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沁大草原上的冬天很是难熬。
六岁的随秋冬满脸深仇大恨,啃着一口青稞做成的馕饼,腰侧围着一块兽皮。
他一头卷毛乱糟糟的,像是很久没洗过了一样。此时正是隆冬,刚烧开的水都能迅速结冰,更别提这野外。
但随秋冬的衣服却极其单薄。
他来到这里,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硕大的狼头,没忍住给了这狼一拳。
白狼是只母狼,刚在寒冬里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却捡到了一只人类的幼崽。
从此后,科尔沁大草原上便流传起了狼孩的传说。
身为圣阶的虫族,随秋冬真的难以理解两件事。
第一,这个狗逼的地方为什么源力如此稀薄,导致他修炼了六年还没能引气入体?
第二,人活着为什么要吃饭?
虽然没能成功引气入体,但是坚持修炼,让他的身体素质远强于这里的原始智人。
“打劫来的青稞饼又吃完了!”随秋冬拍了拍肚子,小短腿站了起来,“今天要去哪个部落呢?”
一个人打劫一个部落,也亏他想得出来……而且竟然每次都成功了。
随秋冬打劫是守在小部落的商道旁,打晕所有护卫,然后开始挑挑拣拣。一个部落的商队大多都是盐和茶,还有一些生活器具。随秋冬比较实在,只喜欢食物。
外人知道,也只当是附近部落怜他无父无母,散一些吃食。
只有看守商队的勇士有苦说不出。
随秋冬到了商路边,等了足足三天,才等到了一行商队。
这商队最前方,还插着金帐部落的王旗。
金帐部落是草原上的大部落,实力雄厚,冬季运货的商队也有百余人看护。
随秋冬衡量了一下,觉得自己显然不是对手,他饿着肚子,转身就准备离去。
就在此时,随秋冬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侧身一闪,一只长箭破空而来,插入了他藏身的石壁间,离他刚才站着的位置分毫不差!
好霸道的箭。
随秋冬转过身,看见了远方持着弯弓策马而来的人。
一击不中,少年并没有放弃,连射数支长箭,拦下了随秋冬的退路。
片刻后,少年骑着马到了随秋冬的面前。
随秋冬看着他的脸,不自觉地皱起眉,低声道:“……席勋?”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厚厚的貂毛。一开口呼出的全是冷气。
他说的不是匈奴语。少年听不懂,也不曾放在心上。他翻身下马,这个年纪的男孩已经抽条,随秋冬只在他肩膀处。
少年的笑容肆意张狂:“我听说过你,经常劫持其余小部落的商队。你也是想打劫金帐部落的商队吗?”
随秋冬怒了,心说他不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吗,只好气鼓鼓地盯着他,“让开。”
少年噗嗤一笑:“你能躲我的箭,看来也有点本事,你可愿意加入我们金帐部落?”
“加入部落有什么好处吗?”
少年回答:“能吃饱饭,不用挨冻。”
“但是我现在就能吃饱饭,也不用挨冻。”
对方看着他单薄的衣物,顿时投来了怀疑的眼神。
随秋冬更怒了:“你瞅啥?我穿的少又不冷!”
少年哈哈大笑,没忍住,上手揪了揪随秋冬的小肉脸:“小孩儿,我叫努尔哈赤。我们部落尊敬强者,你日后成年,如果够强,可以成为金帐部落的可汗。到时候会有很多很多女人,每天都可以吃肉。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回家?”
随秋冬倒不想要很多很多的女人,也不喜欢吃肉。但是他对成为可汗很感兴趣。
因为问鼎中原需要很多很多小弟。
“那好吧,”随秋冬勉为其难地回答,“我跟你回去。但是我要带上我的狼。”
努尔哈赤笑眯眯地说着:“可以,我的父亲就是金帐汗王,我代表他同意了。不过,你不能让这头畜生伤人。你叫什么名字?”
随秋冬思考片刻,回答:“铁木真。”
——
远处的秦国,秦九州也准备着登基。
他是秦王的二公子,名为公非玉。庶出,上面有个哥哥,大了他一个时辰,但是是个傻子。
身为一只剧毒的大花蛾子,秦九州花了三年的时间,终于用慢性毒药搞死了秦王。
秦九州从小参政,谁都知道秦二公子天性聪敏,生而知之。秦世子痴傻异常,脑子有病。
在这个副本里,有人隐姓埋名,有人却锋芒毕露。
秦九州明白,随着士人周游列国,他定渐渐闻名于诸国之间。
说不定其他选帝侯已经打算对他下手。
但是秦九州并不在乎。他对自己有信心,这群人对他动手,也相当于自己暴露,倒还不用他一个个去找人了。
秦王死后,秦九州本来以为王位十拿九稳,马上就可以争霸天下,不曾想秦国竟然有些老学究,到现在还认死理,一定要那位“嫡长子”来继承王位。
秦九州从来没把公非正放在眼里。
有个细节,倒是让秦九州特别在意。
每个月,王道碑器灵都会通报一次其余选帝侯所在诸侯国。
在他那个傻子哥去周朝为质后,有一个选帝侯的位置挪动,从上个月的秦,到了周。
但秦九州也见过公非正,傻是真的傻。
更何况,如果真的有选帝侯,成了秦国王后生下的嫡长子,又何苦装作傻子?
不过,不管是真傻还是假傻。
秦九州都不会让那个公非正回国,碍了他的好事。
——
公非正的外公是春申君,年轻时曾是秦国宰相,后来陷入政治风波,党政失败,空有一腔抱负却被迫解甲归田。
他就是秦国出使迎回公非正的使君。
他来找公非正,不仅是因为对方是他亲孙子,也是想借此重新回到秦国的政坛。
春申君想了无数次,见到公非正后,他要说些什么,让这位傻世子理解自己的意图。
谁料,会面的场景,和他想的都不太一样。
加文坐在了春申君对面,有条不紊地询问:“卿出使大周,必是秦国有大事。陛下说卿求见我,欲接我回国……是父王出事了吗?”
他的眉眼一片清明。哪还有半点像痴相?
春申君先是一惊,然后就是一喜:“正是。秦王薨,臣欲接公子回国继承诸侯王之位。公子可是终于醒了?”
窗外暖黄色的日光斜射进来,照在了加文的小脸上,粉嘟嘟的,煞是可爱。
“我一直都醒着,只是之前一直在脑中和旁人论道,无心分神。”加文胡诌了一个理由,“那人名为东皇。”
这个时代的人对神话本是将信将疑,再加上加文和之前全然不同的神态,春申君顿时心下赫然。
加文一脸严肃地说着:“外公,不中啊。大家都知道我是个傻子,而且我二弟天性聪敏,不少人拥护。你四年前被革职后一直赋闲,我们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回去这不是找死吗?”
春申君还没从加文突然开智里回过神,一时间竟被他诘问住了。
在春申君眼里,公非正是嫡长子,继承秦王之位自然天经地义。
但,加文说的,也的确是个问题。
于是,春申君询问:“公子打算怎么办?”
……
……
外人无从知道两人谈了些什么。
春申君第二日,起身回了秦国,说秦世子思慕天子,乐不思秦,不愿归国。
于是秦王位暂时由其弟公非玉承袭。
春申君政治抱负付之东流,告老还乡,离开了秦国都城,回了封地,每日饮酒设宴,广邀天下食客。
——
在春申君离开后,周天子再一次召见了加文。
“春申君说你癔症好了,想留在寡人身侧。”这位天子含笑,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面前的小孩低着头,隔了片刻后,鼓起勇气道:“陛下说过,允许我住在燕宫。我喜欢陛下,不想离开你。”
小孩的语言总是热情而直接,周天子一时之间竟然没想出怎么回应。
他的确允许公非正暂时居住在燕宫。
昨日,春申君突然连夜请辞,回到了秦国。
公非正没有继承王位,无疑扰乱了他的计划。
然而看着还没他腰高的小孩,周天子还真没办法说什么重话。
周天子思考片刻,低声对老太监吩咐一二。
一炷香后,阿蛮满脸血污,像是一条死狗一样,被人拖了上来。
加文的目光看向了台下,生死之事他见过太过,在此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面上却露出几分惊愕。
周天子笑着道:“这个人是你的奴婢,却欺上瞒下,仗着你神智不清,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
现在寡人给你个机会,亲手杀了他泄愤。如何?”
说完,大殿旁,一名太监捧着长剑,跪在了加文面前。
这把剑……
长的竟然很像是吞天剑?
加文一愣,下意识地接过长剑。
不是吞天剑,虽然长的很像……他和吞天剑斗争了足足七年,对这把剑比对自己还要了解。
加文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阿蛮看见公非正拿起了剑,在此时,重重地朝台上的人磕起头,哭喊着说道:“四年前我随公子来到大周,那时候公子才两岁,路上发起了烧,是我和阿秋抱着你,连夜到数十里外买了药……”
加文并没有仔细听阿蛮说话,许久后才反应了过来,他放下了剑。
阿蛮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周天子侧过头,询问:“不愿吗?”
语气听不出喜怒。
“剑很重,血溅在衣服上,也很难洗。”加文伸出一只手,对小太监道,“我是大秦的世子,你替我杀了他,我赐你十金。”
周天子挑了挑眉:“这个奴婢说曾救过你。”
“身为奴婢,救我是本分。”加文回答的十分理所当然,“但是欺我却是坏了规矩。万死难辞其罪。”
他想了想,继续说:“但是阿蛮的确救了我,我会修书一封,让王弟善待他的家眷。”
他的话音落,周天子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
“可以。”周天子伸出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又点了点头,含笑道,“没错,你是公子,何须亲自动手。”
大周历773年,周灵王继位六载,久无所出,养公子正于膝下,亲自教导,视若亲子。
同年,公非玉登基为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