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研藤四郎行动迅速,很快就避开府中的耳目将处理好的药带了回来。
“大将,我将药带回来了。”
少年先是谨慎的扫了一眼门外,随后才将门关上,接着就来到了藤原宗秀的跟前,将还散发着热气的药从盒子里取了出来。
“辛苦你了。”
侧卧在塌上修养的藤原宗秀也不矫情,接过药碗便将那苦到几乎令舌头麻木,味觉失灵的药一饮而尽,随后将已经空了的碗交还给了药研。
接过药碗,药研藤四郎欲言又止:“大将,你的眼睛怎么……”怎么还没等他看就已经好了?
之前药研藤四郎只顾查看藤原宗秀身上最重的伤势,见那眼睛应该只是进入了什么脏东西,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问题,便先搁置在一旁没有理会,没想到这是一来回的功夫,再看的时候竟然就已经好了。
“这个吗?”藤原宗秀不自觉的将手放在眼前,意识到药研藤四郎说的是什么,一边将手放下,一边答道:“不过是不小心进入了夜雀的羽毛,我趁着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就将其弄出来了。”
药研藤四郎送了口气,但随即就感到有些尴尬,因为他此时站在这里,竟不知应该和这位新主人说些什么,之前他一直没有现身也是因为不知该怎么和新主人相处的原因,毕竟从前的那些任主人可是看不到他们的。
之前还可以借着看病,产生一些话题,但现在对方接下来只需要养着就好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刚想找借口回去本体,这时藤原宗秀却突然开口了:“你为什么叫我大将?这个称呼有些奇怪。”
好像……是有些……
药研藤四郎当即绷直身体,跪坐在那里谨慎的回答说:“我之前一直跟随主人上战场,因此……也就习惯了,如果主人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就称呼您为殿下吧。”
同时心里暗道,这个称呼应该没问题吧?
藤原宗秀听他这样说,挑了挑眉便没说什么,他原本是想让对方如果喜欢就私下里这么叫的,毕竟他又不掌兵,若是被外人抓住话柄,少不了就又是一番麻烦。
不过对方已经改了称呼,他若再加以反驳的话,看对方那副心底很紧张的样子,免不了徒增压力。
于是他点点头,算是认同了这个称呼。
药研藤四郎也松了一口气,旋即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当着藤原宗秀的面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块很小的方形的物品递给他。
“?”藤原宗秀有些疑惑的伸手接过,随后就听少年模样的付丧神说道:“殿下,这是我特地买的糖,如果您觉得药太苦的话,可以含一含。”
藤原宗秀听了对方的话,同时感受着口中那强烈的苦味,瞬间哑然。
他没想到这个付丧神竟会这样细心,还会在意自己会不会要被药苦到。
心底有种意外的被抚慰的感觉,这是自从那些熟识的朋友都去世后,藤原宗秀再也没有感受到过的。并不是属下们对他不够关心和忠诚,而是在很多人的眼里,他强大的根本不需要这种关心,生怕多一点都是对他的怜悯。
而藤原宗秀本身又不是那种会和属下打成一片的首领,不能说包袱有多重,但就是和人亲近不起来,几乎时刻都给人距离感,这也就让那些人即使崇拜他也不敢太过靠近。
就如同现在,他说了声“谢谢”便将糖纸剥开,没什么表情的将糖块放入口中。
甜味瞬间在口腔中扩散,霸道的将苦味驱散开来。
这一刻,藤原宗秀甚至开始反思起自己对药研藤四郎的不够关心。
不过事实上其实也不是他真的对药研不够关心,而是两个人一个话少,在对方说出自己待在角落里就行之后,就真的没再过问,于是就这么把人忘了。另一个则是不敢说话,就这么习惯性的,沉默的看着主人每天走进走出,一声不吭。
一场因为双双自闭从而导致的缺乏交流。
假如双方中的任意一人能主动说话交流,也不至于今天藤原宗秀在听到药研藤四郎说话的声音时,还在疑惑这究竟是谁。
不过过去的事情放在如今显然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藤原宗秀斟酌一番,随即开口道:“你喜欢待在外面吗?”
他心里也不是很确定这个答案,毕竟对方整天待在本体里都不说一句话,说不定是真的很喜欢这样。
药研藤四郎听到这句问话当即就是一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因为不敢晾着主人却又着急着回答,慌忙的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支支吾吾了片刻,终于,他灵光一闪。
“我喜欢跟在殿下身边。”
这句话说的没错,哪把刀不希望被主人使用呢?药研藤四郎心里其实早就隐隐羡慕起经常被藤原宗秀带在身边的日轮刀了,希望同样可以被主人带在身边。
然而物种不一样,就注定思考问题的方向也会不一样。
在藤原宗秀看来,拥有了刀剑付丧神的药研藤四郎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也因此他才会一直都没有使用对方。况且将一把拥有活着意识的刀贴身带在身边,这就相当于身上被人放了监听器和监视器。
当然,他的意思并不是说药研藤四郎会监视他,但大致就是那个意思。所以换句话说,假如哪一天日轮刀也拥有了自己的意识,藤原宗秀同样不会继续贴身带着这把已经跟随了他很多年的刀。
因此在药研藤四郎说出了“我喜欢跟在殿下身边”的这句话后,藤原宗秀沉吟了片刻:“那你以后就是我身边的近侍了。”
因为自身的特殊性,藤原宗秀至今都并没有一位近侍贴身侍候,现在看来药研藤四郎的确适合这个职位,假如对方乐意的话。
“近侍吗……”药研藤四郎没想到藤原宗秀会让他担任近侍,不过这虽然和他所期待的有一些差距,结果却也并不坏,只是……
“殿下,可是我并不是人类,万一……”万一被阴阳师看出来怎么办?
但话刚说到一半,药研藤四郎就是一呆,因为他猛然想起藤原宗秀貌似也并不是人类。
在没有贴身诊断之前,他是并不知道这点的,即使他看到过藤原宗秀和散发着强烈妖气的大妖一起喝酒,也只是认为自己的主人交友广泛。
藤原宗秀见他反应过来也是微微一笑:“放心,只要你不干些伤天害理的事,有我在就不会有人能动的了你。”
这句话的确很让人感动,药研藤四郎当即也不在意之前的失落了,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所有对此有所关注的人便都发现,摄政关白藤原宗秀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作为近侍的美貌少年,在对方因病告假的这些天,整日出入对方的卧房,有时甚至一待就是一整天。
懂的人当即意味深长了起来,不懂的人也被懂的人科普,于是整个京都都知道那个不近任何颜色的藤原关白,不知为何突然间就近了男色。
一时间众说纷纭,其中有人根据藤原府上那些侍从流露出的只言片语,拼凑出了一个完整故事:
身份低微(因为没查到身份)的美少年遭当朝的摄政关白殿下所救,于是心生恋慕之下决定誓死效忠,而关白大人也感念于对方的心意,于是便将将军赠予的宝刀转赠给这名少年,同时将药研藤四郎的名字赐给对方,寓意是希望对方就如同这把刀身上流传的故事一样忠诚。
时人对于众道并不排斥,甚至还当做是雅事,因此很多人都当了真,甚至感动于这个感人的“爱情故事”。
就连缘一带着自己的近侍被其他大臣的公子邀请出去玩,也都少不得被问上几句。
然而以缘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格,对这些事也都一问三不知,就算知道也都按照自己看到的事实回答,纯洁到根本不是那些人想听的。
至于继国岩胜,这家伙就要比缘一心眼儿多一些,清楚的知道这群人打的究竟什么主意,不过他那过于板正的性格也不会扯什么皮,对于老师的事情也不会乱说,对于外只回答不知道。
甚至于就连跟着足利义辉出门的乱藤四郎都听说了这件事,回去的之后转头就和同伴八卦了起来,还不知道八卦的对象就是自家的药研哥。
而藤原宗秀就是在这样几乎所有人都在盼望着他能尽快病愈的情况下,因为病假到了时间,而不得不出关上朝。
此时的他还并不清楚外界关于自己与药研藤四郎之间的议论,因此当下朝后,正亲町天皇派人来召见他,说他终于不再对去世多年的“前妻”念念不忘,并且想要把女儿嫁给他的时候,他当场就愣住了。
清醒过来之后,便极力想要拒绝。
不仅是因为自己根本不想娶妻,还因为对方所说的女儿今年才十几岁,对于他来说实在太离谱了。
并且,这位公主殿下作为一位血统纯正的天照大神的后代,很不幸的是个认知能力有限的人,至今都不需要自己屈尊降贵的亲自数数,藤原宗秀自认配不上对方。
同时他心底腹诽道:这位莫不是继位至今都因为皇室太穷而没钱举办登基仪式,所以就想借着嫁女儿的事从他手里要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