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淡呢吧?鬼还能在乎宅子?”陈艺郎费解地道。
“你先别说话。”王荟抬手制止陈艺郎,目光炯炯看向燕红,“燕红妹妹,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不要怕,大胆的说。”
“这……顾家人不是都被吓跑了吗?”燕红本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见王荟这么温和地鼓励她,大胆地道,“顾老爷把一家人都送去县城了,他自己也打算换地方住了,东西都收拾到东院去了呢,这咱们不是都看到了吗?顾家人跑光光,宅子可不就被鬼给占了。”
帅坤一脸惊喜地拍手道:“没错,就是这样!”
陈艺郎都傻了:“什么这样啊,大哥大姐们你们清醒一点,鬼这种玩意儿哪还会挑拣住处的啊,给个罐儿都能蹲进去的好不好!”
王荟道:“鬼确实不会挑拣住处。”
燕红:“??”
“……但把顾家赶走这个目的是没错的。”王荟目光炯炯地道,“小陈你想想,顾家是什么人家?”
“北山镇大地主呗?”陈艺郎嘀咕了一句,随即想到了什么,眼睛猛然瞪得溜圆,“咦……卧槽!”
“不错,正是北山卫。”王荟点头道,“这场闹剧的最终目的,当然不可能是为着顾府宅子,是冲着顾家的北山卫武职来的。”
顾府管事领着两个家丁蹲在垂花门处,不时抬头往内院张望。
如今这顾府的内院在顾家上下看来已如龙潭虎穴一般,哪怕是大白天里也没人愿意进去。
“进去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声儿都没有,不会有什么事吧……”一名家丁有些站不住,嘴里低声嘀咕了句。
“说什么浑话,那可是仙人弟子,能有什么事!”秦管事听不得这个,一眼瞪了过去。
家丁缩了缩脖子,正想赔笑转圜两句,忽地眼睛一亮,朝抄手游廊方向指道:“诶,出来了,仙师出来了!”
东院。
顾大老爷坐在书房中等信儿,边等边冲心腹下属长吁短叹:“……虽然那两位仙师没有明说,可老夫听得出言外之意,这一回啊,是天灾,也是人~祸。想我顾家向来以邻为善,多年来为北山镇人修桥铺路,广结善缘,没成想还是落了个没结果——究竟是何人如此歹毒,竟使出这等下作手段!”
蒋百户宽慰道:“顾老千户勿需忧虑,既仙师已察觉不对,定能为老千户排忧解难。”
“但愿吧。”顾大老爷没这么乐观,他记得这几位仙师不日便要启程,若是在此前未能调查出结果,他一介肉~体凡胎,还能强留不成?
“老爷、老爷!”此时,有家丁匆匆赶来报信,“王仙师称调查有了眉目,正往这边过来。”
“甚好!”顾大老爷大喜。
“顾老千户,卑下一介粗人恐惊扰仙师,先行退下了。”蒋百户连忙起身。
“蒋百户且慢。”来报信的家丁却道,“王仙师言此事或与北山卫有关,想让您也听一听,帮老爷参详参详。”
“嗯?”蒋百户一愣。
顾大老爷疑惑道:“北山卫?王仙师是这么说的?”
“正是,可巧蒋百户也在,倒是便宜了。”家丁道。
顾大老爷心神不宁,将手按了按:“蒋百户,你坐下吧,也见一见仙师。”
没多会儿,王荟四人便过来了;三人随秦管事进了屋,只年纪小的燕红留在院内,好奇地与守院子的卫所兵搭话。
王荟先行与顾老爷见礼,又朝蒋百户一拱手,坐下来便开门见山道:“顾老爷,顾府遭遇之事,恐是项庄舞剑。”
“可否请仙师为老夫解惑?”顾大老爷明显在听到与北山卫相关后便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语气有些发颤。
“此事,须从乳娘之死说起。”王荟道,“顾府上下疑厉鬼作祟,皆因乳娘失踪半月而肉身不腐,内脏亦被掏空,但……若这其实是有人刻意为之呢?”
“什么?!”顾大老爷大惊。
陪坐在一旁的蒋百户和站在旁边的秦管事,都惊得合不拢嘴。
“乳娘尸身不腐,很可能是被绑架后关押多日才被杀害,造出诡异死相装神弄鬼,再寻机曝光出来恐吓众人。”王荟冷静地道,“顾老夫人命人翻动后院土地,想来,要么是老夫人本就有种植花草习惯,要么是有人在老夫人耳边说了什么,例如增加后院生气,调整、风水之类的话。”
顾大老爷与秦管事齐齐变色。
“老妻……确有每年开春时,命人增种花草的习惯。”顾大老爷颤抖着道。
“这便是了。”王荟点头道,“乳娘死状骇人,顾府上下皆惊,顾老爷调北山卫官兵合共五十余人进府,正好又给了贼人对长随下手之机……”
“王仙师,您、您是说,北山卫有内贼?!”蒋百户大惊失色。
“恐怕是如此了。”这次开口的是帅坤,神色凝重地道,“我等师兄妹四人仔细检查了顾府后院,并未发现鬼物作祟痕迹,既如此,便只有生人作怪可能。”
“正是如此。”王荟接道,“假设北山卫有内贼,一切便顺理成章,绑走归家时必定经过北山卫所的长随易如反掌,之后,再寻个时机将长随尸身运回府内沉入池塘便可。”
“顾三少爷出府,内贼也必然知道他的行踪。”帅坤冷声道,“四桩厉鬼杀人事件,六人受害,全是活人手笔。”
“竟然如此——竟是如此!”顾大老爷面无人色,又惊又怒。
“蒋百户熟悉北山卫上下,可否记得自乳娘之事起,进出过顾府的军士?”王荟转向蒋百户。
“记得,自然记得。”蒋百户显然也吃惊不小,连忙思索着道,“最早时调来的五个小旗,中途轮换过一回……”
蒋百户尚在回忆,王荟忽然出手、一把抓起顾大老爷、头也不回往大门处奔去。
坐在王荟对面的陈艺郎也跳起身拉住秦管事,二话不说往大门处拖。
正做回忆状的蒋百户骤然变色,起身疾退。
“喝!”
暴起出手的帅坤,一拳将蒋百户坐的太师椅轰成碎片。
“?!”
刚被拉到大门口的顾大老爷、秦管事,齐齐惊愕回头。
“别愣着,快出去!”
陈艺郎一手抓住一个,大步奔到书房外。
王荟关紧大门,转过身,右手往肩膀上一拍,手中凭空多出来把一米多长的斩妖刀。
此刻,被帅坤逼退的蒋百户,哪还不知自己已经暴露?
这个原本面上尽是惊骇神色的男人,脸色瞬间阴冷下来。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这个简单,其一,你的吃惊太假了,相比确实一无所知的秦管事,你演的不够像。”王荟走到帅坤右手边,一左一右隐隐将蒋百户包夹起来,“顾家若弃北山卫,最得顾老爷信任的秦管事和被顾老爷视为肱骨的你都有可能接管千户武职,你们两个也确实都有机会装神弄鬼,不是他,就是你了。”
“其二,你比秦管事心虚。”帅坤比起两根手指,淡定地补充道,“自我等踏入顾府起,瞎子都看得出来你在尽力回避与我等照面。”
蒋百户面色一沉。
“第三个怀疑你的理由么,就更简单了……”王荟一笑,“发现府中闹鬼只是场闹剧后,我问了秦管事一个问题……‘是谁建议顾老爷避去北山卫所的?顾老爷在镇中找个新宅暂住并不难吧?’”
蒋百户的脸色更难看了。
“顾老爷挂着北山卫千户武职,不可轻离驻地,在你的计划中,他应当是必死之人。”帅坤道,“他毕竟是朝廷命官,若是在镇中暴毙,巡检司说什么也得详查一番,不然王家对上面没法交代。反之,若是顾老爷在北山卫所中暴毙、死在自家的地盘上,你便有了转圜之机。”
王荟接着道:“比如说,趁机放出顾府闹鬼‘真相’——避往白云县的顾家上下皆是人证,死过六人更是‘铁证如山’;无论顾老爷是否死于非命,外人都只会以为乃是厉鬼索命所至,纵使调查也不会太过上心,谁让顾老爷舍不得武职不肯走呢,活该成了第七个倒霉鬼。”
这两人一唱一和,说得蒋百户面色铁青,吐气如牛。
王荟话音落下,蒋百户忽然狂笑出声:“好,很好,倒是不止有些糊弄人的术法、还真有些本事!这般短的功夫,还真叫你们查了个通透!可惜啊,可惜,你两个公母算错了一点——谁跟你们说,闹鬼是假的?!”
“又是谁跟你们说,此间事尽是装神弄鬼?!”
“连是否闹鬼都分辨不出,你们这几个跑江湖的把式,就此将性命留下吧!”
怒吼声中,蒋百户抽出佩剑,往王帅二人砍去。
蒋百户想象中王帅二人被吓得面无人色、两股战战的场面没有出现。
反倒是……一个比一个更平静。
“啊……我们当然知道有鬼了,比你还清楚。”帅坤上前一步,挥手格开剑刃,“故意说没鬼,只是让你放松警惕罢了。”
“我们还知道,鬼不在你这儿。”王荟笑呵呵地道,“你猜猜,我们另外那两个人干什么去了?”
蒋百户:“?!”
另一头。
将顾老爷和秦管事从书房中带出、交代了句让顾老爷尽快将东院人员带出府外,陈艺郎便带上从一开始就被要求呆在院子里的燕红,急匆匆赶往蒋百户的住处。
“等下咱们稳着点啊,帅姐王哥都说这只鬼估计已经是厉鬼水准了,咱们拖着这只鬼就行了,千万别浪,等他俩搞定了过来帮忙。”越靠近蒋百户住处,陈艺郎便越紧张,话愈发的多,“山中鬼是贪欲象征,能为一己之私连害六条人命的蒋百户更是贪得无厌之徒,以聊斋位面这么高的幽冥侧成分,万一这俩降灵合体,那踏马事儿就大了……”
“我晓得的陈哥,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呢,你不用重复的。”燕红道。
“你这小鬼还嫌我话多是吧!”陈艺郎喝道。
“没啊?”燕红无辜地道,“我只是想让你省点事啊?”
“少废话,大人说话小孩子别乱插嘴!”
燕红:“……哦。”
东院不算很大,两人很快来到蒋百户住所门前。
陈艺郎咽了口唾沫,取出把长剑拿在手上,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我这把剑用是第一场正式任务以后换的,虽然不是什么好货但能砍到灵体,算是有点用。你呢燕红,你没乱兑换功法,应该换了能用的武器吧?”
“啊?啥?”燕红抬头看陈艺郎,手上掏出了从家里带出来的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