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出现了罕见的空屏。

裴漾也有些沉默, 他不追星，体会不到这种心甘情愿为偶像献身的疯狂。

【搞半天是一个愿打一个愿啊。】

【男朋友固然好，但偶像更好是吧？】

【主播的劝你是一句也听不进去, 你既然都想去跟他见面了, 你还来连现在的直播间干什么，白白浪费一个名额。】

【真是不懂你们这些追星的，你偶像睡粉哎，爆出来都是被封杀的程度, 被睡的是自己你还开心起来了。】

【到时候被玩了别怪主播没提醒你就行。】

小樱桃看着弹幕满屏的冷嘲热讽，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只是想跟喜欢的偶像谈恋爱而已, 又有什么错。

她抹了把眼泪, 准备挂掉直播间，微信却突然弹了个视频电话出来，是男朋友打开的。

小樱桃有点慌张, 连忙擦干脸上的泪痕, 接起电话：“你兼职做完了吗，今天怎么这么早就给打我打视频？”

视频另一头，男生定定看着她，质问道：“林霜夏，你为了那个叫齐潇毅的明星竟然想跟我分手？”

小樱桃脸色苍白：“你、你怎么知道？”

“你是不是以为我做兼职没时间看手机啊？”男生自嘲一笑, 神色悲凉，“我要是不看微博, 还不知道你想把我甩了。”

“为了给你买演唱会门票，我去做兼职, 在我累死累活的时候，你在想怎么把我甩了跟你偶像在一起, 你当我是什么，大冤种吗？”

小樱桃内心十分愧疚，齐潇毅一场演唱会门票被炒到三四千，他们两个又都是学生党，普通家庭，男友见她宁愿节食到晕倒都要去看偶像的演唱会，心疼不已，便自己利用寒假去做兼职，给她买门票买专辑买周边。

“我没有……我没有想骗你钱意思，那些钱就当是我找你借的，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男友震惊，红着眼颤声问：“林霜夏，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真的要跟我分手？”

小樱桃紧紧咬着嘴唇，泪流满面。

男生见她沉默也已经知道答案了，他心头涌起一阵无法言喻的失落：“那个齐潇毅真就那么好？你见过他吗，了解他吗，他随便两句话你就屁颠屁送上门给人家白嫖，他就是看你长得漂亮想睡你而已，你以为他是真心喜欢你啊？”

“他一个明星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娱乐圈里的女明星不够他睡还要来睡粉丝，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他说的那么喜欢你，怎么不把你公开啊？他就是个懦夫孬种……”

男朋友虽然骂的是齐潇毅，可小樱桃觉得那些话像刀子一样狠狠扎在她心口上，她崩溃到歇斯底里地大吼道：“你闭嘴，你快闭嘴啊！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直播间没有挂断，直播间上百万人都听到了他们的争执内容。

观众们：所以……还真是齐潇毅啊……

—

另一边，《聆听好声音》录制现场。

《聆听好声音》是一档专业音乐类节目，节目组请来的导师既有实力派乐坛天王天后，还有国外音乐教父，而齐潇毅作为流量人气歌手，还是好声音史上最年轻的导师无疑是备受瞩目的。

齐潇毅出道既爆火，出过的几张专辑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如今正炙手可热，各大综艺节目都向他抛出了橄榄枝，档期都排到了明年，好声音能请到他也属实不容易。

为了避免恶意剪辑和节目黑幕，好声音采取了直播形式，节目即将开演，然而齐潇毅却迟到了整整半个小时，整个节目组就等他一个人。

而到了演播厅之后，齐潇毅又拒绝排练，给出的理由是节目组开出的片酬太少，他拒绝上台。

乐坛前辈批评他缺乏职业素养，态度不端正，齐潇毅充耳不闻，他参加这个节目就是奔着挣钱来的，不然他怎么可能会接下这么土味掉档次的综艺。

化妆间里，齐潇毅坐在沙发上，老神在在地对经纪人说：“几个老头老太太，叫他们一声前辈还真摆起谱来了，没有我，就他们这个节目能有这么好的收视率？”

他深知自己的影响力，预约节目直播的十几万人都是冲他来的，没有他，这档综艺算是废了，所以无论如何导演都会答应他的要求。

这会儿后台乱成一片，节目组因为齐潇毅开出的天价片酬不满，制片人正在跟齐潇毅的经纪人交涉，副导演负责联系其他歌手来救场。

可打了几个电话，一个有档期的歌手都没联系到，副导演急得脑门冒汗：“怎么办刘导，还有十分钟直播就要开始了，现在换人也来不及了……”

总导演头疼不已，齐潇毅恃才傲物，仗着自己红在节目组欺压工作人员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临近节目开播又坐地起价，连带他的经纪人都是蛇鼠一窝。

“他一个人的片酬比另外三位老师加起来还高……”

“合同都签了，他们这是违约……”

“人家背后是瑞华，就算违约你敢去找他们麻烦吗？”

化妆间里气氛焦灼，耳麦里已经传来前台倒计时的声音，不能再拖下去了，总导演正要答应他们的无礼要求时，化妆间的门突然被推开。

工作人员举着手机跑进来，脸色惨白：“导演，出事了！”

总导演接过手机，眸光一凝，说：“既然谈不拢那就没必要再谈下去了，劣迹艺人也不配上我们的节目。”

节目即将开播，无论是临时换人还是少一个嘉宾都会给节目引来不小的非议，所以齐潇毅完全没想到总导演会拒绝他。

坐地起价这事他不是第一次干了，为了保证节目顺利播出，那些导演制片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和血吞，这还是他头一回吃瘪。

他以为总导演说的劣迹是指他上次在秀场耍大牌的事，这算什么劣迹，粉丝早就替他洗白了。

他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这可是刘导自己说的，希望刘导以后别求着我回来。”没了他，他倒要看看谁还看这个破节目。

就在这时，齐潇毅团队的经纪人助理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大喊道：“爽哥，快看微博，出大事了！”

爽哥的手机放在化妆台上充电，开了静音，当他打开手机看见三十多个未接来电时，顿时脸色大变。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纷纷打开手机，唏嘘不已。

“啊，真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娱乐圈就是个大染缸，见怪不怪了…”

齐潇毅逐渐发现化妆间里的人都用一种古怪又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他隐隐发觉那件大事好像跟他有关……

-

直播间里，小樱桃还在和男友吵架，殊不知麦克风没关，他们的对话被人录下来传到了网上。

裴漾的经纪人，同时也是齐潇毅的经纪人爽哥给裴漾打电话过来。

裴漾看了眼，挂了。

爽哥又发微信问他：【怎么不接电话？】

PeiPei：【直播。】

爽哥：【赶紧把直播停了。】

PeiPei：【为什么？】

爽哥：【是不是有人在你直播间爆齐潇毅的料，齐潇毅是我带的。】

PeiPei：【所以他睡粉是真的吗？】

爽哥：【……】

那就是睡过了。

裴漾一脸八卦：【睡了几个，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的？有未成年吗？】

爽哥：【……】

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的，爽哥也不清楚，他对手底下的人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违法犯纪，其他事他一律可以视而不见，齐潇毅是今年公司新捧的艺人，上头寄予厚望，齐潇毅行程满，压力大，需要发泄很正常，更何况那些粉丝都是自愿的，期间又没什么金钱交易，谈不上违法乱纪。

爽哥：【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那个粉丝是不是还在直播间闹事，你赶紧把她踢下麦，也别让直播间的人传播这个事儿。】

消息发出去却收到了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裴漾把他拉黑了……

—

而直播间里齐潇毅的粉丝从小樱桃嘴里听见齐潇毅的大名，很是应激。

【贱人！谁允许你这么污蔑哥哥的！你想死是不是？】

【诽谤，纯纯诽谤！】

【你想男人想疯了是不是，竟然还意/淫到哥哥头上了。】

【污蔑哥哥的人都去死去死去死！】

脑残粉的战斗力属实是让观众们大开眼界，纯路人都忍不住出来说两句。

【哇，人家小姑娘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被你们这样诅咒吗，齐潇毅的粉丝素质有待提高啊……】

【笑死了，娱乐圈里的男人有几个是好东西，一锅米都熟了，就他齐潇毅是生的？】

【齐潇毅的粉丝破大防了，你们捂嘴的样子别太难看。】

【弹幕都乱成一锅粥了，老婆快趁热喝了吧。】

裴漾：……正好给黑名单进货。

现在的直播间就是一个巨大的菜鸟驿站，充满了大件货和小件货。

挂了男友的电话，小樱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和男友分手了，已经不用再纠结男友和偶像二选一的问题了。

然而下一刻手机疯狂振动，微博不断弹出新消息。

是齐潇毅。

齐潇毅给她发了信息。

可齐潇毅不是在录节目吗，为什么突然给她发消息？

小樱桃手忙脚乱地点开。

[歌手—齐潇毅]：“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小樱桃傻眼了，齐潇毅为什么骂她，是被盗号了吗？

[歌手—齐潇毅]：“你麦没关你知道吗？”

[歌手—齐潇毅]：“全网都知道我睡粉了，你想害死我？”

[歌手—齐潇毅]：“你吃饱了撑的去找人连麦？老子的代言商演要是没了就都怪你，你要是不跟他们解释清楚，就等着赔偿我名誉损失吧。”

[歌手—齐潇毅]：“贱人，婊子！”

她没关麦？

小樱桃抬头一看，心脏咯噔一下，刚才她是想下麦来着，但男朋友突然打了个视频过来，一分神，她就给忘了……

她浑身直颤，她点开热搜，#齐潇毅睡粉塌房#这个词条已经引爆微博，她和齐潇毅的关系已经被迫公开了。

可她并没有感到一丝喜悦，反而十分害怕，因为已经有人扒出了她的微博，找到了她的学校和家庭住址，还扬言要来找她麻烦，私信和评论区里也尽是辱骂……

小樱桃内心惶恐，有些手足无措，就连主播好听的声音钻进她耳朵里也像是催命符一样：“你刚才说你下周要去看演唱会是不是？”

小樱桃打了个哆嗦，紧紧抱住自己发抖的胳膊：“什么演唱会……主播你别问了，刚才我所说的一切都是我编造的，没人追我，我就是太喜欢齐潇毅了，所以才编了那些话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齐潇毅没有追求我，我、我向齐潇毅和他的粉丝道歉……”

说完之后，小樱桃便飞速退出了直播间，齐潇毅的粉丝却还没停止对她的攻击。

【得了癔症就早点去治疗，省的一天到晚到处发癫。】

【哥哥发微博否认了！他根本不认识什么小樱桃。】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造谣诽谤的人必须赔偿哥哥的名誉损失！】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哥哥真的有女朋友了呜呜呜。】

【下周哥哥要在魔都体育中心开演唱会，请多多支持！】

裴漾打开微博，发现齐潇毅的公关团队在两分钟前发了条微博，内容是齐潇毅从未与粉丝私下来往，还火速拟了张律师函起诉小樱桃，微博的舆论也瞬间倒戈，都觉得齐潇毅这波属实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裴漾只觉得好笑，明明睡粉嫖/娼，居然还能被营销成白莲花受害者，还顺势给自己即将开演的演唱会造了波热度，可见公关功力不容小觑。

裴漾关掉微博，挑起半边眉毛看着镜头说：“你们哥哥开不了演唱会了，能退票的赶紧退吧。”

【为什么不开？】

【别啊，我找黄牛买的票，退不了。】

【主播怎么知道演唱会开不了，是不是有什么小道消息？】

【你们是不是忘记主播也是瑞华娱乐的了，主播肯定知道点什么。】

“是啊。”裴漾眯着眼睛，脸颊边挂着灿烂的笑，他不仅知道，知道的还不少，“他马上就要进监狱踩缝纫机了，还怎么开演唱会？”

【？？？】

【进监狱？为什么？是拍戏吗？】

裴漾淡淡道：“因为他不仅睡粉，还是恋/童/癖，在一个群里上传了自己的侵犯未成年的视频。”

直播间的网友：“？？？”

【齐潇毅睡粉是真的？】

【睡粉的事情先放一放，齐潇毅是恋/童/癖？】

【还拍了性/爱视频还发群里？】

【救命，齐潇毅性/侵小朋友？】

【啊啊啊啊恋/童/癖去死！！！】

明星睡粉只涉及伦理道德问题而不构成犯罪，但性/侵儿童还拍视频传播是要判重刑的。

【好大的瓜啊，要戴着银手镯踩缝纫机了还怎么拿话筒。】

【也有可能进监狱学习非遗2333。】

【放屁！齐潇毅去年拿了三百万出来做公益，今年还成立了属于自己的助学基金会，你说他炼铜？】

【主播你知道起义军有多少人吗，不算买的三千万，分分钟喷死你。】

【道歉！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上门来抓你！】

【主播知道造谣犯法吗？法庭见。】

【拜托，主播既然这么说，肯定是知道内幕啊，不然他一个小主播，犯得着去得罪大明星吗？还有被封杀的风险，不划算啊。】

直播间的吃瓜群众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一个只有两百万粉丝的擦边博主跟一个千万级别的大明星对着干，谁吃亏一眼明了，而且重点他们还是一个公司的，赛道也不一样，根本没利益冲突，除非这个主播想红想疯了，黑红也是红。

越来越多的纯路人开始站队，现在直播间的队伍大致分为两派，一派是齐潇毅的粉丝，坚定地认为裴漾在造谣，另一派则是相信裴漾，对恋/童/癖口诛笔伐，双方各执一词、在弹幕上打得不可开交。

裴漾的系统邮箱里收到了成千上百条举报信息，理由是现在的直播间造谣传谣，鲸鱼官方更是重点关注现在的直播间，并私信提醒裴漾一定要谨言慎行。

裴漾看了眼超管发来的私信，没看完，丢进垃圾箱了：“民法刑法我背得比你熟，我会为我所说的每一句话负责任，你敢吗？”

“齐潇毅利用自己的明星效应，诱/奸数名未成年，其中有人不满十四岁，无论对方是否自愿，也无论施暴者和受害者是何种的关系，都构成强/奸罪。”

“这样的人，也配被视作偶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