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一声, 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
时屿微蹙着眉哼唧了几声,窗外阳光明艳炽热,一片暖意从薄纱窗帘的缝隙漏进来,烤的他脸颊发烫。
脖颈下还枕着段京淮的小臂, 右手指尖被他十指交缠着紧扣住, 他眯了眯睡意朦胧的眼睛, 无意识地抓了几下他的手指,又伸出空闲的那只手去摸桌面上的手机。
视野被阳光刺的一片青黑,他揉了揉眉心,翻开手机屏幕, 是助理给他发的消息, 说澳洲有个项目下午要开视频会议,提醒他早点准备。
他回了消息过去,返回消息界面之后,发现苏绒也发了几条消息给他, 被压在下面。
【苏绒:时屿哥,八卦新闻上这个人该不会是你吧?】
意识恍然清晰,时屿凝神, 点开苏绒发来的链接。
是一个今早七点就发布的八卦新闻, 标题醒目的写着几个大字:【当红女顶流惨遭被甩豪门公子哥与男性友人举止亲密】
网页往下滑,先晒出的是女明星乔诗琪出席宴会的照片, 狗仔从她宴会上神情落寞和近期发表的微博上猜测已跟豪门公子哥分手。
再往下, 便是段京淮昨晚和站在时屿在侧厅天台吃蛋糕的照片,几张连续拍摄的照片中, 段京淮正拉着他的手慢慢放到唇边, 盯着他的眼神也轻佻深情。
角度使然,再加上时屿本身就逆着光, 这几张照片都看不到他的脸。
但两人的行为举止过于暧昧,引发了评论里网友各种猜测。
【有钱人真是喜欢乱搞,这才几天啊又换了。】
【太正常不过了,他跟乔诗琪都不一定真的好过,估计就是一夜炮/友】
【娱乐圈和名流圈都乱的要死,这点新闻都算不上什么。】
【……段京淮长得就很滥情啊】
【我觉得乔诗琪肯定被这个男的骗了】
【拉倒吧,小段爷一天换一个,跟他好过的人估计都能从拆那排到法国】
【没想到小段爷还是个双】
【上流社会都这样吧,双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操,感觉跟段京淮打一炮一定很爽】
【段京淮以前又不是没跟男的好过,不是一直有传言说他喜欢纯欲类型的吗】
【啊tຊ?可是跟他传绯闻的女明星没几个纯欲型的吧】
【有点人脉,他前两天确实跟一个纯欲型的当红男流量搞上了,不过好像没两天就把人甩了。】
【谁啊谁啊,有多红?不会是那个谁吧】
【对有钱人来说,都是玩玩而已,段家这么大的产业,估计最后还是得找门当户对的结婚生子。】
时屿的视线停留在最后那段话,他盯着那一行字出神了好久,直到别的微信消息跳出来才缓缓回神。
他翻了个身,掀着眼皮看向段京淮,他还在睡,狭长微扬的眼尾紧阖着,鼻高眉深,稀疏的阳光倾泻着泼洒在他的脸上,落了几道痕迹。
时屿眼睫垂下,眸光微虚,漆黑的眸底像是看不透的深渊。
片刻,他收回视线,将他的手从禁锢中抽离出来。
他身上只穿了件衬衫,大腿附近被磨得有些红,他捡起床下的西装裤,慢吞吞地穿好。
段京淮醒来的时候,窗前的日光被笔挺的身影遮了大半,时屿正站在床边系衬衫前襟的纽扣。
层叠的光影穿过衬衫,一截纤瘦的窄腰从衬衫隐隐约约的透出来,腰线的弧度令人移不开眼。
诱惑当头,段京淮微挑的眸底浓黑一片,他哑着嗓子抬眸,惺忪的眉眼扬起了三褶:“你去哪儿?”
时屿将衣领打理整洁,嗓音清冷道:“下午有个重要的会。”
他半坐起身,声音低沉:“晚上呢?”
时屿回想着助理发来的行程安排,认真答道:“跟重要的合作对象吃饭。”
“吃完饭?”
他顿了一秒,接着说:“有点累,回家休息一下。”
段京淮:“……”
掌心还残留着时屿腰部的触感,回想起昨晚他对他百依百顺在怀里撒娇的模样,段京淮眸子沉了沉,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他低低地垂下眼帘,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缓缓仰倒回床上,气息很弱:“我头有点晕。”
时屿翻折袖口的动作一顿,他皱起眉来,急迫地上前摸了下他的额头:“怎么了?头不是没问题吗?”
也不烫。
段京淮将手搭在时屿的掌骨上,虚虚地攥着,沉声说:“不知道。”
时屿耳廓突然一红,清了下嗓子:“该不会是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两人折腾到天际露出鱼肚白才睡过去。
段京淮:“……”
这走向好像有些不对。
段京淮立马否认说:“不可能。”
绝对不是这方面的问题。
时屿按了下床头的提示铃:“你先躺着别动,叫医生来检查一下。”
闻讯的医生匆匆赶来,先是做一些基础的体态检查,又问了一些问题,最终判断说:“可能是有点后遗症。”
时屿心跳踩漏了一拍,有些焦急地问道:“什么后遗症,严重吗?”
段京淮眼神始终观察着时屿的反应,在看到他的眼神划过几分担忧时,眉蹙了下,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坦白自己是装的。
“你别担心,”不等他说话,对面的医生温和地笑了下,解释道,“毕竟是遭受过撞击,虽然没有器官性病变,但神经上可能收到了影响,没有什么大问题,要多注意休息。”
时屿的心放下来,点点头。
“不过……”医生视线扫过时屿的脖颈,之后又立马移开,淡道,“还是要节制一点,不要做太激烈的动作。”
时屿:“……”
有浅淡的绯色从他透明的耳廓里浮出,他垂下长睫,眼神里带了些慌乱和羞赧。
段京淮听到这话,眉眼间的慵懒一扫而光,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虚握着拳头轻咳了一声:“无碍。”
医生:“……”
他将病例收起来,又叮嘱时屿说:“最好二十四小时之内都有人陪同,有不适一定要及时反映。”
时屿点点头:“谢谢医生。”
等医生离开房间之后,时屿拿起桌上手机开始编辑信息。
段京淮眉骨微抬,眼睛缀了抹光,试探道:“你不去开会了?”
时屿边打字边说道:“我让助理帮你找个护工。”
段京淮:“……”
段京淮重新躺下,挣扎道:“护工太冷漠。”
“贵的。”
“……贵的也冷漠。”
说完,段京淮又皱着眉头吸了口冷气,嘴角微微耷拢着,嗓音有些无力地说:“腿也疼。”
时屿:“……”
时屿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迟疑片刻,抿着唇轻叹了声。
他转身走到窗边,给小秘书邹悦打电话:“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你帮我送两件衣服,顺便把下午开会的资料和电脑带过来。”
段京淮唇角偷偷地勾了下。
时屿从窗边踱步到床边来,弯腰帮段京淮掖了掖被角。
他没系领带,衬衫领口虽然高高束起,但微俯下身的时候,依旧能看到锁骨处丝丝斑驳的红痕。
段京淮眸暗了暗。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有护士从走廊里扬声道:“段总您的早餐。”
时屿去开门,护士将餐车推了进来。
这家私人医院本来就是段家旗下集团开设的,vip病房的餐点自然也是豪华顶配。
护士将病房里的移动餐桌推到段京淮面前,调整好角度之后退了出去。
时屿将汤匙递给他。
段京淮看着眼前营养丰盛的早餐,薄唇轻启,轻轻地喘了口气,一副脆弱又无辜的样子:“我感觉胳膊有些抬不起来,拿不动。”
他只是随便哪么一说,没曾想,时屿思索片刻,将面前的海参粥端起来,坐到床边。
段京淮愣了下。
时屿舀了一勺海参粥,圆润饱满的唇微微鼓起,凑到汤匙前轻轻吹了吹,然后掀开眼睫,将汤匙递到段京淮面前,温声说:“试试烫不烫?”
他身上还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表情和脸都清清冷冷的,却用带着蛊惑和媚的眼神望着段京淮,嗓音还那么的柔软。
伸过来的指尖在日光下泛着白玉一样的光。
简直就是制服诱惑。
段京淮湿漉着手指,伸过手去握住他的手腕,靠前拉了些许,垂下眸尝了一口。
温度是可以的,但他还是故意皱了皱眉:“有点烫。”
时屿又舀了一勺,垂下眼睫耐心的吹着,这次吹得时间比上次久,吹完之后还特地用唇瓣靠着边缘试了下,又递给他:“这次呢?”
段京淮懒洋洋地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等汤匙伸过来便张嘴,目光灼灼:“嗯。”
没想到生病竟然还能有意外收获。
时屿这幅模样简直太乖了。
正喝着粥,病房的屋门又被敲响,段京淮扬声说了句“进”,门被推开,穿着病号服的沈知年站在屋外,看到正在喂粥的两人,神色愣了下,但很快又被掩盖。
“知年哥,”时屿放下碗,从床边站起来。
段京淮抬眸看了眼走进来的人,眼睫微敛,直起身子,原本慵懒散漫的做派变得沉着凛冽了些。
“京淮,腿没事吧。”沈知年将目光放到他打着石膏的腿上,语气关切道。
段京淮眉骨稍抬了下,语调懒洋洋道:“没,养几天就好。”
时屿听后,蹙着眉有些不高兴地打断他:“医生说起码要一个月。”
段京淮眼底的冷傲收敛了些,他轻笑一声,唇角勾着:“都听你的。”
沈知年抿了抿唇。
他来之前,也做了很多心理建设。
原本他以为,自己认识时屿的时间比段京淮更久,两人之间有那么多同甘共苦的回忆,哪怕他迟迟不敢踏出这一步,但还是有胜算的。
可没想到……
甚至,昨天两人同时遇到危险的时候,时屿最先关注的人,也是段京淮。
他昨晚在偏厅看到段京淮要吻时屿的那刻,简直是发了疯。
他小心翼翼守在时屿身边这么久,不敢越过雷池半步,生怕将他越推越远,可谁曾想,段京淮轻而易举地做了他那么多年都不敢做的事情。
可时屿喜欢他吗?他心里没有底。
他安慰自己,或许他们只是朋友,只不过对时屿来说,段京淮这个认识了二十多年的朋友,在友情方面比他沈知年还重要些。
没准等他再勇敢踏出一步,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沈知年想到这儿,虚握了握拳头。
他恢复正色,对段京淮温声道:“都怪我执意约你去赛车,对不住,当时情况实在是惊险,如果不是你当机立断撞了我的车,恐怕现在,我都没办法站在这儿跟你说话。
沈知年抿着唇,温润的笑道:“等你出院,我拿手上的合作项目跟你赔礼。”
“不用了,”段京淮的语气毫不在意,“赔礼就免了,既然大家都没事,就tຊ别放在心上。”
两人默契的不提赛车的真正原因。
沈知年微微颔首,抿唇淡笑。
片刻,他又将视线放在时屿身上。
时屿有些过意不去,从昨天到现在,他满心满眼都是段京淮,沈知年是他的好朋友,他却没能关心一句。
他翳了翳唇,问道:“知年哥,吃早饭了吗?”
段京淮:“……”
他有些不高兴地微皱起眉。
沈知年静静地看着时屿,虽然他一早就吃了,但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他私心想让时屿多关心他几句。
“那……”时屿没想那么多,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一起吃吧。”
段京淮:“???”
段京淮简直被气笑了,攥住他的手腕,眉梢微挑:“你让他跟我一起吃,我吃什么?”
时屿无辜的眨眼:“还有那么多呢。”
他有些蛮不讲理地说:“我都要吃。”
“……”
“你是猪吗?”
“是。”
时屿:“……”
他没辙,只好轻叹一声,贴心道:“那我叫护士再送一份。”
段京淮:“……”
担心时屿会为难,沈知年绅士道:“没关系,我回病房吃就好了。”顿了顿,他又继续说,“上午我会去办理出院手续。”
时屿疑惑道:“不再观察一天吗?”
“我没事,就一点皮肉伤,回去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沈知年摇头,抿了下唇,思忖片刻又接着说,“你什么时候回去?我们可以一起走。”
他有几分私心在里面,不想再让时屿跟段京淮独处。
“……他有些不舒服,”时屿眨了眨眼,解释说,“医生说需要看护,我再留下陪他一段时间。”
“哪里不舒服?”沈知年面露忧色,看向段京淮,又道:“那我也留在这里照顾他好了,这伤毕竟是我造成的。”
段京淮:“?”
他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时屿淡道:“没关系知年哥,你去忙吧,这点小事就不麻烦你了。”
听到从时屿口中说出“麻烦”二字,沈知年眉心略蹙了下,指尖微颤。
这亲疏关系,划分的令他听起来有些刺耳。
一旁的段京淮听后,撑着脑袋懒洋洋地勾起唇角,轻笑了下:“是啊,‘我们的事’就不用你多操心了。”
他挑着眉梢,意有所指的读重了某几个音。
“……”
沈知年喉咙滚动几下,有些勉强地牵了牵唇,对时屿说:“好,有什么事你要打电话给我。”
“嗯。”
沈知年又看了时屿几眼,最后冲段京淮点头微微示意之后,退出房间。
等沈知年走了,段京淮沉沉的耷拉着嘴角,推开支在面前的移动餐桌,攥着时屿的手腕搂着人的腰将人往怀里拉。
时屿猝不及防,整个人就这么摔在床上,身子压住他的,瞪大了点眼睛,错愕道:“你干嘛?”
他还担心会砸到段京淮骨裂的小腿,想要翻身起来,却被段京淮更加有力的扣住了腰。
时屿的拖鞋有点大,从脚弯上滑落在地。
段京淮眼眸深邃,漆黑的眼底像幽暗的漩涡,直勾勾地锁住他全部的注意力:“你能不能不要总那么关心沈知年?分明我的伤更严重。”
时屿狐疑:“我有吗?”
他不过就是很正常地问候了两句,本来昨晚一丝都没能顾忌,他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段京淮很是不开心地沉声“嗯”了一句。
时屿抬着眼尾看他。
他不知道段京淮现在是用什么身份来跟他说这些话的。
认识了多年的朋友?还是他众多情人之中的一个?
时屿翳了翳唇。
他不敢说,他怕说了之后,会看到段京淮轻蔑又不屑的眼神。
时屿浓密纤长的睫毛扫过眼睑,心口低落的情绪一压再压,他轻轻开口:“好。”
段京淮:“?”
这也答应?
连他都觉得这要求实在是无理了些。
还是生病了好。
太值了,他得多住两天。
嗯,就住一个月。
掌心箍住时屿的腰肢,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望着时屿含水的眸子,他的手隔着西装裤揉了下他的腿:“疼吗?你腿那么嫩。”
“……”
时屿的皮肤本就又薄又白,脸颊不可抑制地晕开一抹烫,羞愤得他咬了咬牙。
他还好意思问……都是他太难弄了。
不等他说话,门又响了起来,几声规律的敲击声过后,一个细小的声音从门缝里飘进来:“时总?”
是时屿秘书处那个活泼的小助理邹悦。
时屿脸上露出略惊的神色,急匆匆扒开段京淮落在他腰间的手,手掌撑着床面站起来。
掌心蓦然一空,段京淮有些不悦地蹙了下眉。
时屿将皱了的西装拉平,随意翻折着袖口,清了清嗓子:“进。”
邹悦毕恭毕敬地推开门,刚打开一个缝隙,就猝不及防地撞上段京淮冷睨的眼神,后背倏地一凉。
“……”
那副模样,就好像她来的不是时候,打断了他什么好事。
小姑娘提了口气,良好的工作素养让她面色如常的走进病房,将带来的衣物和工作方案交给时屿。
原本她还以为是时总的家人住院,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家伙。
这个家伙竟然能让时总这个工作狂把合作谈话推掉?
她天马行空的想着。
时屿跟她交代了一些公司的工作事宜。
说完之后,小姑娘站在原地没动。
时屿疑惑:“怎么了?”
小姑娘突然想到上次小段爷一脸阴戾的神情迈进总裁办公室,整个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到现在都还有些后怕。
不过他最后出来的时候虽然脸上没有挂彩,倒是莫名有些失魂落魄。
前后关联起来,小姑娘欲言又止地看着时屿,谨慎道:“时总。”
“嗯?”
她吞咽了几下,压低声音,悄悄说:“他这是……被你打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