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这慕容飞察觉到什么意欲拆穿, 不想张口竟提出了将机会拱手相让, 着实令长陵吃了一惊。
正犹疑着, 但听莫道云道:“既然慕容公子有此意愿,那便就此决定了,稍后还请慕容公子与其他入围者抽下一轮比试号。”
话毕, 将竹筒往旁一递, 约莫是担心西夏的人反悔,匆匆转身远去。
待其余人都散了去, 长陵还是没忍住问慕容飞道:“不知慕容公子为何相让?”
“机会本就是姑娘的, 何有相让之说?”说罢,慕容飞稍一抱拳,便行离去。
长陵跟着叶麒走了一段回途, 不由问道:“我还是不明白,他们为何忽然罢手?”
叶麒笑吟吟道:“理由……慕容飞不是已经说了么?”
长陵仍是费解, “但毕竟事关盟主之位,他们西夏若无图谋之心,何必前来?就算慕容飞讲江湖道义, 魏少玄又怎么会同意呢?”
“这么说吧,区区抽签这等小事, 何苦劳烦盟主亲自监督?方才莫前辈出现的时候, 我看魏少玄就已露出几分了然之态, 他和慕容飞应该早料到那黑签被动了手脚,抽与不抽,结果都是一样……”
长陵问:“他们既然看出来了, 为何不当众拆穿?”
“拆穿了之后呢?”叶麒微微抬起头看着天,“莫前辈势必会叱责手下的人一番,然后取消抽签的规则,加试一轮……你想啊,慕容飞已经打过两场了,而你还能再打一次,他们找谁与你比试呢?所以啊,既然拆穿的结果是连明日的比试都参加不了,何不故作大度,如此,也算是还了你的手下留情,不是么?”
长陵前一刻还被慕容飞的“道义”所诧,这一听又觉得两方人马好似又不动声色地斗了一轮,见叶麒笑的一脸泰然,斜睨道:“怪不得你一直不慌不忙的,这结果该不会也是你早就料算到的吧?”
“不至于,不至于。”叶麒摆了摆手,忽然想起了一事,“对了,小沁的那个香囊给舒老头儿了没有?”
这会儿人都等候在琼湖边听下一轮比试的名单公布,东夏的武生们也多留着看热闹,舒老头儿和莫道云等人在一旁商谈着什么,周沁等了又等,好容易等他们说完事,舒老头儿竟又回到了原座,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没有离开的意思。
符宴旸见周沁一直巴望着舒隽,不由凑到她身旁问:“你怎么一直守着老头儿不放啊?”
周沁吓了一跳,“哪、哪有?”
看符二一脸“你骗不了我的”瞅来,周沁心虚的缩了缩脖子道:“我有东西想私底下给舒院士……但是,他身边始终有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很急么?”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今日要给的,但是今晚他肯定又要和莫院士他们谈事情了,我就怕又找不着人……”
符宴旸摸了摸下巴,“这有何难?一会儿我躲起来,你去和他说我不小心摔伤了,在……随便,反正你想让他去哪儿我就摔在哪儿了,然后你就把东西给他,不就好了?”
周沁低低“啊”了一声,“这也行?”
“怎么不行了?这世上那么多办不成的事,都是给怂出来的。”符宴旸一拍她的肩,“行了,我先藏起来,就不给你壮胆了啊。”
符二少的招虽损,但周沁如愿以偿的把舒副院士骗到旮旯角落去,将香囊递给了舒隽,舒隽刚接过香囊,双目一睁,难以置信道:“这香囊……你从何处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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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麒与长陵回头溜了一圈,没见着周沁和舒隽的人影,不免有些奇怪,正想再四处晃晃看能否找揪人,然而刚踱到半途,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
那两人原本也在东张西望,见到叶麒满面激动难耐的抢步而上,颤声道:“公子,我们总算找到您了!”
正是七叔和陶风。
长陵看到他们时心跳禁不住的加快了,不等叶麒开口,她飞快地问道:“可是纪神医的药房……出了什么纰漏?”
七叔红着一双眼,嘴角一撇,挤出了一脸的褶子,不知是哭还是笑,“不,不是……”
长陵看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屁来,急道:“那是出什么事了?”
“哎呀都不是,”陶风等不住了,笑道:“紫金丹炼成了,我们快马加鞭,正是为了送药而来。”
本是个预料之中的好消息,可乍一听,两人居然都愣住了。
不知是否因为霉运缠身,以至于这好运突如其来,全无招架之力。
长陵转头去看叶麒,见他喉咙微动,好半晌才出声道:“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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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中,陶风合上门在外把风,七叔从怀兜里掏出一个布囊,颤颤巍巍摆在桌上打开,将一个巴掌大的锦盒取出,小心翼翼捧给叶麒。
叶麒伸指挑开锁扣,见里头躺着一枚褐色的药丸,闻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久违的真实感重归入体,他拾起药丸问:“就、就这么吃么?”
“不然你还想拌蜂蜜么?”长陵已经倒好了水,看他磨磨唧唧简直想替他塞入嘴中,却忽听七叔道:“只是,纪神医另有交待,说此紫金还魂药丸乃是治公子瘀滞之症,服药之后,公子周身血脉、穴位皆会气随药流,流速也会快过平常几倍,此时需得静坐同时运功相辅,不可中断,不可随意走动,更不可受外界搅扰,否则不仅救不了命,随时都有可能走火入魔,或气血爆裂,当场毙命。”
长陵问:“那纪神医可有说运功的周期需要多久么?”
“快则一两日,慢则三五日,纪神医也不能笃定,他只是建议公子最好能先离开逍遥谷,他也正往豫州方向赶来,今夜应能抵达龙门山,如果服药运功时他也能陪伴在侧,纵然有什么穴位逆转的意外,他也可以及时救治……”七叔看向叶麒道:“公子,我们这就出谷和纪老碰面……”
长陵深以为然点头道:“行,反正我们明日也不需要比试,今夜出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叶麒“笃”一声将药盒盖上,道:“不急,两日之后武林大会结束时,再服药不迟。”
七叔一惊,“公子,这……”
“不行。”长陵一口回绝,“这逍遥谷处处都是居心叵测之徒,别说两日,多呆一夜说不准就要有什么变故了……这性命攸关之事,不容耽搁,更不容有失,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
“并非是我不惜命,只是这一次武林大会等了这么久,若就此一走了之,前一番所为恐怕都要功亏一篑……”
长陵根本不听他啰嗦,直接对七叔道:“别和他废话,我这就把他敲晕,我们一起带他出去……”
“就算我们现在想走,也必然是走不了的。”
长陵呆住了,“为什么?”
“本来我怕你分心,才没有把话说全……”叶麒垂眸道:“我今日追完那人时,发现了几个要点,一是他十分熟悉逍遥谷的地形,二是他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我动手,除了早布了陷阱之外还有逃脱的自信……你仔细想想看,这次参加武林大会之人不计其数,我一声吆喝都随时有可能跳出来一群帮手,他就不怕自投罗网么?”
“你的意思是……他是逍遥谷的人?”
叶麒点了点头,“就算不是,也必然和逍遥谷牵连甚深,所以当日的厨厅外一个逍遥谷的弟子也没有,他简直逃的不费吹灰之力。”
长陵眉梢一动。
“且不提他易容成大公子的模样确是有几分相似,他是在被你盯上之后掉头离开的,那时候我根本没有留心到他,这就说明他最初的目标是你。”叶麒沉声道:“你目前根本算不上是盟主炙手可热的人选,他为何要除掉你呢?”
这个问题,长陵没有考虑过,或者说,她也没来得及去想。
“这有两种可能,一,你是他的什么仇家,他是来找你报仇的,但是他若真的认出了你,就未必敢单枪匹马的引你上钩……”叶麒皱起眉头道:“还有第二种可能,他是在试探你与大公子是否是故交,若非今日被我截胡,我想他应该还会与你说上几句,然后再请君入瓮,不过,你今日在台上使出了越家的刀法,他应该已经得到他的答案了。”
长陵沉吟道:“就算知道我与大哥有关,那又如何?逍遥谷中与大哥有关的人,何止是我?”
“在灯会时,你与他过过招,他就好像事先都洞悉了你的招式一一破解了?”叶麒道:“我猜测,第一招你随手而出,他随手而应,情急之下出了同一套招式,当下只是偶然,但事后,他就会怀疑,他就会知道你与越长陵有所关联。”
长陵回想起当夜所出招数,确是全凭心情的下意识动作,但仔细回想,那是她最擅长的擒拿之法,曾经在军营里也时常会授给身侧部将。
叶麒:“知道二公子是女人的人寥寥无几,所以他应该想不到你的身份,但你和我在一起,那又不同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这些年一直在寻二公子的下落……从你的年龄来看,说你是越二公子的亲人、徒弟或是当时越家军的同袍,也都说得过去……”
“纵使如此,他为什么要杀我?”
“对,这就是重点了。在什么情况下,宁可冒着被揭穿的风险,也要杀一个与越家有紧密关联的后人呢?”叶麒顿了顿,神色深沉道:“这只能说明……他接下来筹谋之事,和你、和我的存在都是相悖的。”
长陵一怔。
“换而言之,我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哪怕出去了,结果也一样。”叶麒道:“别忘了,整个龙门山,都是逍遥谷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