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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一见钟情

怪物老婆超可爱的好嘛 明如灼 3205 2024-07-29 07:59:18

六月下旬,岫城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城郊殡仪馆在举行一场追悼会,逝者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她的遗像看上去有些凶,就和她生前的为人一样严肃又不好惹。

郁棠穿着一身黑色丧服,在礼堂一处阴凉的角落里抱膝坐着,下巴轻轻搭在膝盖上,披散的长发垂到地面。

侧头盯着遗像,他趴在地上的好友道出了自己的疑惑:“人不都是怕死的吗?”

“明明之前是她说想要活下去的。”郁棠叹气。

他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到老人的场景。

单人病房整洁而又宽敞,郁棠坐在病床旁,日落的余晖将他与病床的影子拉得老长。

形容枯槁的老人躺在病床上,苍老,虚弱,愤怒,又恐惧。

医院各方面检查都表明她的身体十分健康,甚至各项指标比年轻人还要正常,可谁也无法解释她过分衰败的面容。

那副躯体越来越不像是一个人,更接近一具被埋在黄沙中千年的干尸,水分和生命力都被沙土带走,心脏却依然顽强地跳动着。

老人鼓足了勇气,拼命抓住郁棠的手腕,因过度用力而忍不住颤抖起来,浑浊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床边这个正朝她甜甜笑着的青年。

“求求……求求你……放过我吧……”

伴随着老人的哀求声,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空洞的双眼中流出,可那双眼睛像是感觉不到眼泪般,依旧大睁着,眨都不眨一下。

她眼泪所过之处的皮肤像是吸饱了水分的植物般变得饱满,呈现出健康红润的色泽,可很快又重新干瘪下去。

“求求你了,让我去死吧!”

放下坚持了一辈子的体面与尊严,老人说出了此生最后一个愿望。

郁棠嘴角上翘的弧度慢慢消失,他偏了偏头,像是很不理解对方的诉求。

两双一眨不眨的眼睛就这么互相对视了很久,病房内只有医疗机器运转的声音。

滴。

滴。

滴。

滴滴滴滴滴——

终于,老人紧抓着青年手腕的那只手松开了,无力地垂了下去。

她实现了自己的心愿。

检测心跳的机器发出了报警声,医护人员冲了进来。

医生护士们看到床上老人大睁着的双眼,那本来就狰狞的表情,因为嘴角愉悦扬起的弧度变得更加怪异。

而守在她病床边的青年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眼中装满了茫然。

这样的茫然持续了很久,直到今天的追悼会。

“人可真难懂。”郁棠小声感叹道。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他身旁的友人扭动着自己的身体,轻声问,“要回去吗?”

“不知道。”郁棠说,“我不知道。”

他盯着礼堂中央沉默的遗像,遗像无声盯着大门口那些手拉手转圈的小孩儿,有孩子从外头跑来,兴冲冲告诉自己的小伙伴儿:“又有人来啦!”

*

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停在郊区殡仪馆门口,林修竹跟蹭车来的好友先后下了车。

两人先去登记签名,又跟逝者的儿子一家说了些场面话,就进入了礼堂,等待追悼会的开始。

逝者吴老太太是岫城商人圈子中比较有名的一位,她从已逝的丈夫的手中接管了公司,是整个于家名副其实的当家人。

吴老太太一向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态度强硬,哪怕年过花甲也没有退休的打算,曾经,大家都猜她会一直奋斗到生命最后一刻。

谁承想,在她唯一的亲孙子第二次被找回来后,吴老太太就完全变了。

她开始迷信起来,每天不是在家陪着孙子,就是到处求神拜佛,再也无心事业,于家的公司在她儿子儿媳接手后就开始走下坡路。

林修竹与吴老太太一家算是渊源颇深。

吴老太太两口子和林修竹的姥姥、姥爷是一个大院儿里出来的,还当了十几年的同学。

二十多年前,在两家老人关系还不错的时候,给家里的小辈儿定了一门娃娃亲。

这门亲事的当事人之一林修竹那会儿才七岁,而另一位当事人,也就是吴老太太的孙子郁棠都还没出生。

后来,吴老太太的丈夫去世,她在商场上也越发不择手段,林老爷子感到了危险,两家人的关系就越来越疏远,小辈们更是没有了来往。

甚至,林修竹上个月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门娃娃亲。

现在距离两家老人当年千挑万选的“好日子”只剩十天不到,林修竹却连娃娃亲对象的面儿都没见过。

这次听闻了吴老太太离世的消息,林修竹的姥爷也想起了这门亲事。

可能是惦记着年轻时的情义,也不想当一个背信弃义的人,林家二老打算带着林修竹登门拜访,顺便谈一下两家的婚事。

可惜林姥爷在追悼会前一天摔了一跤,断了一条腿,林姥姥在家照顾老伴,就只能让林修竹自己过来了。

林修竹本人是希望可以解除这儿戏般的婚约的,此次拜访,他也是想跟于家人说清楚。

如果以后对方需要帮助,林修竹一样可以伸出援手,反倒是现在有一个婚约横在这里,当不当正不正的,惹人多想。

刚才在礼堂门口,林修竹已经见过了吴老太太的儿子、儿媳,与他们的养子,唯独不见吴老太太那位亲孙子。

按照岫城的习俗,女性亲属去世,家属的右侧胳膊上要佩戴黑纱,林修竹扫视全场,寻找着佩戴黑纱的人。

旁边的好友曹志新拿胳膊肘撞了下他,压低了声音问:“你确定不先看看你的未婚妻长什么样?”

林修竹脸上没什么表情:“娃娃亲是封建糟粕,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也是隐形的牢笼,更别提婚期就在下个月,闪婚能有什么好结果?”

曹志新语气揶揄:“那你真不想先看看家里给你找了个什么样的封建糟粕吗?”

林修竹瞥了好友一眼,刚想说话,就听到一帮小孩子嬉笑奔跑的声音从身边经过。

追悼会场是严肃的地方,林修竹想提醒一下那帮孩子不要在这里打闹,可他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小孩子的踪影。

旁边的曹志新还在那儿自顾自感慨着:“听说于家那个郁棠漂亮得不像话,人家想见一面都求不来,你却要生生把人推远。”

林修竹皱眉:“你听听自己的话,不觉得奇怪吗?”

吴老太太姓吴,吴老太太的儿子跟她丈夫的姓,叫于阳春,于阳春的妻子叫白雪,于阳春和白雪收养的孩子叫于厚望。

那为什么于阳春夫妻俩的亲生孩子姓郁,叫郁棠?

曹志新不解:“奇怪什么?”

林修竹刚想把自己脑子里想的那一串话说出来,可一张嘴,他突然就忘记了自己上一秒在想什么,脑子一片空白。

“奇怪什么?”林修竹重复了一遍好友的话,耳朵里突然一阵嗡鸣,像是有人拿三角尺的尖头刮黑板的声音。

“这不是问你呢么?”曹志新耸耸肩,也没在意好友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表现。

很快,曹志新就被几个同样替长辈来参加追悼会的狐朋狗友叫走了。

林修竹也不记得自己刚才想要做什么了,他揉了揉太阳穴,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好在耳鸣正渐渐消失。

他后排的长椅上也坐了几个人,正在谈论今天这场追悼会的主人家,话题很快就从正经的商业分析,转到了别人家的八卦上。

“听说了吗,于家那个养子其实就是于阳春的私生子,于家亲儿子五六岁的时候不是被拐走了吗,于阳春就趁机把自己私生子当成养子领回家了!”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

“嗐,这事儿在圈子里都传遍了!”

“那于阳春他老婆怎么不闹呢,这私生子都直接进家门了啊。”

“那不是她好面子吗,就她老公出轨这事,还是她自己托关系把消息压下去的呢。”

“啊?这也太……”

“可怜他们家那个亲儿子了,那么小就被人贩子拐跑了,好不容易被找回来,回家一看,好么,自己的一切都被私生子给占了。”

“就是,这要是换我,我也得想不开离家出走啊!”

“离家出走?”

“对,说是前几年他自己一个人跑那深山老林里去了,走之前还留下封遗书,幸好最后他还是自己回来了。”

“回来就好啊。”

“还算这一家子有点儿良心,我听说,自打那孩子又回来之后,他们全家都围着这孩子转。”

“是啊,真难得,吴老太太那么强势的人,为了这个孙子,公司也不要了,天天在家陪孩子。”

“他们家孩子也是真招人稀罕,你们是没见过,那双眼睛呦……”

林修竹闭目养神,刚才那种脑瓜子嗡嗡的感觉已经没有了,那群人的闲谈也被他一个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

这时,他再次听到了小孩子嬉笑跑跳的声音。

林修竹睁眼,寻声抬头看去,依旧没瞧见什么小孩,却注意到了角落里有个人。

那人抱膝蹲坐在地上,低着头看不见面容,披散着的长发,从体态上来看却并非女性。

不过,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丧服,右边胳膊上还别了一块黑色的纱布,吴老太太家里没有别的亲属了,想必蹲在角落的人就是林修竹要找的人了。

林修竹这才想起今天的正事儿之一,他立刻站起身,朝着角落里走去。

郁棠察觉到有人的视线投向了自己,他缓缓抬起了头,冲来人眨了眨眼。

林修竹的脚步却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在见到郁棠抬眸看向自己的那一瞬间,林修竹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停跳了一秒,他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整个人像是凝固了一般。

下一秒,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疯狂地战栗起来。

他的灵魂深处嘶吼着,叫嚣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身体跑出来。

好似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才反应过来,正在自己身体里挣扎的东西原来就是自己的心脏。

他的心脏正不受控地狂跳,仿佛每一下心跳都在颤抖。

林修竹打了个激灵,从那种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混沌状态中清醒过来。

可心悸的感觉还在,他不由自主地摸向了自己的胸口。

角落里的青年似乎不明白这个眼巴巴瞅着自己的人想干什么,他像是小动物般偏了偏头,双眼水蒙蒙的。

林修竹终于理解了刚才听到的那句“招人稀罕”到底是有多招人,有多稀罕。

青年那双眼睛清澈又懵懂,可能是很少见到陌生人,看向林修竹时还带着几分羞涩,让人不由得想要去亲近、去保护、去占为己有。

回想起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战栗,林修竹不得不承认,自己被眼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青年深深吸引住了——

他一定是对面前人一见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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