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标会设立在星港大厦顶层, 京港是最负盛名的摩天大楼。
平邹这块地肥美程度早已声名远扬,地产界和财经界的人都来看热闹,不少公司都规划好了合作事项,计划等竞标人敲定, 便带着合同上门。
通体漆黑的轿车驰骋在高速上, 陈骋坐在副驾驶位置, 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坐在后座的时屿。
他穿着剪裁精良的西装,双腿交叠靠着背椅,矜贵疏离,正支着下巴看向车窗外。
陈骋抿唇, 一股紧张和焦躁在他心口盘旋着。
昨天, 在时屿将报价和各项数据交给他的第一时间,他就拷贝了备份递到了赵麟手里。
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想而知。
“陈骋。”车后排的时屿突然低沉出声。
陈骋此时正心虚,被冷冽的声线吓了一跳, 他眼底划过一丝慌张,急促地看向后视镜,目光跌跌撞撞的跟时屿对上。
那眼神如炬, 隐隐亮着一簇烛火, 足以将他的眼底穿透。
“时总。”
时屿沉默了一会儿,搭在腿面上的脚尖缓慢地晃了几下, 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你来君逸有多久了?”
陈骋心里咯噔一下, 他细细的揣摩着时屿的表情,但并未从其中分析出什么, 只能硬着头皮道:“从研究生毕业我就在君逸, 算起来也有十三年了。”
时屿放腿面上的指尖不规则的敲了敲,低敛下睫, 没再说话。
车内一时稠闷的令人喘不过气,仿佛有股诡异的氛围缓缓散开。
一场风雨正在京港上空酝酿。
时屿到的晚,星港顶楼的会议厅已经坐满了各界名流。
参与此次竞标的有二十几家公司,都是京港的地产界的时屿头企业,竞争的火药味格外浓烈。
时屿在场地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入座,他将西装扣稍一解开,双腿闲适地轻搭着,金丝细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宽肩窄腰的身体修长矜贵,气质儒雅又斯文。
现场的媒体大多都是金融届的记者,原先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他的长相,都纷纷在私下猜测,此刻更是桃花心各个泛滥,忍不住在后面悄悄的议论着。
“果然是很帅啊。”
“哎,我听那些富二代纨绔子弟的圈子里都在传,说仲华电子那位沈总,跟小段爷,一直在抢时总呢。”
“不是吧,真的假的?”
一旁的记者又多看了几眼时屿,感慨道:“的确是色令君昏啊。”
会场中间坐着是参与竞标的代表公司,周围便是莅临现场参观的贵宾。
段京淮坐在厅台旁侧,额前的黑发打理整齐,露出饱满深邃的眉骨,一件修长笔挺的薄黑色西装,举手投足间满是矜傲和松弛,气势颇足。
这次景航集团并没有参与竞标,这也成为了地产界津津乐道的谈资,外界的看客对此也是议论纷纷。
有人分析说段京淮因为两次败给时屿,怕了,也有人说景航根本看不上平邹这块地。
站在议论风暴中心的两人皆是置若罔闻。
时屿略一侧眸,恰巧与段京淮的视线对上。
男人桃花眼微扬,薄唇勾出一个轻佻又散漫的笑。
暗度陈仓。
时屿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个词。
他有些脸热的挪开视线。
不多时,宴会厅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时屿抬眸望去,看到身穿一身烟灰色西装的赵麟,正拄着拐杖从门口进来。
他眼里透着冷,脸上还带着几道缝合的伤疤。
惹得现场的人忍不住交头接耳的谈论。
最近圈里都在传,赵麟在自己游轮开业当天迷/奸未遂,被人抓住送了局子。
但凭借着华曜的关系,赵麟应该全身而退才对,怎么就真的被拘/押了三十天?
众人一分析,最终隐隐约约下结论,赵麟得罪的肯定是华曜上面的人。
这人究竟是谁,他们不敢猜,也不敢声张。
段京淮随意靠在皮质沙发内,眉心轻拢着,倦漠地看着擦身而过的赵麟,眸色彻寒。
他拄着拐杖出现在现场,无疑是今天的热议点。
只见他一瘸一拐地踏进竞标区,双眼如野兽般狠厉,脸上的疤痕纵横交错,面色阴郁而凶煞,令人不寒而栗。
他坐到时屿的身侧,跟左边的人颔首打了声招呼,然后将目光落到时屿身上。
时屿波澜不惊地翻着手上的资料,颜色很淡的薄唇微抿着,纤长睫毛扫过眼睑,弧线锋利的轮廓透着清傲的冷意和疏离。
像是并没有看到身旁的人似的。
两人离得近,赵麟的眼微眯了眯,角度使然,他能看到时屿高耸的衬衫领口下,有一抹艳丽的红痕,印刻在他白瓷般诱人的脖颈处。
这让眼前原本就禁欲清冷的人,又平添了几分勾人的诱惑。
草。
真他妈能装。
能让这般清冷高贵的人屈居于身下,该是多么爽的一件事情。
赵麟眼底布满不加掩饰的厌恶。
片刻,会场的灯光陷于黯淡,台上笔直的灯束摇摆着,落在平邹集团的老总魏和身上。
竞标会开始。
最先,是一大段冗长又无聊的开场白。
段京淮眼睑懒懒地搭着,他一向对天花乱坠的商业吹嘘兴趣乏乏,今天出席也是陪着时屿来的,此时的目光也是一直落在时屿身上。
会场的灯光偏暗,时屿的侧脸被笼罩在影绰不定的光晕中,高挺的鼻梁拉过阴影,神色被遮的半明半昧。
有暗蓝色的光铺落在颀长的天鹅颈上,本就细腻的颈部线条愈发冷白,透着一股脆弱感。
诱人的很。
段京淮支着下巴,薄唇懒懒的轻勾,他摸出手机来,修长的手指按在屏幕上流连几番。
【段京淮:想咬。】
时屿正听得无聊,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他打开屏幕一看,耳根悄然坠上一抹绯红。
他抬起头,撞上段京淮漫不经心的笑,那笑容痞气又恶劣,指尖扶在沙发上轻轻的敲着。
时屿垂下眸,神色淡然地回了个卡通猫的表情包过去。
【时屿:挠人.jpg】
那猫呲着牙一副凶狠的亮着爪子,虽然摄人,却有一张可爱又傲娇的脸。
段京淮勾唇轻笑。
【段京淮:这么凶?】
演讲演示屏闪烁,有光线虚虚印在魏和的脸上,在座的各位人人都是一副西装革履正襟危坐的模样。
时屿低垂着眸,他唇角弧度冷薄,眼底淡漠地回复着消息。
远处有记者看了,忍不住跟旁边的同事窃窃私语说:“时总不愧是业界翘楚,在这种场合还能分神处理公务。”
【时屿:回去给你咬。】
任谁都想不到,向来冷若冰霜的时屿竟然能在这种场合跟男朋友调情。
台上客套的话终于讲完,紧接便是今天最受瞩目的环节。
“感谢各位朋友对平邹建设的支持,接下来为大家呈现的,是这次竞标的数据评估。”
此时此刻,众人都提起了精神,宴会厅后排有闪光灯亮起。
赵麟清了清tຊ嗓子,将背脊挺直,余光巡视了一下四周,其余人脸上或多或少都露出紧张的神色。
除了时屿。
他从刚才起就摆弄着手机,这会儿才把屏幕锁上,松懒地往座椅里轻靠。
赵麟在君逸的报价上提高了三万预算,平邹这块地,他志在必得。
细尘漂浮的光晕中,屏幕显示的数据报告从各个维度来评测平邹与各个竞标公司的匹配度。
毫无疑问,君逸给的各项评估和开发数据都遥遥领先。
台下对此议论纷纷。
时屿的确是眼光独特而且极具魄力。
赵麟不屑地轻嗤一声。
很快,最终的评估结果和报价正以柱状图的形式展现在屏幕上,众人纷纷屏住呼吸,想看撬动这块地产界大鳄的人究竟是谁。
赵麟黑眸微微眯起。
时屿眉关深邃,唇线平直,一双如寒夜般的眸子沁着冷光。
“谁啊,谁拿下了。”
不少公司都的曲线都逐渐停驻,意味着被已经被逐出局,最后,只剩下两家的数据还增长着。
那数值,高额的有些吓人。
“这,”有人忽然说,“偏高了点吧。”
“差不多,平邹值啊,开发起来有的赚呢,三五年就能回本。”
赵麟后背松散地靠在沙发里,倨傲的轻抬着下颌,看不出一点紧张之势。
片刻,数据停了。
四下哗然。
看着屏幕上的数字,赵麟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嗤,眉眼间满是讥讽。
“我宣布,获得平邹开放权的是,”魏和停顿了稍许,宣布道,“华曜集团——”
台下瞬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鼓掌声,赵麟脸上堆满和煦的笑容,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向身后微微鞠了一躬。
“没想到啊,这赵公子眼光这么犀利,竟然只比时屿的报价高了三万。”
“看来,还是赵公子敢出手,这预测准确率也是没谁了。”
“三万?这纯粹就是运气了吧?哪能精准到这个份上。”
“但是两个人给的报价都有些虚高了吧。”
“那这就不一定了,这块地,可是这么多地产界大佬争抢的香饽饽啊。”
赵麟趾高气昂地俯看着身侧的时屿,脸色阴鸷,嘴角闪过一抹冷笑:“怎么样?时总,你输了。”
时屿疏懒地倚靠着座背,修长的指尖轻扣着扶手,凛冽的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一旁的众人都津津乐道地看着眼前这幕。
坐在时屿身后的陈骋心里极其忐忑不安,他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着强盛的压迫感。
金丝眼镜镜片上拉过几道光痕。
赵麟感觉胸膛里点着一把兴奋的火,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时屿脸上露出挫败的表情,甚至,是哭泣或者颓丧的眼神——
但什么都没有。
时屿薄唇微抿,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将西装纽扣扣紧,动作缓慢优雅。
“恭喜。”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眉眼还是那样高不可攀,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分给赵麟一个眼神。
赵麟不屑地嗤笑一声,眼底尽是森冷怒意。
倾注了那么多心血的项目被别人拿去,他不信时屿竟真能做到泰然自若。
“我听说,时总为了这个案子,可是拿了R&E不少资金周转扶持,总部那边的意思是让你拿下吧,”赵麟声调扬起,言语间满是嘲讽之意,“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怎么跟总部交代呢?”
时屿整理着袖口:“这跟赵总没什么关系吧。”
哼,还挺能嘴硬。
赵麟冷冷地瞥着他。
“不过是一个平邹开发案,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只要……”他声线低下来,恶劣地扬着眉,语气暧昧,“我可以把项目让给你做。”
时屿翻折着袖口的手一顿,这才不紧不慢地睨向他。
那眸色清冷,令周遭的人都忍不住提起呼吸。
只见他轻挑了下眉,寡淡的唇线勾了勾,那笑意很轻,冰冷又不达眼底。
赵麟浑身一凛,眉间谨慎地皱起。
“我的事,就不必劳烦赵总操心了,”说完,他收回视线,朝旁边的人微微颔首示意,“各位慢聊,我先走一步。”
说完,长腿一挥,朝门口走去。
赵麟看着他西装下紧致的腰线,眉狠狠地拧起,低咒道:“操,不识好歹的臭表子。”
不过,能在他手里抢到这块备受瞩目的项目,也算是没有白折腾。
段京淮看时屿正打算出去,没什么再留的心思,也跟着站起身往外走。
刚走到厅廊转角时,有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撞到了他的手臂,那人手里的文件掉到了地上。
“抱歉,”温宜匆匆道了句歉,低头将地上的文件捡起,再抬头时,发现眼前的人竟然是段京淮,她连忙欠身道,“段总。”
段京淮手随意揣在西裤口袋里,冷着脸跟她对视了两秒,眉心微微蹙起。
如果让她现在进去,务必会撞到时屿。
想到这儿,他有些不爽地咬了一下后颌。
路被笔挺高大的男人堵住,温宜迟疑地问道:“您,还有事吗?”
段京淮黑眸冷冽,身上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嗓音低沉:“竞标会已经结束了,温副总来的有些晚吧。”
温宜笑道:“噢,我不是参与竞标的,只是来给我们老板送一会儿酒局要用的文件。”
段京淮没动,眉间仍旧带着锋利逼人的寒意。
温宜舔了舔唇,继续说:“您好像对我,总是有敌意。”
段京淮唇角淡扯着,没有否认。
“我能问一下,是为什么吗?”
温宜刚说完这句话,便看到时屿跟着庄渊从会展大厅的正门走出来,直直地朝着电梯方向迈步。
她回想起来上次跟段京淮的不愉快,猜测道:“是因为……时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