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唇又回到了徐珏的下巴处,那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徐珏,似乎还透着同方才如出一辙的温柔。
可是下一刻,程燎野的眼神暗了下去,似乎带着愠怒般,他狠狠地在徐珏唇上咬住,徐珏整张脸被他的气息笼罩,抬眼间,不断因方才那话震颤的心,涩意难泯。
原来,程燎野认为,现在在这的,是沈言灼。他亲吻的,一直都是沈言灼。明明进入房间给予警告之时,能辨认他是徐珏,那时神情不悦,拽着他时候也分明用力,将自己丢进沙发时也不手软,可程燎野身体探下时,亲吻上自己时,带了无尽的温柔,可偏偏是对沈言灼。
是对沈言灼。可明明......他在进入房间前就已看到过那些自己同沈言灼暧昧的照片视频,沈言灼出轨的事实也摆在他眼前,就算被药效影响,但那股温柔,也绝不会有假。就算之后升起愠怒,咬上自己,大抵也只是对爱人“小闹”的惩罚。本质里,他甚至都不舍得直接对爱人动怒。
他就这么......爱沈言灼么?爱到了骨子里,满心满眼都是爱人,以至于在药效的催化下,将自己认成爱人,徐珏无可奈何地对视上那双温柔的眼,控制不住地发烫。
哪怕他徐珏谋局已久、居心叵测,原以为只要神色特殊他就能浅尝辄止,可到现在,对视上那双眼的片刻,又开始奢求更多。
程燎野咬唇的动作很久,越来越重,他似乎在生气,徐珏没敢再看那双眼,半垂下目光时,眼睫扫过程燎野的鼻梁,刺得徐珏眼睛很疼,总觉得睫毛被折断,进了眼,怎么眨也送出不去。
“言灼......”程燎野开口,叫出的又是他人的名字。
明明咬的人是徐珏,碰的抚的人也是他徐珏,可凭什么,程燎野张口,睁眼,都只有那个对爱人不忠的沈言灼呢?
凭什么?徐珏的呼吸猛然变重,煽动眼睫的次数陡然增长,被按住的心仿佛下一刻就要滞住跳动,他有些近乎失望地想,凭什么又是沈言灼。
他徐珏只是想要一分一寸的目光,早就不奢求爱了,可偏偏程燎野这么看向自己,口中念叨着的、心里想着的,都是另外一个人。
凭什么?
嫉妒愠怒在徐珏心中催生,刺激着他死死盯着程燎野。那双确实有些生气的眼就这么看向自己,手上惩罚似地加重了力道。
徐珏的呼吸更重了,他舔舐着唇上的伤口,咬牙一般,猛然抓住程燎野按在他心脏处的手,起身,朝着程燎野的唇而去,用犬牙一口咬住他的唇,恶狠狠地,似乎在出气。
徐珏突然没由来地想,他应该是可以恨程燎野的,恨他的无情,恨他对爱人那么爱。
沈言灼出轨,他尚且可以温柔,那为什么,不能原谅曾经自己的背叛?
他只不过是借着程燎野母亲的话,松了攀住程燎野的手,拿了好处,断了这段关系,远走高飞,为什么比不上出轨的沈言灼,为什么不能得到他的原谅?
他徐珏本就是卑劣的人,可以无所谓地恨人,也可以要求被原谅。
昏暗的灯光将程燎野的脸照得很亮,徐珏可以看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就这么直勾勾地对着自己,半抬起的目光有些迷离,程燎野往日一丝不苟的衣领早被徐珏拽得凌乱,以至于衬衣松开一枚扣子,那红色的小痣显眼极了。
药效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侵入了程燎野,他现在的眼神有些飘忽,但抬眼瞬间,眼神沉了很多,眉又皱起,伸手就勾住了徐珏的裤腰带。
“言灼。”他又叫。
“言灼......”程燎野又叫了一次。
这是程燎野对徐珏,第四次叫沈言灼的名字。然后接下去,就一发不可收拾。
很疼,很疼。徐珏的心尤其疼。程燎野没再亲他,似乎是因为方才给够了温柔,现在轮到他开始惩罚了。他的唇探到了徐珏的耳边,咬牙切齿般询问,“怎么不叫出声”。
而后,又是那个名字出现,似乎这个名字是控制程燎野情绪开关的魔咒。
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徐珏咬着牙,任凭心中苦涩一片,始终无声,始终没有回答程燎野。
但是程燎野就是要审判徐珏,他将徐珏的脸掰过半侧,难过地问,“言灼,你为什么不理我,明明该生气的是我。”
徐珏别开了脸,回国后的第一次,他不想直视那双眼。明明先前想要的就是这般炽热的目光,但现在顶替他人的身份,得到了,心中的酸涩却更甚。
手臂手掌都在颤动,程燎野偏生还是要叫沈言灼的名字。
徐珏再也忍受不住,伸手推开了程燎野的瞬间,双手却被程燎野回抓住,那双眼又朝着自己看来,透着股突然的怒意,“不能拒绝我。”
可徐珏明明拒绝不了他,也不会拒绝,更不能拒绝,但他只觉得这刻血液凝滞,即将窒息。
这个晚上,程燎野让他不得安宁,直到天明。
程燎野一夜未眠。
他的大半思绪还是清醒的,只觉得身体不太舒服,但至少他能管住自己,想着先住进酒店,事后再找始作俑者。
可程燎野没有想到的是,徐珏竟然做为挑衅方,向他发送了数不清暧昧照片和视频。甚至他刻意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视频中录到的logo,让程燎野在药效的驱使之下,动用了关系,知道了徐珏入住的房间号。
先前沈言灼说,想要玩一玩徐珏,程燎野强迫自己不放在心上,因此表现得无所谓。但看到视频照片的这一刻,他愠怒、不解、厌恶,而徐珏正好撞在程燎野难受的枪口上,在药效的催化下,让程燎野恨不得立即惩罚徐珏。
怎么惩罚?要让他难受、难过,于是程燎野假意认错人,就这么报复了徐珏。
现在,徐珏已然昏迷,程燎野体内的药效也因方才做的事消了大半。
房间中的灯光很暗,程燎野看着徐珏紧闭的眼,淡漠地扫过,而后又转身。
不知为何,他心中没有报复的快感,明明方才故意将他往死里折腾,可在借着模糊的灯光和视线,窥到他红了的眼,垂下的、不敢看向自己的目光,以及半肿起的唇时,程燎野呼吸更急了,他能感觉到,与此同时,他的反应更大了。
程燎野还是刻意,刻意叫出“沈言灼”,刻意开口“你为什么不叫出声”“我爱你”。
但他发现,徐珏的神色总会因为这些淡下很多,身体没什么反应,可当他视线上移,那双似乎要流泪红色眼眶让程燎野突然有些慌乱。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徐珏哭。在印象里,徐珏向来擅于伪装,待谁都温和,年少时有关他不太好听的传闻传遍了整个s大,可他却毫无所谓。程燎野一向不喜欢戴着眼镜看人,但看到徐珏的第一眼,他就不太喜欢。
徐珏太像攀枝的了。偏尖的下巴,上扬的眼,整张脸不大,整个人看上去也偏瘦,看起来很好欺负,可在聚会上,却游刃有余地面对陈琛的刁难,直接对着陌生人,就能亲上去,只为了讨好陈琛。
讨好,这个词在程燎野的生活中太常见了,所以当徐珏跑出来站在自己车外,红着一张足够漂亮的脸时,程燎野下意识以为,他现在要来讨好自己了。程燎野厌恶讨好,但还是丢给了徐珏醒酒药,直接了当地拒绝给徐珏能攀的藤。
后来的后来,等到程燎野希望他来攀自己这棵藤了,徐珏却拿了他母亲给出的好处,直截了当地出了国。
没有问他,更别说商量,一意孤行,直到程燎野故意放出订婚的消息,徐珏他才回了国。
程燎野明明当初给了徐珏机会,他愿意知道徐珏的所有,可他从来就不愿意告诉自己,甚至谋划了一出让人恶心的戏,想要他主动提出分手。
“哑巴,”程燎野开口,借着昏暗,死死盯着徐珏,“你是哑巴吧,徐珏。”
“徐珏,”他又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我真的很讨厌你。”
他没开口就说恨,只是反反复复地念起徐珏的名字,似乎进入房间前的大部分怒意,都随着方才那场事消散了很多。
但程燎野依旧清楚,他应该恨徐珏,他需要恨徐珏,他必须恨徐珏。
也只能恨徐珏,徐珏不值得任何人的感情投入,因为他没有心,不会反馈,也不会报答。
“六年了,徐珏,为什么要回来?”程燎野手指轻触过徐珏的眼尾,似乎在帮他抹并不存在的泪,“很难过吗,明明最会伤人的是你。”
程燎野彻底转过身子,睁着眼,直到天明。
徐珏醒来的时候,感觉很冷,但似乎也没有很那么冷,只是他身处昏暗,周身被潮湿包裹,水流蔓延到脖颈处,仿若有人掐住他的脖子。
张口呼吸时,那股水进了鼻腔,有些凉,将近毙溺的感觉一下将徐珏拉回了现实。
头顶的灯光很暗,笼在面前男人的身上,将他的大半张脸照亮,半垂下的透着不喜、甚至淡漠的神色同往常一样重叠。
程燎野的手上夹着一只似乎潮湿了的烟,他没有抽,只是放在了洗手台上,居高临下地朝着浴缸里泡着的徐珏看过来。
“醒了?”他说,身上的衣裳整整齐齐,似乎昨夜的一切都只是徐珏自以为是的一场孤梦。
潮湿的衣物贴着身体,将体温带走。大抵是程燎野醒来后看到躺在身边的自己,逐渐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了一切,想到勾引自己爱人的他,直接将他丢进了水里。
毕竟他徐珏目前唯一的错,只有蓄意勾引,甚至在某些方面他还是受害人,意外被程燎野带上床。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程燎野走近,扬起的目光里,透着难以言喻的愠怒,似乎愠怒之下,还藏着些许其他情绪,徐珏没看清,就被程燎野拽住了一边的衣领,“别让我在视线之内,或是任何杂志文章里,见到你。”
“滚远点。”
向上拽的力道不小,带着徐珏从浴缸从站起程燎野的手指刮到了徐珏的脖颈,惹得喉结无端滑动。
程燎野就这么推着徐珏到浴缸侧边的墙壁上,抵着徐珏,压下的眉衬着他的极度不愉,又将人拽回,重新压回浴缸里。
因下压动作而溅出的水沾上了程燎野熨烫得笔直的裤腿和皮鞋,他的声音又响起:“别逼我让你混不下去。”
警告中带着的厌恶极浓,徐珏抬了眼,脑袋有些混混胀胀的疼,昨天被程燎野折腾过的地方也还难受着,明明最后他也没有对沈言灼做什么,反倒是赔了自己,难道程燎野不应该给自己一些赔偿么?
他程燎野就算是找上别人纾解,也要花钱也要给好处,凭什么到他徐珏这里,反倒还要自己倒贴?
徐珏清楚自己突然计较了起来,出言又带着挑衅。
“程总,您别搞错了,”徐珏笑着,死死盯着他,“感情一事向来是两方心甘情愿,倘若只有我一人有那般心思,您的爱人,会这般做么?”
“再说了,昨天晚上,我无缘无故被您折腾,您不应该给我些补偿么?”
“您只手通天,既然能让我混不下去,那必定也清楚,这药不是我下的。我没心思同您周旋,只是对您的爱人有些意思,一拍即合,才有了昨天的事。”
徐珏掀起眼,就这么瞧向程燎野,刻意将责任推到了沈言灼身上。
不是所谓的订婚都在行程上,不久之后就要正式举行了么?还说要给他寄来请帖,让他以设计师和......和前任的身份出席,徐珏的心扬起,卑劣而又自私地想,但你的爱人都这般了,这所谓的订婚还能举行下去么?
程燎野.......你的心中真的不会对沈言灼心生不满么?
徐珏不信,占有欲是同爱一起产生的东西,就算他昨天在药效之下,也会有些微愠怒,更别论现在了,但愠怒之后,因为爱,他会选择原谅,因为足够爱、太爱,所以不会在爱里计较得失,愿意原谅。
但原谅,都是有代价的。
程燎野斜斜靠着门侧,幽深的目光投在徐珏的身上。
“你同多年前一样卑劣,”程燎野开口,音色很沉,浑然天成的淡漠弥漫,“巧舌如簧,牙尖嘴利,挑唆了我们的关系,居心叵测、蓄意勾引,将言灼瞒在骨里。
他说着,猛然迈出步子,伸手将徐珏的两只手都擒住,朝后别了过去,抵在墙上,只留了一只手抓住,另外一只手却伸回,直接抓住了徐珏的下巴。
徐珏的下颌骨被抵得生疼,程燎野这刻的怒意终于消了些,但出言中的厌恶仍旧浓烈,“别试图挑衅我,徐珏。”
“我不介意让你咧着嘴出去。”急速抓住的动作让程燎野的手指不得已之间按到了徐珏唇上被反复咬过数次的伤口,程燎野的指尖修剪地很整齐,徐珏总觉得他的指头要这么cha入他的口腔之中。
“抱歉,程总。”徐珏适可而止,可程燎野手上的劲头却越来越紧,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晦暗不明的眼垂下,翻滚数次的怒意被刻意压下些许,程燎野松了手,走出浴室,再度警告,“离言灼远一点,你知道后果,也知道我的手段。”
“我多次不同你计较,只是因为言灼对你感官不错,你又给言灼设计过衣裳,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看在他的面子上,给你留点脸面。”
“但我私心厌恶你,”程燎野朝徐珏看来,重复道,“厌恶你,因此不希望你出现在我面前。”
“会让我觉得恶心至极。”
话音落下,那双皮鞋同瓷砖摩擦碰撞,朝着门的方向走去,留给徐珏一个背影,在他要拉开门的瞬间,却兀地停住了。
“我知道药不是你下的,也不会平白冤枉你,但昨天晚上,你分明有机会推开我,却还要吻我......”
程燎野欲言又止,戏谑混杂厌恶,“吻我的这颗痣,推开我时又软弱无力,并没有太过多次挣扎。”
“徐珏,你就这么想,被我上么?”
那双眼直勾勾地看来,徐珏赤着脚,全身上下汗毛都要战栗,他太冷了,那双眼睛也太冷了。
可是他说确实没错。
“或者说换种说法,”程燎野神色凝固了,非常淡漠,“徐珏,你还喜欢我。”
笃定确凿的语气,配合着现在的神色,简直就像在看徐珏的笑话。
“所以你难过么?”程燎野突然又问,“难过我这么对你?”
“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就是你本该承受的。”
“凭你本性卑劣、自私,你本该承受。”
门被关上的声音很响,徐珏反应过来似的,怔在原地,几秒后,自嘲似地笑笑,确实如愿得到了独特的特有的针对自己的厌恶神色,甚至还片刻地拥有过程燎野。
但意外的,开心不起来。
隔壁卧房的沈言灼大抵早被带走,徐珏走回卫生间,将那潮湿的烟拿起,没点燃,就这么塞到嘴巴里,尝不到什么味道。
他在酒店里又呆了一会,洗了个澡,冲洗掉昨天的一切,脑袋依旧晕晕的,头也疼起来。
昨天程燎野后半夜对他实在算不上友好,估摸着是把对沈言灼的生气都发泄在了自己身上。
这股头疼到下午时越来越重,徐珏干脆请了假,休息了一段时间。
一休息,距离农历年末的日子又近了,上头听说了他同成嘉近来好像有些合作,还要他去往成嘉时帮忙带些礼物。
没说给谁,但明眼人都知道是给程燎野,徐珏清楚上次的事,从那夜开始到现在就没去过成嘉,虽不知道上头如何知道这事,但也只能借口推脱。
说着说着,偏生又要和徐珏提到程燎野。
徐珏只是笑笑,“并不太熟。”
岂止是不太熟,他现下估计被程燎野厌恶,只怕是踏进成嘉一步,就会被程燎野叫人“请”出去。
至于放在成嘉中的一些设备,徐珏偶次经过成嘉时,想到那间曾经被做为设计室的房间,陡然发现设计室外堆了些曾经被带到成嘉中的裁剪缝制设备和工具。
摆放得整整齐齐,就这么摆在设计师屋檐下,这几日天晴,也不至于下雨淋湿坏了设备。
不过确实是毫无通知,大抵是程燎野那头实在厌倦了自己,比从前更甚,因此也不愿意丢失,甚至还算好心地让人将他的东西搬到设计室前。
徐珏神色无边,心中搅成一团,当下将这些设备带到了设计室中收拾好,兜中振动,徐珏点开一看,陡然发现了来自成嘉账户的转账————程燎野甚至还按照了当初的话,将这次设计的费用给了自己。
转账的备注简单。
徐珏收到袋子里,有一段时间没再经过成嘉大门前。
他倒没有故意绕路,只是本来两个公司之间暂时没有来往,他暂时又接了个公司上头派下来的活,忙着给那位客户设计,来来往往到那位客户家中,等到设计的服装彻底裁制完成给客户送去,那头还颇为满意,拉着徐珏吃了个下午茶,还送了徐珏几张s市一度假区的卷卡。
说是度假区刚开业,里头的温泉着实不错,徐珏若是有空,带上家人一同前往过个年也不算不错。
徐珏笑意盈盈地接下了。
公司在农历冬月二十多号放了假,送了些没送完的礼物。徐珏家里也在这时打了电话,说是让徐珏过年一同回家。
徐珏应声点头,他同家中关系一般,但碍于节假,也得回去一趟,虽说呆的时间不多,但得做做面子。
而至于其后几天,徐珏打算找找了宋瞿,询问他是否去往度假区,一同呆上一段时间,就当作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