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毯上, 迟还想着能和衡玉好好交流一番, 结果衡玉一直在研究十二种材料的性质。
她不断把玄力注入材料之中,试探每种材料的最佳承受能力。她还在尝试着将两三种材料融合起来, 感受材料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
迟曾经旁观过玉牌的制作过程, 他一开始觉得衡玉的研究颇为无趣, 等到后面神色却彻底端正起来。
曾经旁观过玉牌炼制过程的迟实在很清楚, 衡玉如今的研制过程逐渐接近了玉牌的研制过程。
“洛主曾经接触过这些吗?”明知道不可能,迟还是忍不住问道。
“自然没有。”手中的材料又再度报废,衡玉望着库存越来越少的材料,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同时回答迟的问题。
“洛主的研究方向,和玉牌的制作过程十分相近。”迟沉默片刻,还是给出了这个结论。
衡玉并不意外。
她发现了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和科技时代完全不同, 在这个玄幻世界里,这些用来炼制法宝的材料相融之后竟然能产生微弱的联系。
如果将这样的联系加强并且铺展开, 有没有可能在短距离内, 两个人能进行沟通交流?
只是她手里的材料太少了,有机会还得多去找寻其他材料,从中挑选出更加适合的材料才行。
“如果方便, 洛主可以告知我, 你打算研究什么东西吗?”迟脸上露出笑意,同时手一挥,一小堆珍稀拆料铺开在飞毯上。
衡玉的目光在材料上停留一瞬, “我想要做出一种工具,这种工具能够让持有它的人互相进行远距离聊天,不会受到境界的限制。”
迟瞳孔一缩,远距离传讯只有洞玄境的人才能办到,若是做出这么一个工具,岂不是说连普通弟子都能远距离传讯了。
难得地,迟有些急迫问道:“可有了头绪?”
衡玉抬手,把飞毯上的所有珍稀材料全都收走,“事情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这些材料就当做是为迟主解惑的谢礼。”
迟觉得有些好笑,却没像之前一样缠着衡玉聊天,而是静静盘腿坐在旁边看着她研究材料。
时间逐渐过去。
一个月后,衡玉率先到了无定宗势力范围内。
她把飞毯送给迟,当做是这些天从他那里坑来一堆珍稀材料的谢礼,她本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戴了斗篷进了城镇,在茶楼里打听消息。
“小二,我想知道最近有哪位圣僧要在龙渊国内讲解佛经吗?”衡玉把一块下品玄石递到店小二手里,摩挲着粗糙劣质的茶杯杯沿,懒懒问道。
店小二将下品玄石小心收好,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真诚,“仙子是慕名而来龙渊国的吗,那还真是巧了,无定宗佛子了悟圣僧近日出关,过两日就要在樊城开坛讲法。”
“樊城?那是哪座城池?”
“仙子没有听说过也正常,樊城在我国极北之地,那里环境恶劣,与边境其他两个国家更是经常爆发战争,然而佛子慈悲,这才决定将自己开坛讲法的第一个地方定在樊城,同时普渡那些死去的亡灵。”
店小二说到佛子的时候眼睛十分明亮,看得出来他本人是信仰佛教的。
知道能在哪里寻到了悟,衡玉便换了另外一个关心的话题,“我若是想买些炼器材料炼制法宝,该往哪里去寻集市?”
“仙子可去城镇东边集市寻一寻。”
衡玉又打听了一些其他消息,就让店小二先下去了。
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衡玉便离开了茶楼。
买完材料之后,衡玉清点一番自己的物件,才发现她手中的上品玄石已经不多了。
身为游云座下亲传弟子,衡玉的手头从来都很松,游云在她离开合欢宗前还特意给了她一千上品玄石,但大多数材料价格都很昂贵,她就算只是每样只买一些也花了不少钱。
最好的办法还是找人来支持她做研究。
说实话,合欢宗就是最合适的,但她有任务在身,总不能就直接宣布任务失败跑回合欢宗缩着做研究吧。
在龙渊国这段时间,怎么样才能找到人资助她做研究呢。
衡玉御剑往樊城方向飞去,心里逐渐浮现出一个最佳人选。
龙渊国皇室效忠于无定宗,不知道了悟佛子眼光如何,会不会有兴趣与她合作一番。
樊城。
多战之地。
酒楼前搭建出来的平台上,一身袈裟的青年和尚盘腿坐在上面,轻声讲解佛法。
他的神情温和如水,气质淡然慈悲,声音温润从容,再配上眉间的那抹朱砂,当真像是一位圣佛端坐在那里传道讲法。
佛法高深,被他娓娓道来,深入浅出。
平台周围的百姓全都坐在蒲团上,人数越来越多,蒲团的数量不够了,剩下的人都自发站在后面,不发一言侧耳聆听。
衡玉入城之后,几乎不需要问路,跟着人流就抵达了悟讲解佛法的地方。
她左右环视一圈,最后把视线定格在了悟正对面的那株木棉树上。
木棉花正是花季,开得灼灼如火,与她身上这一身红色衣裙恰好相配。
合欢宗的妖女,出场方式自然应该要与众不同一些才是。
衡玉脚步轻点,便爬上了树,坐在这株数百载生命的木棉树上,裙摆被风卷起,随着木棉一道摇晃。
了悟察觉到远处的动静,抬眸往前方瞥了一眼。
衡玉莞尔,折了一枝木棉搁在鼻尖,轻嗅木棉,同时与了悟对视一眼。
那位女施主,是为他而来。了悟一瞬间在心底得出判断。
就算如此,又如何?
了悟收回目光,心中无波无澜,依旧维持着刚刚的语调述说佛法。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了悟将佛经中一些经典内容讲解完,这才双手合十,轻声询问道:“不知诸位施主对此次讲解可有何疑问,诸位尽可一一提出,贫僧会给诸位施主做一番解答。”
“大师,在你的讲解中说我佛慈悲,但我与家人信奉佛祖那么久,为何我的丈夫与儿子上了战场,依旧没有得到佛祖的保佑平安归来?”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出声问道。
了悟望向她,目光温和。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妇人在他那慈悲而又平和怜悯的眼神注视下,眼泪一点点从眼眶里冒出来。
“阿弥陀佛,施主可知生死皆有命,即使是佛祖,也不能庇护信徒生死。信仰我佛,是为心灵得到寄托,有信仰之人在这俗世中才不容易迷失自我。”了悟收回目光,出声解惑道。
在他那空灵又平和的声音中,老妇人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
“圣僧,如何才算是皈依?”衡玉的声音在玄力的加持下传遍有些喧闹的集市。
不少百姓顺着声音来源望向衡玉,对她的出场方式窃窃私语起来。
衡玉目光落在了悟身上,了悟抬眸与她对视,打量她一番,这才回道:“女施主心无信仰,归于自己便算皈依。”
“你如何看出我没有信仰?”衡玉追问。
“女施主眼神中并无敬畏。”
衡玉直接与了悟辩论起来,“那按你的说法,有信仰之人在这俗世中才不容易迷失自己。心无敬畏之人岂不是极容易做出些伤天害理之事?”
“心无敬畏并没有不妥,没有底线之人才容易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了悟体内玄力运转,动用心法将玄力加持在眼睛上,想要看一看衡玉身上的功德金光。
耀目刺眼,金色而温煦的光芒铺满视野。
如此功德……
了悟心中泛起微微讶意,默然片刻他才继续道:“女施主眉目平和,功德之光乃贫僧生平仅见,自然不会轻易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若我想试着皈依佛门,圣僧可能渡我?”
“若女施主有皈依的想法,可以通读一番佛经典故,兴许会有许多意外收获。”
“圣僧不厚道,我是在问圣僧你可能渡我?”衡玉可不打算让了悟偷换概念含糊掉。
了悟垂眸微笑道:“贫僧自入佛门起,便立下宏愿渡天下之人,若女施主心有困惑尽可提出,能解惑的贫僧都会尽力为女施主解惑。”
“地藏王菩萨曾说过,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也因此,他一直没有成佛,始终位列菩萨之位。和尚,你心有执念。”衡玉说完,不给了悟辩驳的机会,直接挥了挥袖子,眨眼间人已经消失。
了悟收回目光,神色依旧平和。
倒是跟随了悟一道出来的师弟了念忍不住蹙起眉来,被了悟淡淡瞥了一眼,匆忙低下头做双手合十状。
了念只有十四岁,如今方才是洞念境界的修为,但他是无定宗掌教的亲传弟子,这一次了悟出来传道,了念也跟了出来在一旁学习。
待佛法讲解结束,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了悟拄着青色的竹杖,与了念一道踏着夕阳返回他们投宿的寺庙。
“师兄,今日那位女施主分明是在强词夺理,你为何还要认真与她论道?”了念不解道。
了悟回想起今日所见那刺目至极的功德金光,垂眸叹道:“了念,佛门弟子传道论法,岂能择人传道?这天下众人,都有可能皈依我佛。”
了悟先是点了一句,这才续道:“下次遇到那位女施主,你可以用法眼去看一看那位女施主的功德金光。”
了念被告诫了一番,连忙应了声是,不敢多言,以至于他没有察觉出了悟话中的奇怪之处。
比如……了悟为何肯定他们下一次还会遇到衡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