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
新晋魔王团结义到底是被卫西给哄好了。
团结义觉得师父真是笨拙得很, 连哄人都不会哄, 就盘腿坐在自己跟前发愣, 末了在身上掏了一阵,掏出最后的几个钢镚儿塞给自己,还说:“师父这下当真是身无分文了。”
团结义嗷的一声扎师父怀里就蹭了起来。
被带出结界的时候师弟正坐宗门沙发里看一本书, 看到他俩,就开口朝着师父道:“卫西,你去楼上帮我找个东西。”
师父立刻就去了, 留下的团结义略微有些不自在, 就听师弟支走师父后主动朝自己开了口:“团结义,你过来。”
团结义一向怕这个师弟, 同时想到因为魔界基建和开发非常忙碌的关系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做对方布置的符咒作业了,内心就怵得慌。这种“怵”的情绪在他多了魔王这重身份后似乎也没能减弱多少(毕竟魔界穷成那个屁样, 当魔王似乎也没什么可嘚瑟的,加上打也打不过)。但师弟并没有提交作业的事儿, 对他的态度也不像以前那样对他冷淡而严苛,只是目光复杂地注视了他一会儿后开口:“团结义,卫西从头到尾没有亏待你的意思。”
团结义见师弟这样严肃, 似乎真的在担心自己会怨恨师父, 不禁别扭地说:“我……我知道啊,我又不是没心没肝,师父平常虽然有时候比较偏心你……可对我也好得很。从进宗门开始,就从没让人欺负过我,当初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 还冒着危险要救我出阿修罗界……刚才还把最后的六块五零钱全给我了,明显是很看重我的!”
师父对自己怎么样,团结义内心向来是有杆秤的,别的不说,阿修罗界的那几个魔罗将他找回去之后成天就琢磨想法子要让他觉醒,可试了那么多种方法,却半点成功的曙光都见不到。魔罗们为此非常的焦急,总是开会研究到底是阵法哪里出现了问题,团结义内心却清楚导致自己觉醒不了的根本理由是什么——
阿修罗集天地欲望和阴暗而生,生存在其中的魔物自然也是万欲和阴暗的化身,魔罗们本质不懂爱和责任,对这个世界的存在也全无眷恋,内心里只有掠夺和生存,因为他们大多打从出生起就从未被呵护和爱护过。
他听魔罗们说过一些自己过去的故事,当然也是属于波旬的,那真是个快意恩仇肆无忌惮的强者,他可以用成千上万普通魔罗的生命去辅助自己只是“给上天庭的神佛们捣乱”的小兴趣,可以轻而易举抬手毁灭魔界外大批的生灵,可以毫无顾忌地任凭自己的王国坏事做尽,被其余无道喊打喊杀。
这个被无数魔罗们推崇之至的领袖果然能力十分强大,可不得不说,在现在的团结义看来却活得无聊极了。
他没有目标,没有期望,没有羁绊,这天地对他而言毫无分量,甚至连被他一手构造的阿修罗界都不例外,所以才可以这么半点不顾虑魔界的未来,只让自己活在当下。
团结义有时候会觉得能拥有波旬强大的力量非常诱人,但更多时候,又恐惧自己会成为这样的行尸走肉。
其实要是没有师父的话,他觉醒应当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身为一个朝不保夕的流浪汉,从小受尽冷眼和谩骂,他贫穷、落魄,被排斥,被嫌恶,被弱小的人躲避,被更强大的人压着打,拥有这样的人生,又怎么可能对着世界拥有眷恋呢?
但师父出现了。
将他带到了太仓宗。
除了碰面的那一次揍了自己一顿之外,再没欺负过自己,平常学东西慢,也最多轻轻地打打脑袋,从不舍得真的伤他。给他地方住,给他衣服穿,给他钱花,明明胃口那么大,自己都总是吃不饱,但吃饭之前总还记得提前留一份给他,连抓到鬼都不忘让他也尝尝。遇上他被欺负,不管对象是人是鬼是魔罗,都从不袖手旁观,连骂都不舍得叫外人骂。
师父对他真的很好了,团结义在成为太仓宗首徒之前,从未想过自己能得到这样的呵护,虽然没有记忆,可他本能地觉得波旬应该也是没有得到过的。
这样的人生,甚至让团结义觉得,假如觉醒的代价是失去这段记忆,那波旬强大的力量似乎也没什么吸引力了。
虽然师弟是真的有点凶……教的功课也很难……
团结义看看手上师父之前给自己的钢镚儿,说完之前那句话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用词似乎带着点挑衅的意味,好像在跟师弟攀比似的。
他一下又紧张起来了。
但往常那么严苛的师弟这次却并没有要教训他的意思,听完他的话表情还放松了许多,眼神罕见地柔和了下来:“你知道他对你好就好。”
团结义莫名地觉得师弟似乎是有心事,大着胆子凑近过去:“师弟,你把师父支开,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啊?”
他师弟平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才开口:“团结义,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能照顾好卫西吗?”
团结义:“啊?你要去哪?怎么就不在了啊?”
师弟脸色不变,淡淡道:“只是一个假设而已。”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团结义脑子跟卫西一脉相承,想了想也挺认真地回答:“那肯定,师父是我师父啊,太上皇我都封他做了,只要我活着,肯定要给他养老的。”
师弟似乎勾了勾嘴角,但笑意不太真切,片刻后才抬手拍了下他的脑袋:“很好。”
团结义还是第一次被师弟拍脑袋,一时受宠若惊,好半晌才找回声音:“哇,师弟你……”
这称呼用久了太顺口,他出口后才意识到不对,赶忙停下:“啊不对,不能叫师弟啊。”
师弟挑眉。
团结义呐呐道:“师父跟我说,你现在已经是他的道侣了。”
师弟有些意外:“他告诉你了?”
团结义:“……哪止,他还上微博评论里拒绝人家惹。”
师弟笑了一声,眼底亮晶晶的,眉眼之间说不出的得意。
团结义心说你这个以色侍人成功上位的祸国殃民小妖精,嘴上道:“道侣你是不是跟结婚一个意思?师弟你跟师父结婚了,这辈分乱了啊,感觉不能叫你师弟了。”
师弟问:“你觉得改叫什么”
团结义想了想:“师娘?”
师弟:“……”
团结义:“嘿嘿嘿嘿嘿。”
师弟盯着他安静了一会儿,盯得团结义笑声渐熄:“……师公。”
师弟这次嘴角终于比较明确地勾起来了,嗯了一声,伸手摸出钱包看了看,掏出一百块钱给他。
团结义:“……?”
师弟:“那去吧。”
团结义大概意识到了这笔钱是啥意思,沉默着收了下来,同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摸出来一看,发现师弟在这之前还给自己发了个一百的红包,看发送时间,好像就是自己撞破师父开小灶跑走的时候发来的。
团结义看看手上的一百,再看看手机上的一百,心说这改口钱可真他妈多啊。
忍不住发了条微信吐槽——
【突然发现我的师弟好抠门】
还特地屏蔽了师弟。
这微信没头没尾,本来应该没啥人搭理的,不料发出没多久竟然迅速地得到了点赞,团结义仔细一看,才发现点赞的人居然是夏守仁。
他俩的微信是去吃肥遗那天交换的,不过交换完之后从没交流过,跟陌生人没什么俩样,可这次夏守仁却表现得格外激动,点赞不说,还回复道——
【啊啊啊啊啊你终于发现了!!!!】
咦?团结义心说原来夏守仁跟我师弟那么熟的吗?转念一想又记起去捉风伯雨师那次还有后来的几回行动双方的表现确实是认识的样子,当即毫无戒心地在评论区跟对方聊了起来——
【果然你也这么觉得吗?】
夏守仁:【那当然!战友啊!】
团结义:【战友!】
夏守仁:【快说说他怎么抠门你的。】
团结义:【我嘴那么甜,哄得他超开心,最后居然只从他那里捞到——】
夏守仁:【多少!多少!一块还是两块?!】
团结义:【二百。】
团结义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新的回复,奇怪地一刷新,才发现夏守仁居然把刚才留下的评论全都删除了,连点赞都一起取消。
团结义:“????”
这人怎么回事啊?难道是被师弟的抠门程度吓到了吗?
*
卫西把二徒弟要的东西找了出来,下楼后想了想,还是去给自家得道天尊上了柱香。
卫得道现身之后他很久没给对方上香过了,不过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经历过这次分配私产,他忽然感受到了为人师的不易,连带着卫得道的待遇也水涨船高起来。
虽然能有自己这个徒弟卫得道不管从哪方面啦看都非常赚。
这次地震引发的混乱还没过去,许多信众,比如王老太都匆匆前来祈福,还有宗门里的其他业务,以及阿修罗界的原油开采,卫西现在把私产都给了徒弟和道侣,兜儿比脸干净,穷到焦虑,也不敢在家里多呆,匆匆出去赚钱了。
团结义也一起跟着,边走还边说:“师父您又要去做好事了吗?我听说京城郊区有些年代久的破房子好像被震坏了……”
卫西真恨不能把他给赶回魔界。
他俩一前一后离开,许久之后太仓中客厅里才隐隐显现出一道朦着金光的身影。
卫得道还是那副打扮,微弓着腰转向大门,目光没有焦距,但注视的明显是卫西的背影。
托王老太他们的福,这段时间来太仓宗请得道天尊塑像的信众明显多了不少,卫得道第一次当神仙,没什么经验,每天就都抽空到各个信众家里收集请愿,加上风伯雨师缠着他要学治脚气便秘的妙招,导致他近来十分忙碌,竟比以往做掌门时都要充实不少。
只不过这样充实的日子……到底只是昙花一现。
卫西和团结义已经走远了,卫得道朝一旁的朔宗道:“恭喜了。”
朔宗瞥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会有意见。”
卫得道笑了笑,叹道:“他真心想要的,我能有什么意见?在山里时,我从没见他有过在你面前这样放松的时候。这孩子过得太苦了,我甚至一度以为他感受不到人间悲欢喜怒哀乐,现在他能通晓情爱,即便还弄不懂这感情是什么,对他而言也是好事。他会过得好的。”
俩人沉默了一会儿,卫得道仰头转向天空:“天道支撑不住了,对吗?”
朔宗:“你也要去修复天道?”
卫得道笑得眯起眼:“虽然至今仍摸不到法门,可我此生向道,最后当然要为道而终。哪怕魂消道陨,这也是修行中人的宿命。”
更何况,天道倘若真的塌下,这天下的一切生灵,包括卫西,势必也会随之覆灭。
徒儿好容易才过上像样的日子呢。
*
卫西回来得很晚,外头的天色已经阴得看不到半点亮光,他脱外套时打了个寒噤,回了房间,就见二徒弟正弯腰收拾东西。
卫西愣了愣:“阙儿,你要出门么?”
二徒弟倏地直起身子看了他一眼,但状态很快恢复平静:“对,出去几天。”
卫西不舍道:“怎么又要出门啊。”
二徒弟看了他一会儿,过来摸了把他的脑袋:“今晚还能陪陪你。”
新婚燕尔,浓情蜜意,卫西枕在二徒弟的身上迷瞪瞪的想事情:“阙儿,我今天出门,碰上了一群人在办婚礼。”
朔宗摸着他的头发看向头顶漆黑的天花板,目光平静:“嗯,怎么?”
卫西:“结义告诉我咱们俩的关系跟那对夫妇是一样的,那咱们俩是不是也得办场婚礼?”
朔宗把他搂紧了些:“你想要婚礼?”
卫西:“还好罢,只是不办这个,总觉得有些亏欠你。你想要婚礼吗?”
二徒弟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声音似乎格外的低沉:“想。”
“你果然是想要的。”卫西说,“可惜结义带我去瞧过戒指,都贵得很。”
徒弟忽然叫了他一声:“卫西。”
卫西困顿:“嗯?”
徒弟的呼吸好像变得急促了许多,按在他后脑的手掌也用力了些,一下一下平稳地抚摸他的头发:“我不要那些东西,等我这次回来,我们就办婚礼好吗?”
卫西惊讶:“你真的不要戒指?那怎么行?结义说人间的戒指都是钻石买得越大越贵越好呢,难道你不喜欢钻石?”
徒弟笑了笑:“我更喜欢你。”
卫西也笑了,埋在徒弟胸口蹭了蹭:“那你可得快些回来才行。”
徒弟轻轻的应了一声。
*
夜半,朔宗悄然起身,坐在床边端详卫西。
眉毛,鼻子,眼睛。
他看了很久,终于起身,卫西似乎察觉到了他要走,神色不安地动弹了起来。
朔宗伸手在他额前轻轻一点。
卫西很快沉沉睡去。
手指在卫西的眉毛上缓慢划过,朔宗收回手,提着地上的行李袋开门走了出去。
屋外,万籁俱寂,卫得道背对着他站在客厅等待,那佝偻的背影宛如山脉般亘古,听到动静,缓缓开口:“天禄神,你真的要去?”
朔宗沉声回答:“我不去,天道塌陷,卫西只有死路一条。”
卫得道苦笑一声:“你跟西儿才结道,天道能顺利修复还好,倘若不能……或者你回不来,他该怎么办?”
朔宗回头看了房门方向一眼,好半晌才缓慢出声:“天道假如塌陷,天地一起陨落,他什么都不会知道,我与他同生共死。但假如天道修复好,我却回不来……我已经给团结义留下了一样东西,在我死后就会连同我的信送到魔界。他看了信,将那东西给卫西吃下,卫西……就什么都不会记得。他还是他的太仓宗掌门,有宁天的股份,再也不会过回天道塌陷前的生活,可以终其一生无忧无虑。”
*
卫得道长长地叹息:“天禄神……你……”
他实在没想到朔宗能为卫西做到这个地步。
朔宗笑了一声。
卫得道不忍心再说了,只能颤声道:“那就走吧。”
朔宗紧了紧提着行李的手,不再回头,缓慢迈开脚步。
此时楼上忽然嘎吱一声。
黑暗里传来卫西没有情绪的声音:“阙儿,卫得道,你们要去哪里?”
朔宗和卫得道都是浑身一震,转身看去。
夜色中卫西一身睡衣,赤着脚踏着楼梯一节一节地走了下来,双眼倒映出们窗外的微光,星辰一般璀璨。
他问——
“我做了个梦,天道要塌了,对不对。”
*
卫西做了个梦,梦境里天地一片混乱,高山坍塌,海水倒灌,无数人类在天摇地动的混乱里尖叫奔跑。
他不太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身为上古凶兽的本能告诉他这是天道崩溃前预警。
这梦境力量强大,竟然冲破了一道让他沉睡的神识,他惊醒之后立刻发现徒弟不在房间,出来后就遇上了正准备离开的两个人。
朔宗跟卫得道被他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卫西大概是第一次那么聪明,竟然精确地从他俩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我说对了是吗?”
卫西盯着徒弟:“你为什么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朔宗张了张嘴:“卫西……”
卫得道叹了口气:“西儿,你不要怨恨他,倘若天道坍塌,你我,还有这世间万物,都会跟随天道一起消失。他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
卫西皱眉:“可阙儿,我是你的道侣,我才应该保护你。”
“还有你,卫得道。”他转向卫得道,“我已经埋过你一次,懒得再埋上第二次了。”
客厅一片寂静。
卫西在他俩的安静中道:“带我一起去。”
朔宗怔怔地看着他。
就见卫西犹豫了片刻,再度开口:“那个,修复天道那么大的事,相关单位应该会给钱吧?够咱们办婚礼的数目吗?”
*
清晨,宁天的瑞兽们紧急给朔宗打来电话:“不好了!可能是天道塌陷之前发出的预警,昨晚国内好多对灵力有感知的人都做了相关的梦境!现在有关部门正在封锁消息,但估计快封锁不住了!”
朔宗十分平静地帮卫西一起收拾行李:“我已经知道了。”
卫家客厅,卫天颐皱着眉头下楼,昨晚他做了一个相当糟糕的梦,搞得心情非常不好,拿出手机刷新了一下新闻频道,又看到了相当多乱七八糟的言论。
最近天亮得格外迟,黑得特别早,且白天时天色也比平常阴沉,乌云遮天蔽日的,好像恨不能把阳光彻底吞没似的。
卫天颐朝着窗外扫了眼,果然太阳还没出来,明明已经七点多了。
前几天网上不少人在讨论这个问题,不光白天短,最近连气温都比前段时间冷得多,有时候风刮过来,简直是冻到骨髓里的阴冷。这让大家都觉得特别诡异。
卫天颐打开天气预报,就发现气象台已经给出了解释,最近气温突变,寒潮来袭,导致日照也出现了变化,温馨提醒各位市民出行要做好保暖措施。
卫天颐听得冷哼一声,自觉发现了真相,想到前些天看到的愚昧猜测,不由暗中嗤笑,就见卫西正在上楼下楼地搬行李。他看得皱起眉头:“你去哪里?”
卫西停下动作:“天道要塌陷了,我带阙儿和天尊去修复天道,你在家好好顾着宗门。”
卫天颐:“……神经病。”
他烦躁道:“我跟你说一大早的你少惹我生气,我昨晚做噩梦已经够烦的了。”
“你做梦了?”卫西想了想,“也是,你虽然是普通人,可天赋不错,收到天道的提示也不奇怪。”
卫天颐:“……”
这都在说些什么鬼东西,卫天颐懒得搭理他,余光里舒婉容下楼靠近,他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发现对方神情疲倦,也没朝心里去。
紧接着就见周管家从厨房出来问好:“太太,没睡好吗?”
舒婉容:“别提了,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天塌了。”
卫天颐目光倏地一顿,缓慢地转头朝她看了过去。
下一秒,便听周管家惊讶地回答:“太太,怎么那么巧!我也做了一样的梦!”
他俩还没来得及交流,旁边啪的一声,卫天颐已经心神不宁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喝道:“闭嘴!不要在这胡言乱语!”
卫西下楼来,也被他出声喊住:“还有你!把东西放回去!你要去折腾什么危险的事情!不许出门!”
卫西劝他道:“天颐,你不要任性,修复天道是十分重要的事情,不能轻言放弃。”
卫天颐心里害怕,导致气急败坏:“给我闭嘴!说个没完了还!什么天道地道的!我不相信这个!你以后再敢在家里说这些鬼鬼怪怪的东西传播封建迷信,我饶不了你!外头都什么样了还出门,给我在家安静呆着!”
卫西没理他,直接把行李运到了院子里,卫天颐被他气到追在背后嚷嚷,另一波赶来卫家的人见状同样大吃一惊。
夏守仁错愕问:“你干嘛去?”
卫西:“修复天道。”
夏守仁错愕地指着卫西看向朔宗:“他也要去?!”
卫西知道修复天道政府会给钱,穷成这样,就十分地看中这个机会,听到质疑立马皱眉:“我们太仓宗业务能力那么强,怎么就不能去了?”
夏守仁:“……”
朋友你清醒一点,凶兽唉!凶兽!凶兽去修复天道,这不是开玩笑呢么!不倒过来把天道搞崩就算好了。
朔宗倒是有些不满:“你们怎么来了?”
他现在是陆阙的身份,正常情况下宁天的人不该主动找来的。
夏守仁沉默一阵,索性不去管卫西的事情,上前朝着朔宗小声道:“事态紧急,你没发现天最近黑得特别早吗?我们才发现原来是有一波怨气挣脱天道,朝着京城来了。”
朔宗:“怨气?”
卫西也问:“怨气是什么?”
“你怎么连怨气都不知道!”夏守仁给他解释,“怨气就是从天地混沌起积攒的世间怨恶,为了防止它们为祸天地,天道一直以来都将它们镇压在结界里,现在结界支撑不住,它们想必是从裂隙里挣脱出来的。”
卫西:“它们挣脱出天道干什么?”
夏守仁眼神奇妙地看着他,慢吞吞道:“当然是寻找他们的盟友,搅乱人间,颠覆天道。”
卫西:“它们的盟友?”
一旁的朔宗迅速地瞥了他一眼,立即清楚这群瑞兽跑来卫家的用意了。
人鬼畜神魔,怨气跟混沌同源,能与它们一脉相承的无非就那么几个种族,这些其中最受怨气欢迎的,自然也实力最强大的存在,比如魔罗,再比如……同样跟混沌同源的凶兽。
天地间,恐怕只剩下卫西这么一头凶兽了,无疑会成为怨气们非常中意的对象。
夏守仁的表情就十分忧虑,明显在担心卫西会跟怨气结盟,拉过朔宗焦躁道:“现在情况紧急,你不想个法子让他昏睡过去不添乱就算了,怎么还要把他一起带到身边!”
朔宗沉默片刻,回头看着卫西,表情很沉静:“你放心好了,他不会阻碍我们。”
夏守仁已经快晕了,压低声音:“你忘记他的身份了!!”
正说着,忽然感觉到什么不对,回头看去,双眼就倏地瞪大了:“完蛋!我怎么说的!真的找来了!”
密集的云层之上,一片混乱的叫嚣——
“天道终于要消失了!”
“再也没人能制约我们!!!”
“怨气!魔气!鬼气!戾气!还有凶兽!我嗅到了人间有同盟的气息!”
卫家前方,远远一团漆黑的瘴气飞速接近,那团瘴气后跟随了一大堆错落的小黑团,瘴气一边靠近一边诡异地幻化出了人形。
聚集了上万年的怨气,集结在一起的实力简直不可估量,这人形幻化得可比普通鬼怪快上许多,也清晰许多,它硕大的双眼死死盯着卫家院门口的卫西。
同盟的味道!
夏守仁迅速朝它的方向打了个手诀,随即脸色苍白:“日,它们居然还不知道从哪儿收了一群阴曹司放出来的阴魂,超度都超度不掉!”
他震惊中,那只集合起来的怨气已经飞速接近了,远远站在了瑞兽们的包围圈前,朝卫西激动地放声邀请:“来吧!到我这里来!万恶的天道已经支撑不住了!再也没有东西能制约我们!机不可失!我们一起颠覆它啊!”
它速度太快,夏守仁想立结界却已经来不及了,迅速地转头看了卫家院子一眼:“完蛋!后面的阴魂不好说,这团怨气估计能被人看见也能被人听见!”
就见卫家院子里的卫天颐果然朝着那团幻化成人形的怨气转去了目光。
怨气对渺小的人类完全不屑一顾,视线只集中在卫西身上,嚷嚷得更加起劲儿了。
卫天颐盯着那只人形怨气不转眼,夏守仁立刻动身想去打晕他,结果脚步还没迈开,就见卫天颐脸上露出个大怒的表情,破口大骂,明显是已经被跟梦境相关的信息吓蒙了在自我逃避——
“天道天道天道!又是天道!我天你妈!!!!”
骂完拿起院墙旁边的一柄扫帚径直朝着怨气砸去。
扫把丢得轻了些,没能砸到,但一瞬间怨气也被这个人类骂得懵了懵。
在场的瑞兽们沉默了片刻。
紧接着,就见卫西忽然脱离团队朝对方走了过去。
怨气哈哈大笑:“对!就是这样!!”
夏守仁脸色一青,想拉住他又不敢,焦躁道:“老畜生!!!”
老畜生没说话。
但卫西说话了。
卫西探头朝着热烈迎接自己的怨气背后的野鬼群看了一眼,皱眉道:“你哪个单位的?这些野鬼做过入职登记没有?”
怨气:“啊?”
卫西问那群野鬼里像是比较受重视的几个:“你们,在投胎排队了没?”
野鬼被问得战战兢兢:“排,排了的。”
卫西:“入职他们公司,出来公开行动,申请城隍的许可证了吗?”
野鬼:“……没。”
它们不过排队太久,下头阴宅不够,在阳间呆得抑郁,这才被对方蛊惑着一起干活儿的。
卫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知道我们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群鬼茫然地摇了摇头,视线转向太仓宗的宗门牌匾,眼睛才倏地睁大了:“太仓宗!”
这就是那个上过电视广告,在鬼界赫赫有名的太仓宗?!正经鬼哪有没听说过这名字的!
卫西沉声道:“你们的工作内容已经违反了阴曹司的律例,一会儿我会向当地城隍投诉的,你们等着回去接受处分吧。”
阴魂们吓尿了:“领!领导!领导高抬贵手啊!”
它们也就是听说天可能要塌了出来凑个热闹,报复一下社会,可谁知道天是不是真塌啊!万一被举报到城隍,那估计再排个五十年都未必能投得上胎了!
一时间刚认到老大的阴魂们全都气氛惨淡,怎么偏偏是来太仓宗搞事儿啊!
带头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