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虽然李晓诗给看的车票上确实是说去首都,但是首都那么多能去玩的地方呢,她又一直藏着捂着不给看她的“旅行计划”, 谁知道第一站会是这儿啊?!
到首都必去那里、是谁定下的朝圣规矩么……
李珉无语望天。
……这难道是什么夕阳红旅游团第一次进京、所以要先去全国最标志性的地方去看看吗?
李晓诗坐在小电驴后座, 完全没感受到她哥心里的悲愤,就连呼呼的冷风都被她哥那不怎么“宏伟”但很可靠的身体挡住了不少, 她正眯着眼睛和弹幕对话。
“是呀,是有一个男孩子, 那是我哥哥啦。嗯……和始皇哥哥他们不一样啦,这是我亲哥哥。”
“唔, 活动?听说有升旗……呼,好冷啊我们这里,是冬天呢, 和上次丝绸之路路过高原雪山的时候一样了, 你们那边冷吗?”
明明刚刚才说了要少说话的,但她不愧是和李珉一母同胞的兄妹,一样的碎嘴子,说起来就刹不住闸。
说到这个,李晓诗兴致勃勃又有点遗憾:“你们想看?其实我也没看过, 只是听说过,是由专门的旗手升的, 好帅好帅好威风的, 听说很多人看哭了呢,我觉得要是在现场估计也会哭……”
“嗯……听说为了围观升旗,大家都是三四点就到场了,那是个大广场,还有很多人会直接在那里打地铺等着——哎呀, 可惜我们今天应该是看不了了的,现在都四点钟了吧?我们还没到首都呢……”
“下次吧,下次再有机会去首都的话咱们再去看。”
“嗯?离首都有多远?……我想想哈。”
专人司机李珉听着身后传来的絮絮叨叨,心里竟然诡异地慢慢趋于平静了。
该说李晓诗还好是清醒的,要是她真的许诺去看升旗,那咋整,他又不能带她飞过去!
不过下次再来啊……那看来,下次这个陪伴李小诗旅行的光荣任务就只能交给老爸了,老爸可是很眼红他这次能陪他宝贝女儿出门旅游呢。
心里漫无边际地想着,李珉突然听到李晓诗在叫他。
“哥哥,咱们这里离首都有多远啊?”
李珉想了想:“八百多公里吧,一千六百多里地。”耳畔都是风在呼呼,他怕李晓诗听不见,声音没收着。
这下不用李晓诗说话,天幕另一边就听到了这个答案。
李斯吹胡子:“那你们这是要走很久了。”
看看天幕翻译换算之后的距离,他摇头。
这么远呢。
而且既然是以游玩为目的,那肯定是边走边玩,到地方之后还要玩,然后再回来……难道这次又像丝绸之路么,播百八十天?
和李晓诗说了会儿话,地图被滴上墨汁的不悦也都散了,再想想李晓诗这么个看着娇滴滴的小姑娘,要在路上颠簸那么久,他怜悯地“发弹幕”:“既然如此,今日自然是不能看升旗了——等到了首都再去看不就可行了么?”
“还有,路途颠簸,偶尔可以与你兄长同骑,少在车中坐,也少受些苦。”
他对那个什么升旗还是很感兴趣的,很想看看这个“威风威风帅帅”的能把人看哭的仪式。
李晓诗已经不是之前那种懵懂着甚么也不懂的了,从李斯这几条弹幕里,她看出来了他的言下之意,忍不住笑弯了眼睛,压着些狡黠:“这个嘛……”
“咳,可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尽量和我哥哥坐一起,我也好怕吃苦的qaq。”
李珉:……信了你的邪。
好可怜的古人,就这么被他妹妹给骗了,等下会不会吓到啊?
不对,等等,他妹妹什么时候变这么坏了?一整个小坏蛋啊。
家里离车站不算远,坐公交也就一十来分钟的样子,小电驴晃晃悠悠走了半个钟,天上黑沉的幕布也在渐渐变薄。
李晓诗跳下后座,等着李珉把共享电车停放好后过来。
她还在和直播间的观众们说话,但这次是先打预防针:“因为很多地方都放假了,所以今天可能会看到很多很多很多人,大家不要被吓到呀。”
李珉走过来刚好听到这句,忍不住摇头:要不是天还黑着,他们现在估计就要被吓到了。
这一路上的高楼大厦,再加上路上来来往往疾驰而过的车,能不吓到人么。
随着李晓诗两人走近火车站,通明的灯散发着冷白耳朵光,天幕上的场景也在渐渐变得明亮。
不用再去取票,兄妹俩直奔入站口候车厅。
李珉拉着个小行李箱,一手拿着李晓诗的手机,老老实实当摄影师。
没了手机需要端着,又有灯,李晓诗脚步都轻快了起来,蹦了两步跑到站外的玻璃前,对着镜头招手。
“大家快看,这就是我们的……”
各大位面中,不管是因为天在变亮还是因为被李晓诗吵醒,越来越多的人告别周公,迷迷糊糊中听着李晓诗的话清醒脑子,开始一边做自己的事一边看天幕。
然后就看到穿着半裙长靴裹成小熊的李晓诗蹦蹦跳跳走到了一处明亮透夜、光华堂亮的大殿前,连她身后的“墙”上都能浮空显示字和图画!
此时,弹幕上。
大片大片的“这是什么地方?”“仙宫吗”飘过,李珉看着又想笑了。
其实出来玩也不错,这些古人好可爱啊,怪不得妹妹现在都变得更可爱了。
他不想打扰李晓诗的直播,但他如果不转述,李晓诗就看不到弹幕,所以李珉只好把自己的手机打开,和李晓诗的屏幕来个共享,然后递过去,让她自己看自己的直播间弹幕。
李晓诗低头看了看,稍微想了一下,摇头:“世界上没有神仙呀,都说过啦。这个么……唔,这个是,驿站吧?”
迷迷瞪瞪坐在床边的刘彻听到这话,掀起眼皮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醒了。
刘彻:……
你们这驿站挺仙哈……
这么大、这么亮,这么……嘶,这么的地方,是驿站?
四顾看了看自己的寝殿,刘彻掐了一把眉心。
感觉不要拿来比,中间差了两千年,没有可比的必要。
嗯……但总归可以想想吧?万一看到什么是现在可以仿作出来的呢。
说起来,这还是李晓诗第一次“直播”她那边的户外吧?
在服侍下更衣,刘彻看着小天幕,打了个哈欠。
嗯,先看看再说。
李晓诗走进候车厅,把背上的包放去过安检,自己又张开双臂站到台子上,在安检人员的面前接受检查。
镜头把这一幕拍了个完全。
朱元璋皱眉。
就算李晓诗还没有及笄,是个小孩,但她也是个女子,怎么能让一个面目都不露的男人这么近身?
还拿那么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身上来回晃。
跟在李晓诗后边过了安检进战,李珉才重新把视线放回屏幕上,然后他就忍不住抽抽嘴角。
这辈子没想过会看到有人说他妹妹“不守妇道”的一天。
这些前缀多数是【明】【清】的,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啊?
还两边开喷,骂完安检人员骂李小诗……神经病啊。
安检人员值班人家容易吗?
再说了,他的妹妹,他都没说什么,这些人跳什么?
这是老酸儒们吧?
李珉冷笑,刚想说话,李晓诗却冲他摇摇头。
李珉一怔,就见李晓诗去掉了头上的帽子,慢吞吞道:“哎呀,所以我之前说了很多遍,我们现在平等呀——要是真的还跟你们印象中的一样的话,那我现在都能上学了,在你们那里叫科举,这不是更奇怪吗?”
李晓诗不急不慢,也没生气,又拉下遮住半张脸的围巾。表情还带着点少女的娇憨:“华夏五千年的文化和传统,当然有很多是好的、需要我们传承的,我也跟着你们学习了好多好多。但是,那都是好的吗?”
她背着小包环视一圈车站里,然后往便利店走去,分着神跟直播间说话:“不管怎么说我也直播这么久了,就算不听我说、那难道从平时的细节里看不出来嘛?不要觉得不可思议啊,你们都能看到我的直播了,还有比这个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那我就要说了,我们这里女孩子不止可以上学,还可以自由选择职业,可以飞上天,可以出海,可以做军人,可以教书,想做大官也可以~哦对了,还能考古!就是去……咳嗯,秦始皇陵知道吧?现在还有很多人在修复兵马俑呢。”
五点钟,作息规律起来的嬴政洗漱完毕,换上短打出门练剑,对悬浮在身边、又cue到自己陵墓的事只当没听到。
李晓诗:“我还只是个七年级的学生,我的知识不够,眼界也不够,我拥有的只是比大家晚了这么多年出生、在前人奉献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现代社会,我没有资格对大家指手画脚,所以平时也只是给大家讲客观上存在的一些东西,只有偶尔才会发表一下我自己的想法——因为我也不能肯定我的意见在你们的时代是不是正确的、可行的。”
“但有一点我是能够说、也能够肯定的。”她站住脚,拍拍裙边,笑出两个梨涡,“——那就是,你们对女子的偏见,是错误的。”
“一定是错误的,百分之百是错误的。”
“那是糟粕。”
“是该被舍弃掉的东西,并且不会产生任何会让社会倒退的负面影响——我是一个女孩子,但是我和刚刚的安检哥哥不认识,检查我是他的工作、他的责任,被他检查是我的义务,我们都是在遵守社会的规则而已,没有任何问题。”
李晓诗还没学过宋明清的故事,就她目前接触到的,秦汉对女子都不算苛刻,甚至都还有很高的地位,相对的自由,秦律更是有保障女子权益的条款。
但她看过电视,看过小说,在了解吕雉的时候也知道后世是怎么骂她的,还有被各种诟病的武则天,就在刚刚,她更是直接地面对了一波那样的指责。
这些人连现代的车站都顾不上看,第一时间就是指责她不该让一个男人近身、还“摸来摸去”?
因为太匪夷所思,导致李晓诗一时都有点茫然,但还是制止了哥哥的出头,决定自己解决。
不是不委屈,但是这段时间来的学习让她下意识发散了一下思维,连她这个“仙童”都会这样,那真的在说话的这些人的时代生活的人该是怎么样的?
所以,虽然很扫旅行的兴,也很不该在这种时候说什么男女问题,但她还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现代和古代发展条件不同,情况不同,李晓诗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斤两,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拾前人牙慧,那不是她该骄傲的,更不能因此看不起古人——
头一次,她义正词严、代表着自己的立场,说出了祈使性的句子。
“在这个问题上,你们的思想是落后的,就算你们不愿意改、不愿意正视,可落后就是落后,这是事实,不是不承认就能改变的——糟粕就是糟粕,迟早会被废弃。”
更何况这也不止是禁锢女性的问题,其他方面也都是这样。
想到那些不能说的内容,李晓诗摇头,少有地有些“说教”的意味:“很多时候你们的思想并不正确,如果不愿意正视问题,反而一味地逃避,比如担心被打就把自己锁起来——那你们就只能落后。”
点到为止,李晓诗小跑靠近镜头,一把抱住李珉的手臂,依偎了上去,把镜头短暂地换成了前置:“我哥哥就男的,我马上十三岁了,但我不用和哥哥生活在一个院子里还见不着面,也不用分桌吃饭,我还能跟哥哥撒娇——”
“哼哼,我为什么要说这些呢?因为这次出来玩,咱们还会看到更多自由的女孩子,虽然我裙子不短,但万一在街上看到了个穿短裙的姐姐……哼,希望你们做好心理准备,不要被气坏哦。”
宣布今日罢朝,正在花园里打拳的李世民闻言失笑。
这恐怕真的要气死人了。
不知道是谁在说李晓诗,把小姑娘火气都激起来了。
人家一个后世的孩子都知道“时代不同”“不予置评”的道理,那些人怎么就不知道呢?
后世的直播看了这么久,取长补短总会吧?不喜欢看嫌烦就关掉呗,堵住耳朵去睡觉不行么。
非要在这里挑,看样子还骂这丫头了吧?火气都快溢出来了哈哈。
有什么好挑的,隔着天幕呢,你再看不惯还能过去打人不成?
有什么好说教的。
自从得知了还会继续播下去,很快就到隋唐了,李世民的心情就一直很好,看什么都是笑眯眯的,现在也是十分好脾气:哎呀,和气点嘛,女子也很好啊?没听说现代的女子还能做官员么,其实现在宫中不是也有女官么?
后世那些人怎么就这么讨厌呢,这个节点上说这些扫人兴致的,让小诗好好玩,他们好好看,不就得了?
不过那个什么“责任”“义务”的,这套说法体系很有趣啊。
买了便利早餐,还没顾得上吃,就要检票入站了。
原本系统是要提供高铁票的,但李晓诗对比了一下两套票的时间,觉得火车就火车吧,最起码到了是下午,高铁那个到了都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也不好再找地方住。
登上候车台,隐隐透着薄光的灰蓝天空下,长长的铁轨一路延伸出去,李晓诗指了指那个铁轨,笑眯眯啃了一口手里的面包。
“这是轨道,一会儿我们要坐的火车就是从这里来的!”
李斯也换了衣服,这小天幕好的一点就是可以随身而动,不用再分出手来拿,不管在做什么都能看,很方便。
他看了一眼那“轨道”,心里不以为然。
看看李晓诗脚下踩的——后世的地面明明可以这么平整,却一样还要在这种东西上行车,难道后世和现在一样,只能着重搞宫殿和室内,他们的“技术”还不足以让他们把道路都给铺平整吗?
而且……在这奇怪的东西上,车真的走得动吗?不会很颠簸吗?
“火车”又是什么车?着火的车?
凌晨时间段,从候车厅就能看得出人不算多了。
站台上的旅客们稀稀落落地站着,眼下许多地方都只是刚刚放假,还没到春运的高峰,而且也不是什么大城市,就算春运也都是从外边往家里来的人多,家里往外还是很少的——能这个点出来赶车的人实在没多少。
李晓诗就在那里站着,小口小口吃面包,吃完捧着纸杯喝牛奶。李珉在她西边,给她拍摄。
突然,不知道从何而起轰隆隆的声音响起。
巨大天幕上,一个长长的、漆黑的,前头带着圆形光亮的东西出现在了视线所及、铁轨尽头,呼啸着朝众人奔来,骇住了无数刚醒懵懂或围观许久了的观众。
天幕外,越来越多的人被惊醒,惊疑不定地抬头。
天光熹微,晨晓破空,橘色的暖光一瞬间撕裂黑暗,温煦馨和地照向大地,也给李晓诗的发丝镀上了一层暖光,连翘起的几根都清晰可见。
牛奶上的热气升腾而起,她鼻尖泛红,抬头朝声源处看去,然后回头看向镜头,在白雾中,李晓诗的双眼清澈明亮,牙齿很白,朝气蓬勃。
借着稀薄的晨光,大家认出那是个铁盒子。
铁盒子很大,铁盒子很长,铁盒子很奇怪。
“火车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