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假区位于城西,上个月刚开始对外开放,江宜清他们到的时候正值傍晚,园区里已经亮起了景观灯,一片流光溢彩。
周弘业见好友一家一起过来,面上难掩欣喜,刚见到傅阳平就揽着他的肩,几番寒暄过后邀他们一起去温泉度假酒店里用晚餐。
几位长辈在前面交谈,江宜清乖巧地跟在他们后面,在车上的时候教授给他发了一个学校公众号的链接,江宜清刚有时间打开看上面的内容。
是一条去M国的留学推送,江宜清刚把链接打开,里面的宣传片就开始自动播放,背景音乐优美,内容介绍的声音字正腔圆,但在酒店大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周弘业闻声转过头来,“M国艺术大学是在M国首都吧,好像就在绍渊之前去留学的大学旁边。”
“小清想去M国留学啊?”苏知韵也放缓了脚步走到江宜清身边,问句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不、不是。”江宜清手忙脚乱地关闭链接,宣传片里的介绍戛然而止,“教授给我发了学院留学的推送,问我想不想去做交换生,我就是打开看了一下,现在、现在还没有要去留学的打算……”
江宜清本科就在A市美术学院学绘画专业,他的不少同学在毕业后选择出国深造,江宜清因为他的导师许丰阳教授,选择了继续留在A市美院读研。
许丰阳是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由A市美院专门返聘,近几年很少带研究生,选人的条件也极为苛刻,江宜清曾经在学校里举办过小型的个人画展,许丰阳看到他的画展时眼前一亮,对他的绘画天赋赞不绝口,江宜清也因此有幸能成为他的学生。
M国艺术大学的美术学院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几乎是每一位学绘画人的梦想,A市美院一直和它有交换生项目,但名额十分有限,机会难得,许教授问他的想法,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已经把名额替他争取过来了。
交换生的项目为期一年,江宜清虽然曾经也萌生过想要去M国艺术大学的想法,但出国毕竟是件大事,江宜清从来没真正考虑过出国。
他知道自己应该拒绝教授的好意,心里却有些摇摆不定,犹犹豫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教授,等从手机上抬起头的时候,傅阳平他们都已经在圆桌上落座了,江宜清往里边靠窗的位置走,还没走两步就被苏知韵揽住了手臂,“小清来妈妈这儿。”
又言笑晏晏地指着江宜清另一边的位置对周绍渊说:“绍渊就坐在小清旁边吧,你们年轻人坐一起总比和我们这些长辈在一起要多些共同话题。”
周绍渊应下声来,贴心地帮江宜清把餐桌前的椅子拉开。
江宜清往旁边站了点,差点撞到后面的酒柜,周绍渊眼明手快地揽了他一下,“小心。”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江宜清能闻到他身上很淡的雪松香气,和缓沉着,就像周绍渊待人处事时给人的感觉一样。
江宜清站稳后周绍渊就松开了揽在他身上的手,隔着布料的肌肤相触,腰上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江宜清无所适从地向他道谢,却在抬头时看到了站在包厢门口的傅致衍。
傅致衍到了度假村后刚下车就没了踪影,现在手上拿了个精致的小袋子,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什么,目光沉沉地落在江宜清身上,如有实质。
江宜清没由来地心里一慌,避开了他的视线。
傅致衍走进来,将手上的小袋子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突然说:“哥,我想坐你旁边。”
话是对江宜清说的,但却居高临下地站在周绍渊旁边,意思是让他让开。
周绍渊面前的餐具都已经动过了,他无奈地笑了一声,刚打算站起来就被傅阳平出声制止了,“绍渊你就坐这儿。”
“傅致衍,说话做事得体一点!”傅阳平板着脸训他,“在家里也没见你和小清感情这么好,进来不和长辈打招呼就算了,现在绍渊吃得好好的你还要和他换位置,像什么样子?”
傅致衍当没听到,漫不经心地把椅子拖出来,弄出很大的噪音,坐在周绍渊旁边仅有的空位上。
傅阳平面色更加不悦,周弘业拍了拍老友的肩出来打圆场,“哎呀,小衍和小清兄弟俩关系好这不是一件好事吗,有什么可生气的,我听说小衍考了A大的商学院是吧,顶尖学府的分数线可不低啊。”
“高考考的是还不错。”傅阳平脸色稍霁,“只是他玩心大,性子也没有绍渊那般沉稳,若是以后要把公司交到他手里我还真不放心。”
“绍渊从小到大也让我操了不少心,近几年才稍微好一点,处理公司事务时能独当一面了,只不过还是年轻缺少历练,我还想着要不要让他去M国分公司锻炼几年再回来,要是小清真的去M国艺术大学做交换生的话说不定还能让绍渊帮衬帮衬……”
苏知韵笑得有点勉强,“交换生项目是个难得的机会,只是小清没一个人出过远门,妈妈不放心。”
她摸了摸江宜清的头,却发现江宜清握着手机坐立难安的样子,整个人在微微发颤,她关切地问:“小清不舒服吗?”
江宜清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苏知韵在和他说什么,脑中只有刚才傅致衍在手机上发给他的那句话。
【五分钟之内坐到我身边来,不然我把你穿裙子的照片发给周绍渊。】
时间是三分钟前。
傅致衍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是一种悠闲放松的姿态,好整以暇地对江宜清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江宜清看到傅致衍的手机页面,上面是秒表的计时器,计时器每满一分钟会发出轻微的滴答声,他手心汗涔涔的,抑制不住心里的惶恐,眼睁睁地看着秒针又走完一圈。
四分钟了。
傅致衍似乎已经不耐烦了,他切换了手机屏幕,开始在相册里挑照片。
照片滑动很快,从江宜清的角度并看不清,只能看到照片模糊的残影,但每一张照片江宜清都很熟悉。
他穿的裙子都是傅致衍挑的,傅致衍很喜欢让他穿蕾丝花边,也喜欢把他装扮成一只毛茸茸的兔子,但无一例外的是,布料都很少。
每次都是半哄半骗,江宜清清醒的时候绝不可能会穿,但在床上傅致衍会用信息素压制他,或者有时候江宜清被他操|得失了力气,任由他摆布。
江宜清不愿去回忆,但傅致衍总是会提醒他想起那些混乱又疯狂的情事。
傅致衍会拉着他在离父母几步远的储物间里偷|情,自然也能做出把他在床上的照片发给周绍渊这样的事。
江宜清心脏鼓动不止,跳得很快,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里,在苏知韵再一次问他的时候局促不安地开口,“我、我有点冷,能不能和绍渊哥哥换个位子。”
傅致衍在听到江宜清对周绍渊的称呼时眸色沉了沉。
他的借口实在蹩脚,周绍渊的位置正对着空调的出风口,比江宜清坐的地方还要更冷一些。
“刚才车上的小毯子忘记拿下来了。”苏知韵去拿了空调遥控器,“妈妈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现在好一点了吗?”
“还是有点冷。”江宜清不安又焦急,轻声问周绍渊,“可以吗?”
江宜清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祈求,一双漂亮的眸子染上雾气,眼尾微红,看得周绍渊心头一颤。
周绍渊把自己的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江宜清身上,和他换了位子,“小清,要不要把红酒换成热饮?”
江宜清胡乱点了点头,他的注意力都在傅致衍的手机上,傅致衍在他坐下的时候暂停了计时器,上面的时间将近六分钟。
傅致衍笑了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对他说:“哥哥,你不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