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星秀睁开眼睛,凝视皇帝。
他一出生就可以无障碍看清眼前的事物, 并不像寻常婴儿, 只能拥有十五到二十公分的模糊视野。
或许是因为此世身份是紫薇帝君。
之前是懒得睁眼, 现在人都要掐死他了,他当然……当然也还是并不能做什么。再是紫薇帝君转世, 现在也就是个婴儿,难道指望他站起来把皇帝按倒爆锤吗?
要是把判官放出来,倒能把皇帝送走, 然而测试过程中, 不能使用非测试人物。
姜星秀心底叹了口气, 心里已经盘算上,等被掐死之后, 重新投胎, 要挑个什么身份了。
皇帝死死盯着婴孩那双漆黑安静的眼睛。
杀?不杀?
他的手因过度用力而紧绷。
皇帝的手指慢慢收紧, 又慢慢松开。
慢慢收紧, 又慢慢松开。
慢慢收紧,再慢慢松开。
姜星秀:“……”这皇帝怎么磨磨唧唧的?
……
老内侍守在殿门口。突然, 他听见殿内传来一声惊惶的痛叫声:“啊!!!”随后是一阵稀里当啷,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 摔落在地上。
联想到官家进去前阴晴不定的脸色, 老内侍心底蓦地一突。这一声惨叫, 莫不是十一皇子……薨逝前的痛呼。
老内侍硬着头皮跑进去,然后……
“官家!”
他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将皇帝身上的灯柱推开, 扶起地上脸色扭曲的皇帝:“官家!您可还好?!”
皇帝“嘶嘶”吸着凉气,咬牙:“去传……去传……”忍着疼说完,“去传御医!!!”
御医来了,得到消息的淑妃也来了。
她掩面嘤嘤,心疼不已地问御医:“官家怎么会突然抽筋?”
御医低头:“是手上多次骤然用力,再骤然松开所致。”
淑妃哭着忧心忡忡:“只是手上抽筋,怎么会疼成这样?”
御医:“手上抽筋,带动了胳膊。”
淑妃:“……”继续努力掉眼泪,“只是胳膊,应当也不至于?”
御医:“胳膊抽筋,又带动了胸腹。”
淑妃:“……”这怎么跟说笑话似的?
御医觉得有点说不下去。早死早超生,他干脆憋着一口气说完:“胸腹抽筋又带动脖颈,脖颈再带动腿,最后脚也抽筋了。”
淑妃:“……”合着是全身都在抽啊!难怪摔地上半天起不来!
“那额角的伤?”
“官家抽筋,没站稳,磕在了烛台上。”
“这才一处,官家额上两处伤呢。”
“被磕到之后,官家气怒,踹了灯柱一脚,烛台砸下来,又是一处伤。”
淑妃:“……噗嗤……”憋回去,“嘤!”
按照人设,她该心疼到哭得楚楚可怜,但这受伤的过程太过喜感,淑妃有点哭不出来。
她掩面进了内殿,悉心照顾皇帝,温柔体贴地给皇帝揉身子,回到自己宫殿就令心腹带了艾叶来,夜半浸在艾叶水里泡了半个时辰,差点没把手浸破一层皮。
晦气,太晦气。邪性,忒邪性。
那边,皇帝也没闲着:“麻喜贵!”
老内侍应声。
皇帝吩咐他:“将皇十一子抱回去。”
经过这一遭打岔,皇帝倒不想杀这“祥瑞”了。什么祥瑞,身为皇家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不过是哄骗百姓的愚民之术罢了!
他倒要看看,没有皇帝的宠爱,这“祥瑞”,能算个什么东西?
老内侍低下头:“是。”
皇帝:“……等等,先去准备点艾叶水,朕要泡个澡。”
送姜星秀回灵苑的路上,老内侍低头看着怀里什么都不懂的小皇子,没什么真情实感地叹了一声:“可怜啊。”
被亲自抱走,又被太监送回去,岂不是明晃晃打脸,表达十一皇子不得圣心吗。
宫里素来踩高捧低,如果连许贵妃都放弃了他,想来往后的日子,是不好熬喽。
姜星秀没注意老内侍,他正在问系统:“皇帝怎么突然倒霉成那样?”
系统:【他想杀你,你是紫薇帝君。】
姜星秀:“嗯嗯?我知道,紫薇帝君,怎么了?”
系统:【紫薇帝君。】它强调,【紫薇帝君啊!天生的帝星,三界共主,气运加身!】
姜星秀若有所思:“……这样啊。”就是……运气超好的意思?
老内侍在深宫过了大半辈子,更是是皇帝身边的老资历,对此的揣测半点没错。
满心都是夫郎君主的许贵妃,切切实实身体力行,淋漓尽致地表现出古代妇女“以夫为天”的美好品德。皇帝厌弃了对姜星秀,她就立刻克服了母爱的本能,跟着对姜星秀态度冷淡。一应皇子该有的规格,全都没准备。摇篮是旧的,襁褓是破的,连喂奶的奶妈都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比皇帝做得还绝。
皇帝大受触动,不但没因她是姜星秀的生母而迁怒,反而愈加宠爱。
当然,相应的,因着主子不关心,伺候姜星秀的宫人们做事便也不那么尽心。
比如,现在已经过了饭点一刻钟,奶娘还在和内人聊天。
系统:【别怕,难道还有被饿死的紫薇帝君吗?】
“没有。”姜星秀冷静地回答,“等我饿死就有了。”
系统:【……】你这话我没法儿接。
姜星秀闭目养神,在脑海里自己给自己报菜名。水煮鱼松鼠鱼红烧鲤鱼,炖排骨炒排骨酸甜排骨……
奶娘那边突然传来哎呦的叫唤,带着痛意。然后内人慌慌张张的声音由远及近:“是五皇子的雪团儿!”
“快、快抓住它!”
“御兽监不是说这是最温顺的狗吗?奶娘你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东西,它怎么就追着你咬?”
是一只狗跑入了姜星秀的寝宫,还咬了没给姜星秀喂奶的奶娘。
系统陈述:【看吧,我说了你是紫薇帝君,怠慢的你的人,是要受报应的!这就是气运!】
姜星秀沉默一会:“紫薇帝君快饿死了,它不想办法给口吃的,先去给怠慢紫薇帝君的人报应?”
系统:【……】
姜星秀:“你说的这个气运,它是不是个憨憨?”
系统:【……】好、好像是的样子?
小小一只狗子,追咬着奶娘进了内室,到了在摇篮前,却突然安静下来,温温顺顺地摇尾巴,爬伏到地上。
还没等有人注意到这点,就是一声声的“五皇子”传来,一双鹿皮靴踏进殿中。
来者脱掉带冰雪的大麾,递给身后的小内侍。
殿里烧着地笼,化掉北风卷进来的暖意。
五皇子抱起狗子,挠它下巴:“突然跑那么快,还咬人?嗯?现在怎么那么乖了?”
狗子:“汪!”
狗子咬着五皇子的衣服往姜星秀方向扯,五皇子的目光顿时落到襁褓中的婴儿上。
“弟弟?”已经十岁的五皇子,对于弟弟这样的生物,还是挺感兴趣的。
抬脚就要走过去。
紧跟进来的内人心中惶恐。
十一皇子已经算是废了,若是五皇子和十一皇子接近,岂不是会被官家一起厌弃?若是叫许娘子知道这事,恐是要扒了他们的皮!
“五皇子。”那内人喊住他,“十一皇子该享用膳羞了。”
五皇子回头一瞥:“我陪十一弟用膳罢。”
“这……”五皇子再小,那也是皇家的主子。内人不敢拒绝他的要求,为难了片刻,才找到理由,“五郎君可不能陪小郎君,小郎君是要食用乳汁的。”
五皇子“哦”了一声,不依不饶问:“为何不成?乳汁如何?阿姨的饭食我不能吃,却一样可以陪阿姨用膳,为何不能陪十一弟?”
五皇子甫进十一皇子寝殿,内人就立刻上告了许贵妃。她带着宫人们浩浩荡荡赶来,一来便听到摧她心肝的那声“阿姨”。
没有后位,她连让自己孩子喊一声娘的资格都没有——她一定要称后!
许贵妃心中发狠,面上却是温温柔柔地笑:“五郎,随阿姨出来,别打扰你兄弟。”
奶娘不顾被狗下嘴的腿,一瘸一拐地走过去,要抱起十一皇子。许贵妃扫去一眼,眉头顿皱:“满腿的血污,吓到五郎怎么办?”厉声,“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拖下去,换个奶娘来!”
姜星秀喝奶的时候,暖阁里,他这辈子的母妃正对着他兄长殷殷教诲——
“你父皇不喜他,你何苦要去接近?”
五皇子被许贵妃抱在怀里,终于显出些这个年纪的孩童应有的天真:“那是我弟弟呀,我不该照顾他吗?”
许贵妃看着五皇子,叹一口气:“十一皇子的恶,就在于你父皇的不喜。你父皇是咱们的天,他若是不高兴,对阿姨皱皱眉,阿姨的心就都要碎了……五郎,别理十一皇子了,可好?”
五皇子抬头:“所以,我亲近弟弟,爹爹会恶了我,是吗?”
许贵妃温柔地揉抚五皇子的头顶。
五皇子抿唇,最后还是固执道:“十一郎是我的弟弟,我要照顾他!”
五皇子离开了,许贵妃最终也没劝动他。许贵妃气得砸了团扇:“是谁引吾儿去见十一那个鸡肋?!”
婢子连忙奉上姜蜜水:“贵妃娘子仔细气坏身子,让暗中人如愿。”
许贵妃冷笑一声,就着婢女的手喝口凉饮,反手抄起那杯子就砸到下首处跪着的五皇子身边伺候的宫人身上:“你说!本宫可是吩咐过,不要带五皇子去见那鸡肋?本宫的话,看来你们是全没放在心上了!”
宫人被砸得额头冒血,许贵妃又捂着脸,伏榻痛哭:“若是官家因此恶了我……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许贵妃一哭,左右皆垂首不敢言。好一会,有一内人进言:“既然五皇子已经替十一皇子出头了,再阻拦,只恐官家不喜。”
许贵妃一愣,抬起头,好一幅梨花带雨的美景,含泪不解:“这、这是何意?”
内人恭恭敬敬道:“以奴婢浅见。官家不喜十一皇子,自然无碍,可若别人怠慢,官家未必会高兴。”
许贵妃哭声渐止,示意内人继续。
内人压着语气里即将成功取得赏识的激动:“奴婢以为,五皇子不如剑走偏锋,兄友弟恭,说不得会让官家高看一眼。”
许贵妃拭泪,仔细打量她,圆脸福相,肌肤水润,是个可以拿得出手的模样:“你叫什么名字?”
内人温顺地垂头:“奴婢春雨。”不错……就是那个淑妃安插来给许贵妃下药的春雨,许贵妃这胎没产下死胎,她心知自己恐要被淑妃所疑,择日灭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试图投入许贵妃手下。
“你读过书?”
只有读过书的,说话才会下意识用上文绉绉的词语。
“回贵妃娘子,奴婢的兄长学业极好,与奴婢关系亦友好,时常教奴婢一些文学。”
许贵妃点头:“你便来我身边做事吧。”
“谢娘子!”
这番对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了皇帝的耳朵。
他心情大好:“我这爱妃啊,哪都好,就是太看重我,患得患失,委实让人头疼。”
老内侍唯唯:“官家是许娘子的天呢。”
皇帝继续愉悦:“还有五郎,对弟弟这般照顾,是个重情义的。随朕啊!深肖朕躬!”
老内侍诺诺:“五郎君是官家的孩子,自然纯善,只是要奴婢多嘴,却还是不及官家远矣。”
皇帝:“说什么呢!哈哈哈哈哈!”
老内侍满脸堆笑。是啊,五皇子哪能比得上您毒死哥哥,手撕弟弟,踹了先皇自己上位。
姜星秀无人问津……姜星秀除了五皇子就无人问津地被养在侧殿。
某天夜里,守夜的奶娘有事,擅离职守。
姜星秀听见殿门被打开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衣物掠地声响起,一个浑身上下裹着黑披风,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地进来了。
姜星秀躺在摇篮里,视线中突然出现一个捂得严严实实的脑袋。
他一惊:“系统,皇宫里也有人贩子的?!”
系统还没回他,人贩子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妩媚的绝色脸庞,抱起姜星秀,“哇”的一声哭出来:“吾儿啊!!!”
姜星秀:“……”许贵妃?!
跟过来的大宫女十分紧张:“娘子娘子娘子!”扯她衣角,“小声点!别被人听见了再!”
许贵妃:“……嘤!”心疼万分地抚摸姜星秀的脸,“吾儿真是受苦了……看吾儿瘦成这个样子……”
大宫女:“……娘子。”她看了一眼白皙灵秀的十一皇子,忍不住,“十一皇子已经挺圆润了……”
姜星秀:“……”嗯?这什么剧本?她不是厌恶我吗?
许贵妃抱着姜星秀就地坐下,小心地微微晃着胳膊哄他。
大宫女担心:“娘子,您今天过来,太冒险了。万一要是让官家知道……”
“从吾儿出生,我一次还没抱过!”许贵妃恨恨骂道,“什么毛病!非要他的女人以他为天,眼里心里只有他,但凡他皱皱眉,就为他不要爹不要娘亲生儿子也不要!做他的春秋大梦!我呸!他说话还没淑妃那小贱人招人待见!”
姜星秀:“……”嗯?合着他之前猜错了,许贵妃不是个恋爱脑?
许贵妃:“呜呜呜……你看,吾儿的衣服都是破的!”
大宫女:“……”试图让主子冷静一下,“娘子,按您的吩咐,把新做出来的衣服拿去洗个三五十遍洗破。婴儿皮肤娇嫩,穿着舒服。”
许贵妃一点都没被安慰到:“呜呜呜……你看,吾儿的摇篮还是旧的!”
大宫女:“……娘子,那是五皇子当年的摇篮,您说是五皇子用过的,保证安全。”
许贵妃不理她,继续哭:“还有……还有,那个奶娘,她竟然敢擅离职守!简直放肆!”
大宫女:“娘子。”她冷静地提醒,“那是我们的人,现在在外面给您把风。”
许贵妃:“……”抹了一把泪,“我不管!我儿就是受委屈了!”
姜星秀:“……”他这辈子的亲妈,可真是个人才啊!
许贵妃抱了姜星秀半个时辰不撒手,体力之好让姜星秀隐约明白了,她到底是怎么三五不时勾得皇帝不早朝。
大宫女劝了好几回,许贵妃才恋恋不舍地走了,一步三回头:“吾儿又要受苦了,都是我这个做娘的没用……”
大宫女:“娘子,五皇子天天过来,不会让十一皇子真受苦的。倒是五皇子……这般长此以往,当真不会遭官家嫌弃?”
“呵……你不知道皇帝那破性子,脾气差毛病多,自己薄情寡义冷血无情,偏喜欢孩子们做个重情重义的孝子贤孙,且看吧,他喜欢着五郎这样呢!”
许贵妃咬牙:“等五郎当了皇帝,我非把他和他爹葬一起!还有被他毒死的他三哥和被他弄瞎眼的他九弟!我让他好好地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去!”
就这么平静的过了三年。
大楚有个习俗,孩子养到三岁才叫养成,三岁以前不能有大名,不然小孩子福气小,会压不住。
皇帝那边却是表示,起名可以,按照往例大办宴席就不必了,灵阁里自己庆贺一下就行。厌弃之意流露于表。
五皇子倒是真情实意地爱护这个弟弟,想着给他办个宴会。
可皇帝虽然欣赏自己这五儿子跟自己一样纯善,但也并不想被五儿子打脸,一大早便让人忽悠他出宫去,说是给弟弟买些新鲜玩意,暗地里却是吩咐下人好好带五皇子玩玩,最好能让他玩一天,玩到乐不思蜀。
没有人给姜星秀庆生。
但有动物。
内人诧异抬头:“好多蝴蝶!”
天空中飞来一群五彩斑斓的蝴蝶,围着宫殿翩翩起舞。
可现在……是冬日啊!
蝴蝶在窗前飞舞,五皇子的雪团儿——就是那只当初咬了奶娘的狗,又往这边跑来,一头撞开虚掩的窗户,但蝶群并不进去,仿若生了灵智般,极有分寸地只在殿外纷飞,分毫不越雷池。
姜星秀透过窗户,看到蝴蝶灵动翩然,排出惊鸿一舞。
灵阁上下都是蝴蝶,着实吸人眼球。
又是祥瑞?
皇帝放下笔,微微眯眼,透出一丝危险的狐疑。
灵阁里,大宫女急迫道:“娘子!眼线来报,再有半盏茶,官家的龙辇就到灵阁了!”
许贵妃“腾”地站起来,带翻了椅子。
笑话!儿子搞出那么大动静,许贵妃可不相信皇帝是来哈哈一笑,大喜过望夸奖“真不愧是姜家麒麟儿”的。
“蜂蜜呢?拿蜂蜜来!”
内人急急端来蜂蜜,许贵妃抱起一瓮就豪迈地往身上倒。
“纱衣!本宫的纱衣!”
“娘子!旧的扔了,新制的还没制好!”
许贵妃满殿一望,狂奔到窗前,一把扯下窗帐,脱了衣服往身上裹。
“还有本宫的鼓!”
“娘子,您已经好多年不跳鼓上舞了,那鼓收在库里,咱们来不及拿!”
许贵妃:“……”她冲出宫门,目光看遍宫内,在角落处一停,“那个缸!那个缸!把里面的睡莲拿出来!把缸倒过来!”
皇帝到灵阁时,就看到美人披着缥缈的纱衣,身姿妙曼。
美人风情万千睨他一眼,体态轻盈地跳起“鼓”上舞,寒风里混着女儿香,蝴蝶在她身周陪衬,一波波地往她身上扑,好一番销魂蚀骨的场面。
当然,要是皇帝早到一会儿,就能看到美人在冷风里瑟瑟发抖,扒着水缸努力往上爬的场面。
皇帝上去就打横抱起许贵妃,闻到美人身上甜腻的香气,几乎要沉迷地溺入其中:“爱妃真是……”刮刮许贵妃的鼻子:“调皮!”招蝴蝶诱惑他就招嘛,偏偏挑这么个日子,吓了他一跳,还以为是十一皇子……
许贵妃往他胸膛柔柔弱弱地靠,一声媚语:“官家~”
皇帝心底化成水。是啊,爱妃一向以他的意志为意志,他不喜十一,恐怕现在爱妃已经根本不记得十一的生辰了!
许贵妃表示狗男人说的纯属放屁!你疼一天生孩子,试试能不能忘了是哪天!
皇帝抱着她就往宫殿里走,哪里还管什么蝴蝶。
后面宫人们紧赶忙赶地把水缸翻回去,重又加上水,把睡莲塞回去,看着蔫巴巴浮在水里的睡莲,十分可惜:“也不知还能不能活。”
按着许贵妃扒了衣服,皇帝意乱情迷,恍惚间突然想起:“刚才爱妃的鼓,我看着很是眼熟,却不知究竟是……”在哪里看过?
许贵妃伸出手指按上他的唇,眼波粼粼,委屈动人:“官家,问什么鼓,奴奴不美吗?”
皇帝:“美!!!”
鼓?什么鼓?不记得了。
许贵妃扯着皇帝的腰带往后倒。
吾儿!阿姨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悠着点,别玩更大的神迹了!
姜星秀保证,他真的十分克制了。
他面前有光滑细腻的白蛇,有英勇雄壮的大雁,有慵懒贵气的狸奴,有柔软温顺的黑兔……
这个季节,该有的,不该有的生灵,跪伏在姜星秀面前,恭迎——
天地主宰紫薇帝君,驾临人间界。
*
五皇子高高兴兴地出宫,却发现一件怪异的事,宫外的枝头,全朝向皇宫的方向,并且低垂下来。
表哥用着一种稀奇的语气告诉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夜里开始,京都的草木便朝拜皇城。听说已经有官员上报给官家,称是天佑大楚,官家是千古圣贤,才得上天赐予祥瑞。”
五皇子歪了歪头,想想,理所当然道:“天子,当然该被万物礼遇。”
虽然以前没有过,但既然是现任皇帝在位期间所出现的吉兆,那肯定是老天在赞许皇帝治国有方。
表哥倒是与五皇子想法不尽相同:这种异像,哪怕不是老天爷赞许皇帝,那也得是了。
五皇子拉着表哥在京都东游西逛,见到什么都想买,但又见到什么,都不乐意买。
问他原因,就听他理所当然说:“我是要给弟弟庆生的,那些东西新奇归新奇,但是还不够,配不上我弟弟。”
表哥笑了:“你不早说,五郎,京都前些时候来了路歧人在市肆作场,有个宝贝叫食铁兽,是黑白毛的熊,可爱又稀奇,有熊的力气,也能像猫一样上树……”
五皇子拉着表哥兴冲冲往那边去,要去看一看所谓的食铁兽:“真的能食铁?”
“也不是食铁……”
“那为何叫食铁兽?”
“主要是……呃,它想食铁。”只是会抱着铁锅舔,实际上却并不能吃得动。
五皇子:“……”他憋了憋,咽回那句“你怎么知道他想食铁”,道,“没事没事,长得可爱,稀罕,京中独一份就行。”
食铁兽真的长得特别可爱,胖乎乎软绵绵,懒懒散散躺在那儿啃竹子就吸引了一大堆人围观。
五皇子硬挤进去,对着路歧人问:“阿翁,可有食铁兽幼兽?”
路歧人摇摇头,“我从蜀中来,这是我从蜀中的山里抓到的,训练了很久,没有幼兽,也不卖。而且,小郎君,你别看食铁兽的毛看着软,那其实扎手得很。”
一听就知道这人已经经历过很多次差不多的问话了,熟练到压根不需要多想,话非常顺溜。
“没关系,看着可爱就行。”五皇子好声好气:“阿翁你出来做路歧人,也是缺钱吧?它能给你表演多久的戏码?说不得几年后就老了。我出200贯钱,买了它,我会对它好的。”
围观的人控制不住抽气。
在京都租一套普通住宅,每天租金半贯钱。200贯钱,足以让路歧人在京都住一年多。这还是京都物价高,去地方住,一天租金也才几文钱。
确实是很舍得花钱了。
路歧人有些意动。
五皇子:“300贯。”
路歧人:“不……”不用那么贵。
“400贯。”
路歧人喉头滚动:“我……”我答应了。
“500贯。”
“好!”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对于一个皇子来说,都不是问题。何况他还是宠妃的儿子,不缺钱。
五皇子满意听到路歧人同意的答复,让跟着出来的侍卫将食铁兽运回去。
“什么?五郎花了500贯买了一只食铁兽?”许贵妃慵懒躺在榻上——刚送走白日宣淫的皇帝,她可真是不容易——用凤仙花汁涂着指甲,漫不经心:“买呗,咱们家又不缺钱。”
春雨:“娘子,奴婢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
“奴婢兄长以前讲故事哄奴婢入睡,便说过食铁兽是蚩尤的坐骑,蚩尤曾经和黄帝争天下,如果送给十一皇子,寓意不大好。五皇子可能会引起官家的不悦。”
你说,你送个蚩尤坐骑给据说是紫薇帝君转世的人,是不是居心不良?图谋着朕屁股下的龙椅?
许贵妃浑然不觉自己将凤仙花汁涂到了指甲外,沉默着叩击桌面。这……不读书要不得,她还真不知道蚩尤的故事。
半晌。
“将五皇子请来。”
五皇子被许贵妃忽悠去询问弟弟喜欢什么小动物,理由是给食铁兽当添头,实际上就是补偿姜星秀。
就在五皇子去的时候,亲娘釜底抽薪,快刀斩乱麻,把食铁兽上供了。
“哦?”皇帝含笑看着笼子里的黑白熊,“五儿找到蚩尤的坐骑,进献与我?”
许贵妃眼中莹莹亮着光,好似“皇帝是她的天,皇帝是她的命,皇帝是她生命中的唯一”,仰慕出来滑嫩的玉颈:“官家是五郎的爹爹,他今天出去玩儿,还跟奴奴说,要玩一天,结果一看到食铁兽就回宫了呢。”
庸俗,但是有效。
当爹的大部分都喜欢听到儿子孝顺自己,皇帝也不例外:“好!麻喜贵,将这块隃麋墨拿去给五皇子。”
许贵妃大喜:“多谢官家恩赐!”
麻喜贵用布拾起皇帝用过一半的墨锭,放进盘中托去给五皇子。
许贵妃便开始娇娇柔柔和皇帝调情。
就在他们你喂我一口糕点,我喂你一口茶水的时候,五皇子冲了进来:“爹爹,食铁兽不是给你的!”
许贵妃缠在皇帝怀里的腰,就那么扭了。
这傻狍子谁家的!
皇帝眯起眼睛:“不是给我的?”
五皇子傻乎乎:“不是,今天……”
姜星秀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跟在五皇子后边进来:“我就说今天是爹爹的生辰!才不是三天后,五哥你记错了!”
皇帝神色一松。哦……小孩子,想给他惊喜,现在被爱妃提前送上来,就急眼了,还试图挽救一下。
五皇子:“我没记错,爹爹的生辰我一直记着,在三天后,我也有准备礼物……”
姜星秀截过话头,让五皇子的话听起来就像到这里就结束了:“那现在被阿姨提前送了,爹爹生辰,我们还需要继续准备吗?”
他用小孩儿稚嫩的脸庞,做出苦恼的样子:“三天……不太够吧?”
五皇子:“不需要三天,我给爹爹准备了一幅画,所以……”
姜星秀: “啊,那爹爹的生辰礼物,还是有的。”
皇帝被逗笑了。五郎还给他准备了两份礼物……哎,这孩子一向贴心孝顺,随他。
他故意装出没听出来的样子:“你们兄弟,是专门来我这儿唱双簧吗?”
说着兄弟,视线却是停留在姜星秀身上一息也不肯。
许贵妃向姜星秀投去赞赏的目光。
好孩子。
再瞪向五皇子。
熊孩子。
反手搂住皇帝的脖子:“官家~”
妖妃全力发动,很快就把皇帝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
五皇子委委屈屈拉着弟弟离开。
伴读等在外面,都快要急疯了。
五皇子直接去质问皇帝是一件十分不靠谱的事情,但是他拉不住人!
一听到食铁兽上供给皇帝,跟个冲刺的牛犊子似的。要不是姜星秀喊对方带上自己,只怕到的时候,他都能给五哥收尸了。
回到宫中,五皇子屏退左右,揉着姜星秀脑袋:“是五哥对不住你,以后再给你找个好的。”
咦……
姜星秀抬头看他。
五皇子脸上洋溢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弟弟,哥哥刚才的样子,看起来,是不是特别赤子之心?”
……卧了个大艹!
五皇子继续揉他脑袋:“不年不节的,还正巧是你生辰,阿姨突然送礼物,爹爹恐怕要起疑的。”兴高采烈,“弟弟你太棒了,刚才那些话是谁教你说的?我还以为要自己一个人演全程了!”
姜星秀:“……”说来你不信,我,三岁神童,自学成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