心：

“我好羡慕，不过我长大了。”

秦野侧头望过去，娃娃脸翘鼻子，没长大的面孔写满稚嫩。

秦千千随后把脑袋摆正，神色认真地低声道：

“果然还是鲨了吧，得不到，就毁掉。”

秦野拿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伸手一拽何欧蔓衣角，侧头朝秦千千一点：

“她也要看。”

秦千千：“……？”

女人垂头顿了顿，意外地很配合，把符小芸放下后，非常努力地把另个女儿也举了举。

何欧蔓：好家伙，锻炼身体来了。

秦千千一脸错愕，说不上什么心里头什么感觉。

虽然现在做的永远补不起那个时候的童年，但她觉得碰到秦野的这一轮，自己活得挺好的。

符小芸被放下后表情有点凝重。

之前她以为大家看的是什么好玩儿东西，上去后才知道，是有只小猫掉水里。

“哥哥，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他们现在这身高，人多了空气就不新鲜，闷久了不舒服，秦野不太想待下去，回的也没太多耐心：

“哥哥不太想猜。”

他刚说完，后面突然有人往前猛力一挤，小孩大人一起踉跄。

秦野后撤移半步，挡在了符小芸身后，人潮涌着，好巧不巧把他们推到了事故中心。

这是片观赏池，竖着石头栏，连着铁链子，看热闹的人就这么围了一圈。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无非从众心理，想来看看。

既然无意到了前排，那么何欧蔓也就没必要再举着。

秦千千被放下来，三人站成了wifi。

底下是只黑毛小猫，扑腾在水里，被沾湿一身毛。旁边有人正试图去捞。

从栏杆往下是斜坡，中间有一圈能落脚，再往下又是斜坡，坡度陡不少，不好爬，没人涉陷，大多只是旁观着出谋划策拿家伙。

秦野视线半垂，回头后路被封，旁边善良妹妹符小芸真情实感地为小动物满脸愁容。

“小猫掉水里了。”

秦千千：“我们没瞎。”

“好可怜，怎么办。”

“不是有人去救了，小朋友不用操心这个。”

秦野很清楚，照这架势，猫不捞起来热闹不散，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伸过去的杆子拉不起猫崽，小黑煤球还在扒拉水花，肉爪够着够着，没了前头那股劲和生气，奄奄一息眼看要不行。

看戏的有些见了只是掉下去只猫，觉得无趣就散了，有些还围一起想法子，零零散散又下去两个。

人群里乱，突然有个小朋友没被大人看住，铁链子底下一钻，也心口火热地想去帮忙。他刚迈出去两步，意外发现这坡难走，一个趔趄，眼看要栽倒。

这位置，摔了能成团滚进水里。

周围顿时惊叫声连连。

“哎哎哎！小心！！那有个小孩儿！”

秦野跟他离得不远，他矮身过链子，前跨拽住对方衣服往回一扯，把人弄回了观众台。

众所周知，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坡有斜度，他往下踉跄了两步才顿住脚。

看热闹的人有了新的热闹可以看，拍视频的也有了新的镜头聚焦点。

“吓死了，猫就算了，差点再掉下去个人。”

“有一说一，这个拽人的小孩有点好看的。”

“我可以。姐姐还年轻，姐姐等得起。”

秦野个子小小立在坡中央，一下招了所有人眼睛。

他在这略显尴尬的位置待了几秒，垂眼望向挣扎着快咽气的小黑团子，索性继续往下走了一段距离。

上去也是等，符小芸那个性子不看到猫被救起，大概率不会走。

既然都一样，不如把猫捞了，也省的继续在这废时间。

围观的又一阵骚动：

“等会儿，那小孩干什么呢，怎么还往下走了？？”

“一看就是救猫去了，那猫都快没了。年纪小就是比较天真善良。”

“再走两步他也没了。”

“小朋友！太危险啦！赶紧上去吧！！叔叔他们会想办法的！”

大人急出身汗，秦野不为所动。

突然人群里传出个熟悉女声：

“秦野！！你给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