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话音刚落,院墙外一阵妖冶的光芒急闪而过, 又在刹那间光芒迅速暗淡下去, 谭昭提着剑, 足尖轻点,落在了院墙之上。
“啧, 跑了。”
鼻尖仍是难忍的骚味,这狐狸手里怕是沾染了不少人命,京城出了这般穷凶极恶的妖怪, 竟没人发觉吗?不过跑倒是跑得快, 这四面八方的狐骚味, 很难让人辨清楚方向。
“先生?”
赵世子发誓,就从此时此刻开始, 司阳道长, 就是他最崇拜的人了, 没有之一。
太飒了, 他要是也能如此便好了,赵世子垂下头, 眼中难掩落寞之情。
谭昭从墙头跳下来, 十分没有高手风范地打了个喷嚏, 随手将铁剑挂回墙上, 抱着杯张生递上来的热茶, 冲着两人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张生率先举起了手:“他!都是他,小生清清白白的,从不招惹狐祸。”
于是, 谭昭望向傻白甜赵世子,赵世子立刻也有话说:“本世子行事端方,品性高洁,何能招惹此等祸事!绝不是本世子的错!”
“……”刚刚还吓得屁滚尿流呢,现在夸起自己来也是半分不见脸红,厉害厉害。
“那今日的事情,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小锅分一半,兄弟齐齐背呗,还能咋地。要说今日张生应邀出去参加诗会,那是实在推拖不得,要知道书生交际,那是非常重要的。
不要以为书生们就只会十年寒窗苦读,那死读书的,还真没有几个能混到来京城参加会试的,这考科举以后是要做官的,能中举的,说明以后大小都是个官,早点结交自然没甚坏处的。
要张生是普通的举子,不去就不去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但谁让他是南方金华城的解元呢,缺了谁也不能缺他啊,于是他被迫告别自家先生,揣着佛珠就去赴宴了。
到了地方,张生也是佩服了。
他以前当纨绔的时候,也算是会玩了,但论说最会玩的,还是要属京城。
这如今水暖花开的,这普普通通的诗会怎么配得上举子们的风雅,要办,那就得办得敞亮,办得大气。再说举子们盛会,也有不少二代衙内们参加。
一群天之骄子,就去了京郊一处久负盛名的梅花庄。
这梅花庄,虽被唤为梅花,却是个百花园,黄的粉的,独独就缺了梅花,但你要说它没有梅花,那也不是,你瞧它的名字,不就有嘛。
文人雅客嘛,就喜欢这种调调,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为了文化人才能来的地方。
一群人来了梅花庄,曲水流觞摆起来,吟诗作画搞起来,最后,还请了京城一位诗画大家来品评。
这都是能扬名的,大家爱秀的都秀起来,张生就比较孤独了,因为……他画画真的非常一般,一般到什么程度呢,反正他家先生看到他画画,就会提着剑追杀他。
恰好呢,赵世子也是与会人员,他呢,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就坐到了张生的旁边,好歹凑个桌,没那么显眼了。
“既然你什么都不通,那你去干什么!”张生简直绝望了。
赵世子表示自己有理有据:“朋友相邀,若是不往,岂非小气。”
你哪个朋友啊,这么缺德,不如早点友尽吧。
谭昭蹙着眉:“不说我走了。”
张生立刻上前抱大腿:“说说说!其实小生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说比画嘛,就有人说要不就定‘画狐’吧,于是就定了这个主题。”
“你也画了?”
张生点了点头:“画了,我画了马兄。”
……马介甫要知道,说不定跳起来就给你一套组合拳。
“那你呢?”
赵世子抱头:“本世子当然画了!”
“对,你画了一只猫。”
“那是狐狸!”
“小生真替狐狸感到委屈,哦对,猫也是。”
赵世子要自闭了。
“继续。”
“我们画完狐狸,论了第一,就把画收起来了。”张生挠了挠头,显示有些苦恼,“原本我傍晚就要回来的,却没想到……我们走不出梅花庄了。”
赵世子疯狂点头:“对对对对,我们一直都在林子里绕路,也看不到其他的人,还被个东西追,我和张生走了好久,一直走到先生院墙之下,才发现已到了子时。”
“哦?你们去的真不是狐狸窟吗?”
张生……张生有些不太确定了,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谭昭听了,困意消去了一些,懒懒地倚在椅子上:“说说那幅得了第一的狐狸画吧,是怎样一幅?”
赵世子虽然不会画画,不过点评起来,倒是不差,只听得他开口道:“是幅红狐归山图,年轻的猎人在山上放了一只捕兽夹,捉到了一只红狐,这只红狐通体火红,眼光湛湛,浑似通人性,于是这位猎人就放了它,远山、红狐,栩栩如生,浑似真的一般,就连猎人的手,都仿佛是真的一般。”
张生点头:“没错,是很真,如果不是小生亲眼所见,或许会觉得那山那景是用法术摄进画中的。”
谭昭听了个囫囵,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你们相信,狐狸能从画中跑出来吗?”
张生&赵世子:瑟瑟发抖,不敢说话jpg
第二日,阳光普照,赵世子好死赖活也不想回府,张生呢,也不想出门,但他二人昨晚从梅花庄独自回来,怎么都该去瞧上一瞧。
可要让他们去,两人都挺怂的。
“都三年了,小张你还没习惯啊?”
“这是人能够习惯的吗!小生不服!”
谭昭托着下巴想了想,看着外面才刚刚泛起的春光,颔首道:“左右无事,我便陪你们去一趟罢。”
两人立刻开心,准备了马车便往梅花庄赶。
等到了梅花庄,太阳刚刚升到半空中,谭昭看了看日头的方向,又看了看梅花庄里头,唇边显然带着一些玩味。
“走吧。”
谭昭随手给自己套了个隔绝阵法,便跟着赵世子走了进去。庄子里头见到赵世子,竟都是惊讶与喜悦:“赵世子,您出去怎么也不支会一声,小的们都以为您在山上走丢了。”
赵世子有点儿懵:“走丢?你们昨晚……”
“昨晚怎的了?”
赵世子的表情愈发奇怪了,他难道见了个假妖?!
刚巧,赵世子的友人从外头匆匆而来,见到赵世子非常开心,脸上亦是难掩焦急之色,赵世子闻言,也非常开心,就要将司阳道长介绍给好友认识。
“这位是——”
“小生司阳,见过梅公子。”
这位梅公子,就是这座梅花庄的主人,也是吏部侍郎家的儿子,不过不是嫡出的。
赵世子有些不太明白道长为何这么说,但他想了想现在也不好戳穿,故而就这么介绍下去了:“司公子可厉害了。”
梅公子面带微笑道:“在下梅华。”
张生和梅公子昨日就见过,点过头,这一场“早上的闹剧”,就算是收尾了,赵世子怕好友因他遇上了狐祸而担忧,便假作遇上了朋友司阳,误了时辰,半分不提昨晚的遭遇。
大家也不作怀疑,吃过早饭,陆陆续续回了城。
“那我们也告辞了。”
赵世子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接过张生递过去的护身符,就跟梅华一同离开了。
张生转头:“先生,那梅华有问题?”
“哎哟,还不算太笨嘛,昨儿个你就没发现?”谭昭鼓掌,以示称赞。
张生望着外面的渐渐沉下去的天色,控诉道:“是先生你说京城能人无数,必定没什么祸患的!”
意思就是,信了他的邪,要他负责?
不行的哦,他也就随便说说罢了。
谭昭一推二五六:“我的话,你竟也信?”
“……”是他太天真!
“那梅华确实有些问题,不过他身上并没有妖气,他是个凡人来着。”
“凡人?那先生你还说他有问题?”
谭昭手里拿着一张符咒,此时此刻,符咒的边角都已经发黑风化了:“凡人跟有问题冲突吗?他虽是个凡人,身上的戾气可不比鬼妖来得少,你瞧这符咒,恐怕他阳寿也早就尽了。”
张生:……真令人头秃,为什么他总遇上这种事情。
“那狐狸呢?先生不是说有狐妖?”
谭昭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先知,不过此事,只系于一人之身,循着他,估计就能摸清楚了。”
张生立刻福至心灵:“赵世子?!”
谭昭点头:“是他,初见他的时候,他身上就萦绕着淡淡的妖气,不过十分浅淡,估计是因为去了什么地方,沾染上的,他替咱们租了院子,我就替他挥散了那点儿妖气。”
原来如此,他说那天的先生怎么那么多管闲事呢。
“那现在呢?不会又有了吧?”
谭昭将手中的符咒叠好,塞进小荷包里,点头道:“没错,而且浓郁得几乎要快吞没他了。”
“那……”张生想起刚才送出的护身符,讷讷道,“管用吗?”
谭昭非常不负责任地摇了摇头:“不管用哦~”
张生:……可怜见的,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赵世子你来生,再投个好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