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少侠掉马了。不仅身份掉了，连不是人的马甲也掉了。

谁能想到青龙少侠就真的是一条龙呢——大家之前也只是开玩笑的呀！

不过, 现在大家都在飞机上, 无法联网, 世界上真的有龙这回事还没有发酵出去。

另外一件事倒是发酵了。

饕餮可不是只有一个手下，他让其他手下去各地捣乱, 或是翻江倒海，或是捣毁房屋，姜星秀那时候正在飞机上, 设置了只要不是重大伤亡就不要通知他的底线, 至今还不知道妖兽们在神州作乱。

毕竟, 他总要离开的，而国家自己有一定能力处理这些事情了, 他这样的个人英雄主义也该安心的沉寂下去, 把社会治安放在群体上。

军队来得很快, 但终究还是有了伤亡和损失, 大家没法怪罪保护他们的军人，只能怒骂那些妖怪, 希望他们能快些亡族灭种。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饕餮让手下在网上扣锅给了姜星秀。

先是有账号质疑, 平时活跃在最前线的青龙少侠去哪儿了, 难道是被称赞夸得飘飘然, 懈怠了？

然后是有声音说：“我发现了一件事，但是不敢说。”在“群众”的强烈要求下，对方“勉为其难”说出自己发现的事情, “青龙少侠出现的时间，你们不觉得跟妖怪出现的时间很接近吗？”

网上顿时就乱了。姜星秀又不是人民币，哪怕是人民币还有人讨厌呢，别说他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了。黑子们抓到这个机会，用各种猜测攻讦青龙少侠。

说他哗众取宠，博取虚名，如果不是为了装逼，他速度那么快，怎么会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也说他太过招摇，弄得一大堆人课也不上，工也不做，就知道埋头求仙问道。更有说他是小气，明明清楚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就是抱着自己修炼的功法，不肯教导给别人，等到别人危险的时候再去救，博得个仁义的名声。

神州14亿人，如果没几个傻逼，还真以为这里是桃花源了。

有支持青龙少侠的人斥责黑子们简直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典范，吃饱了撑的，青龙少侠白救他们了。

“哗众取宠？不好意思，如果不是青龙少侠，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被妖怪吃了，尸首分离呢！你要是有能力，你也去哗一个试试啊！我们保证把你宠上天。”

“真TM搞笑，有些人，一边被救，一边厚颜无耻要求人家无偿付出所有，还要挨骂。觉得可以纯靠自己度过所有天灾人祸的，站出来，记个名，以前被救过的来认领一下白眼狼的名头，以前没被救过的，来保证一下，以后绝不会让青龙少侠救你们。敢出来吗？一群躲在电脑后面的孬种！”

“来来来，现在在喷我们的小英雄的，是觉得自己能冲水里扛起一辆公交车？还是能面对妖怪怡然不惧？”

网上腥风血雨，愣生生搞出了粉黑大战的感觉，没搞明白的路人差点以为这是娱乐圈里的某个流量明星的粉黑在撕逼。

莫小楼就是一个看不爽青龙面具的黑子。

他倒是没有觉得妖怪是青龙面具故意弄出来的，说实话，提出这种观点的人真是太傻了，青龙面具有那个本事，直接武统地球不好吗？再好的热武器也要人控制才行，只要他把人都控制住就行了。

莫小楼看不爽青龙面具的理由也很简单，觉得对方装逼过头了，心理不适。

有本事就大大方方把面具给摘下来，告诉大家他的真实身份，接受国民监督。像一个幽灵似的是怎么回事，不就是想玩饥饿营销，制造话题度嘛，指不定那位青龙少侠每天刷着知乎和微博，看到网上对他的热议，心里暗爽着呢。

莫小楼就差化身章鱼，挥舞着八条触手来跟电脑对面的人对喷了。但是，他现在也不差，一天一夜没有睡觉，喷得酣畅淋漓，心口明明都疼得不行了，也不愿意脱战。气得对面一口一个“小学鸡不用上课吗”来贬低他。

莫小楼不屑地勾勾嘴角。对面一看就知道是社畜，天天996，连现在是暑假放假期间都没注意到。

“不好意思啊，你祖宗我早就退休了。”就在莫小楼往这句后面加一些祖安人的脏话发过去时，他的手机响了。

莫小楼迟疑片刻，决定暂时离开电脑。打电话过来的是他外公，是一位退休的老教师，德艺双馨，万一他一边聊天一边打字，不小心说错话，他外公能立刻给他上演什么叫老当益壮——带着家法，也就是一条藤条，过来抽他。

“喂？外公，什么事啊？”莫小楼脸上表情还是闲适的，但是听着听着，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惊慌失措地从电脑椅上蹦起来，“什么？你们碰到飞机失事了！外公你没事——看我糊涂了，你能给我打电话就是没事了！外公你现在在哪？隔壁城市？你等着，我马上订飞机……好好好，动车票，不订飞机票。嗯？青龙……少侠……你是被青龙少侠救的？”

打完电话之后，莫小楼愣愣站在原地，倏然间跪下来，用力打了自己一巴掌，歇斯底里地捶着地板：“我都做了什么啊！”

那些在网上跟他对喷的人说的是对的，刀不割在自己身上，真不知道疼。

齐济今天也不修炼了，直播也不开了，撸着袖子就在网上跟人对喷，十包咖啡粉下来，化身打字机，喷个一天一夜也不带怕的。他的对手也是个厉害的家伙，从语气和遣词造句，对面的账号并没有中途换人，一直都是那一个在跟他吵。

昏黄的灯光下，齐济的眼睛已经酸涩不已，视野同样模糊不清。他熟练地拿起眼药水，往眼睛里滴了滴，正要一鼓作气加大火力——对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之前那么迅速回复他了。非常突兀地，他看到了对方最后的两个回复。

第一句是“对不起”。第二句是，“我外公被青龙少侠救了。我真不是人，我是个畜生。”

然后，点进那人的微博，对方把自己骂过青龙少侠的话都整理起来，放在他的道歉和自己亲人被救过的话后边，置顶起来，任由别人冷嘲热讽，自己只一天天做好事，贴捐款的明细，以及变成青龙少侠的粉，转一些夸赞少侠的微博。

那条置顶的微博，被官方转了。

神州团：慎言慎行慎作事，千万珍重！∥@陌上小楼：对不起，我不是人，我是个畜生，在我外公被青龙少侠救回一条命的时候，我居然在背后攻讦我的恩人。

随后，国家开始辟谣网上所谓“妖怪是青龙面具自导自演弄出来”的说法，并且严厉批评了几个典型。

政府一出手，那些煽风点火的言论，全被控制住了。

“大圣，我的号被封了。”小妖甲前来汇报。

“大圣，我的号也被封了。”小妖乙前来汇报。

“大圣……”小妖丙还没说话，饕餮就没好气道：“本王知道，你的号也被封了。”

“不是……”小妖丙弱弱道：“是神龙大圣打上门来了。”

饕餮：“……”

那你这么不紧不慢干嘛！

不是……

“他是怎么知道本王在这里的？”

“鬿雀小圣被抓住了。”

——没达到四凶程度的大妖怪统一尊称为小圣。

“罢了，既然打上门来，本王也不是怕了他。”

饕餮飞出海面，就见到千米长的巨龙在云中盘桓，庞大的龙头从云中伸出来，金色的兽瞳凝视着他。

与巨龙相比，饕餮就犹如直面珍珠的米粒。

饕餮高声：“青龙，你难道是要过河拆桥？我们兄弟几个帮你在人族建立威望，现在你成功了，就要杀了我们？”

在饕餮身后，小妖们忍着惊惧，举起仪器直播这一幕。

人类不敢过来，那就由他们创造机会。好吃好喝养的猫，突然间发疯给一爪子，还能让猫主人伤心难过呢，更别说青龙对人类付出了心血，天天救火队似的到处跑，只要他听到人类忘恩负义的话，定然会心神不宁，露出破绽，那时候，就是他以弱胜强的最好时机。

龙目瞧了一眼那些机器，笑了：“饕餮，你很不错，还懂得学习。”比那些过来后就埋头猛攻击人类的妖怪难缠得多。“不过，人类网络里的知识浩如烟海，你失算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饕餮皱着脸，完全听不明白。

是说他没有学全人类的知识？

青龙说：“你不懂。”

风使海面卷起波浪，惊涛拍岸，云聚集得越来越厚，饕餮觉得身上也越来越湿。

难道是青龙让天下雨了？

滴答——

饕餮低头看去，那是一滴血。

小妖们抖得厉害：“大、大圣，您……”

那是他的血。

身上湿的不是水，是血。

海上刮的也不是风，是刀。

或者说，他感觉只是一阵风吹来，然而作用在他身上的，却是千刀万剐。而他，毫无所觉。

这就是……神龙真正的实力吗？

然后，他才听到那条龙似乎是施舍一般，告诉他：“如果我是其他种族，或许你能成功，但是……”

“我是龙。”

饕餮不懂什么是龙的传人，也不懂神州的人类，对于龙的天然好感。

一条龙，还需要让妖怪来帮他做戏？他所谓的谣言，精心策划的布局，算计的人心，对于变回原形的神龙，只不过是一堆易碎的泡沫。

饕餮的肉身轰然炸裂，血肉即将污染海域，青光晃过，血肉落到海上，变成了一朵朵晶莹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