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吕布果断克服对那股直冲脑门的强烈甜意的厌恶,毫不犹豫地一掌托住燕清的后颈,健实有力的胳膊一捞,将要点火自焚的祭酒捞进怀里,不由分说地加深这个吻时……
“嗝!唔嗝!”
眼见着二人就要擦抢走火,在这关键时刻,因刚刚吃得过饱而撑得厉害,一直只能保持同一个仰面朝天的姿势,动弹不得的郭嘉,就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充满果汁香甜味儿的响亮饱嗝。
吕布:“……”
他浑身不由一僵,刚被燕清亲手点燃的那簇旖旎火苗,还没来得及形成燎原之势,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嗝儿给击散了。
燕清半点不恼,笑眯眯地拨开他那踯躅不决的手,轻轻巧巧地往后退开一步,也彻底熄了缠绵的渴切。
吕布危险地眯起了眼,看向正慢条斯理地抚着肚皮的始作俑者,心里无比认真地考虑了一番自个儿直接伸出一脚,把这刻意捣乱败兴的混账玩意儿就地踩死的可行性。
最可惜的是,这一路走来,他已不是能完全由着性子做事的了。
哪怕他不在乎自己名声好赖,瞧着强盛一时的势力最后究竟能发展到哪一步,也得顾忌重光的感受。
吕布敛了那点淡淡的杀意,往前走了几步,紧挨着燕清蹲了下来,和颜悦色地看他笑眯眯地骚扰跟只被翻了壳的郭氏乌龟,忽道:“奉孝是何时得知此事的?”
郭嘉此时正被燕清轻轻地捏着两侧脸颊,往外上方拉拉扯扯,把一张完全称得上俊美的脸庞毁得只剩二三分姿色。
听吕布发问,燕清很给他面子地立即松开了郭嘉。
既是主公发问,哪怕是私底下的相处,一个蹲着,一个大喇喇地躺着,哪怕是狂放如郭嘉,也觉得很不妥当。
于是在燕清拉他一把的情况下,郭嘉艰难地坐起身来,只是随着姿势的变动,他登时感到胃中一阵排江倒海,呕意绵绵。
要不是燕清良心发现,及时给他捏了捏学自华佗的几个穴位,郭嘉能忍着不当场失态就算好了,又怎么回答得出吕布的问题?
等郭嘉缓过气来,略作回想,道:“快有一年了罢?具体记不太清了。约是严主母与魏夫人遭害前后。”
燕清讶道:“竟那么早?”
转念一想,又凝眉道:“不对,那时清与主公之间,尚且清清白白着呢。”
吕布不置可否,郭嘉皮笑肉不起地牵牵嘴角,嘲道:“难不成重光当我是真对你那终身大事感兴趣,才屡屡问你缘何不近女色,又三番四次探你是否有做主公快婿之意?”
对上郭嘉那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加上他笃信自若的神态,燕清轻咳一声,权当默认了。
难怪他就觉得那段时间,郭嘉的表现很是违和,三天两头地就要拿他对娶妻纳妾极不热衷一事做由头,乐而不皮地调侃他究竟是不是想当主公女婿,才这般清心寡欲,洁身自好。
而在他与吕布确定关系不久后,郭嘉便敏锐地察觉出了什么,这问题,也就默然销声匿迹了。
燕清彼时还沉浸在被迫睡了偶像的不可思议之中,之后就不得不绞尽脑汁,才能拦着跟老房子着火般的吕布于夜夜笙歌上所展现出的极其卓越的学习能力、无穷无尽的探索精神和勇于实现梦想、挑战自我极限的恐怖热情。
话说回来,他对主公产生了不可告人的歪心思,的确比郭嘉所说的时间点还早上不少,只是双方一朝未挑明,他潜意识里,就忍不住当自己这段对那具健美躯体生出垂涎之意的黑历史不曾存在。
可想而知的是,郭嘉在暗地里不知为他们操了多少心思。
燕清终于被唤起一点零星的愧疚之情来,嘿嘿一笑,讨好地拍了拍郭嘉的背:“多亏有奉孝在。”
他还想说点什么,吕布就抢先一步,郑重其事地致谢了。
“主公言重了。食主之禄,当为主分忧,更何况嘉亦是重光挚友?”
郭嘉潇洒地摆了摆手,然而没能坚持多久,就露出了老奸巨猾的真面目:“只是钱债易清,人情债却难消除,嘉虽无意居功,亦不敢让主公对臣下怀有亏欠之意。不若隔三差五,赏嘉十七八坛美酒佳酿……”
燕清脸上带的笑渐渐就冷了下来。
果然一不小心,就得被嫌少打感情牌的郭嘉给套路了进去。
最叫他头疼的是,对善于诡辩的郭嘉所临时编造出的这套标新立异的假还人情、实为狮子开大口地敲诈勒索的方法,吕布可谓是欣赏得很。
最有钱的主铁了心要往盘踞着千年妖精的盘丝洞里跑,燕清再有心拉着,还能如何?
只能无语地看着他们敲定偿还反感,再眼睁睁地看着成功消食些许的郭嘉愉悦地起身,施施然地告辞了。
等他与吕布具都洗漱完了,便换好寝服,舒舒服服地躺在久违了的榻上。
燕清假作抱怨,实为提醒道:“奉孝他们有时不过是说着逗趣,主公大可一笑置之,听听便好,岂能诸事当真?”
人长那么大个头,吃什么不好,非要吃亏?
吕布坦白道:“布依稀有所察觉。只是诸位先生为布鞍前马后,出谋划策,事无巨细,劳累甚重,布早有犒劳之心,憾不知如何为之也。如今不过是舍出一些微不足道的财物,就能换他们开颜,于布而言,便是十足的好事一桩。”
燕清愣了一愣。
他真没想到吕布看着虎头虎脑,其实还藏了这份心思,思忖片刻后,他道:“既然主公自有成算,清便不必多言了。只是我等既奉主公为主,就当誓死效力,殚精竭虑也罢,不过分内之事罢了。”
吕布笑了一笑,并不作答。
话是这么说的,可世上还能找出第二个像燕清这般,能无条件将一切奉献给他,真真是掏心掏肺的谋士吗?
吕布看得分明,对待燕清与旁人时,也默然有了泾渭分明的两种态度。
只是让燕清接下来更为吃惊的是,在他隐含纵容的暗示面前,吕布居然规规矩矩,不越雷池半步。
这比天上下红雨还要来得离奇。
莫不是被郭嘉那几个惊天动地的嗝给吓出心理障碍了?还是装完逼后这会儿才想起来要心疼自个儿的小私库了?是被周瑜自己解决婚姻大事的消息刺激了?或是……
燕清心中涌出无数猜测。
按理说他的需求并不大,尤其跟精力旺盛的吕布比较后,更是被当场秒成了渣渣。然而在这气氛相当不错,时机也赶得正巧的情况下,还能老实成这个地步,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燕清这回却猜错了:尽管刚被郭嘉报复心地煞过风景,但吕布心大得很,岂会隔这么久了,还能被影响到那强烈的执着?
不过是他太过心疼燕清近来废寝忘食地忙活,眼下都泛起了明显的乌色,索性大方一回,才强行克制着一动不动罢了。
燕清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疲惫得很,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的是,等他一睡着,始终直挺挺地绷着、不敢挪动分毫的吕布就立即从他转为平稳绵长的呼吸声里察觉了出来,由衷地松了口气。
先一手侧支着脑袋,贪婪地打量着他安详的睡颜,直到时候不早了,才如梦初醒般跟着躺下。
慢慢地伸出一臂,小心翼翼地搂过他,就跟得了最心爱的那颗珍珠的蚌贝似的,心满意足地咂了咂嘴,这才也安心跟着睡去了。
且说袁绍气势汹汹地率领兵马,向兖州一地发起进攻,结果在官渡一带真正碰上了,于搦战中被斩了大将颜良就,就厚颜无耻地开始玩龟缩不出这套,只派小股人马没日没夜地骚扰。
虽每次都及时打跑,可这源源不断的动静,也着实影响人的心情。
尤其对方每回遇上一点像样的抵抗,就毫不恋战地越河回去了。
仗着吕布严令手下人进行追击、又有黄河天险的掩护,这种以扰乱他们注意力为主的行动,也是愈演愈烈。
不过这种状况也没能持续太久,在甘宁被彻底激怒后,就宣告结束了。
正规的水军还在训练当中,这奇耻大辱却忍不下来。甘宁自告奋勇地带着跟着他混的那五百来个原班兄弟,拿出了多年来在江上横行霸道,无人可挡的看家本事。
袁绍麾下这些到底是旱鸭子出身,在赫赫有名的锦帆贼跟前顶多称得上是‘略通水性’的兵士,在一日故技重施,又想退入河中,原路返回时,就立即遭遇闻讯而来的甘宁的狙击。
登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哪怕他们被迫弃船跳河,也会被立即揪回来杀掉。
甘宁每回清剿,都刻意留下一个活口,让他回去通风报信。几回后,因见手下着实损失惨重,因前段时间得到不匪收效,而在这上头投注更多人手的袁绍的理智恢复了些许,将他们召回,暂时歇息了。
之后就收敛许多,也让燕清安心不少。
就防这里头虚虚实实,尤其袁绍可能是借小扰藏大动,等他们对这习以为常,不再予以重视了,就骤然发动强兵,攻他们个出其不意。
就算可能性看着很低,也不得不防上一手。
在贾诩等人到来后,郭嘉身上的压力倍减,终于能跟往常一样,赖床赖到最后是掐着点儿才到主帐的了,途中就正巧撞上因睡得太香、吕布又刻意不叫醒他、导致不慎睡过头而行色匆匆的燕清,下意识地一挑眉,将他从头到脚飞快打量了一眼。
燕清泰然自若地任他看,调侃了句:“不过一夜未见,奉孝怎又被清之风采给迷住了?”
“哈!”
郭嘉毫不客气地冷笑一声。
燕清与他并肩走了几步,在掀帘入帐前,忽想起一茬,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郭嘉道:“奉孝最初是如何看出来,我与主公……”
他的未竟之语,郭嘉自是清楚得不能更清楚了。
郭嘉这时不知在想些什么,略显恍神,直接就答了:“废话。你当时眼里心里,唯得主公一人,又怎分得出多余的心思去关心别人?”
燕清赶紧问道:“于是乎?”
“我却——”郭嘉这时也飞快地回过神来了,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微微眯起,忽道:“据信中所说,朝廷所派的天使,顶多还要个数日,就将抵达此地,届时恐怕又需你去周旋。”
与长安那小朝廷的人打太极一方面,多是由燕清负责的,这回自然也不例外,颔首应道:“那是自然。”
郭嘉嗯了一声,却极其难得地夸了他一句:“此事唯有交由重光去办,方叫人放得下心。”
燕清眨了眨眼,颇感受宠若惊道:“要能日日听奉孝如此盛赞,那甜汁的份额,也可酌情往上调整些许的……”
二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