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临渊看了看离他们最近的还在营业的汽车店：“一公里,走。”

“真走啊？”裴漾被傅临渊托着胳膊抱起来。

傅临渊摸了把他的脑袋说：“莴苣少年的头发还没长长，我要怎么爬上窗户跟你约会？”

也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穿回去，万一真被他爸逮回国,他们俩就只能异地恋了。

裴漾只是没想到傅临渊说买车就买车，还买了辆特别骚包的Laferrari,艳红如火,极其惹眼。

车店经理见来提车的是两个年轻男孩,其中有一个看上去甚至还没成年，再三向他们确认了订购信息,还看了他们的驾照。

取完车,他们又去最近的加油站加油，买了一些水和食物，刷卡的时候裴漾发现他的账户被冻结了,裴云山停了他的卡,估计是想用这种方法逼他就范。

“亲爱的……”

傅临渊自觉走到收银台：“买单,一起。”

结完账出来，裴漾说：“刚才那个店员看了你好久。”

这附近学校挺多，收银员看起来也就十七八,英语不太标准,像是来做兼职的留学生。

裴漾的语气,吃醋不像吃醋，倒像是在故意找茬。

傅临渊给他顺顺毛：“也许她在怀疑我劫持未成年。”

裴漾笑了一下，勉强接受这个理由：“那你打算把我劫持到什么地方去？”

傅临渊打开手机：“我看看地图。”

裴漾跟他一起看,指着一条向南的沿海公路说：“我们沿着海岸线走吧,一直往南,走到哪儿算哪儿。”

“好。”

排气管喷出一串灼热的气流,引擎发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特别拉风，一路上都有人朝他们投来形形色色的目光。

裴漾以前不理解那些富二代们为什么喜欢玩跑车，现在理解了，为了在喜欢的人面前耍帅。

滨海城市的夜生活丰富，途径一个很出名的魔术剧场，裴漾上学的时候一直想来看，但碍于种种原因未能实现，于是他们停下来在那里看了一个小时的魔术表演，喝了路边卖的超过市场价三倍的椰子水，然后一起抱怨不值，跟清水一样。

跨越金门大桥，又穿过繁华热闹的城区，再往南是乡下，旷野里只有零星的灯火闪烁着。

夜空深邃，月光柔和，他们左手边是连绵起伏的山丘，右手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他们呼吸着快乐和希望，风和自由。

车子开上沿海公路，裴漾想起一个后顾之忧：“你要是跟我私奔了，你家里人不会找你吗？”毕竟他男朋友现在的身份还是个高中生。

傅临渊目视前方说：“乖乖，我有手机。”

“哦，对，手机可以联系你家里人。”

……恋爱果然会让人变傻，裴漾心想，他以前绝对不会问这么弱智白痴的问题，绝对。

副驾驶的人没吭声了，傅临渊等了一会儿，等裴漾差不多郁闷完了，问：“你爸管你管得那么严，为什么还让你在国外来上学？”

裴漾靠在车窗上，撑着侧脸，挤出一圈软肉：“在我跟他说我是同性恋之前，他都不管我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在裴漾跟裴云山说自己想出国读书时，他爸还非常赞成。

一开始裴漾是想去欧洲找个学校读书，再去找他妈，后来发现他妈已经搬家

了，找不到了，就漂洋过海来了这儿。

“你怪她吗？”傅临渊看了裴漾一眼。

“怪她干什么。”

“她首先是她自己，再是一个母亲。”裴漾说，“家庭和孩子没有成为束缚她的工具，敢于开拓人生，追求幸福的人都很勇敢。”

“而且我很感谢她生下了我，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来看一看。”

从小，裴漾的大姑小姨，叔叔姑父们就给他灌输他妈狠心，他妈不爱他的思想，他妈那边的亲戚也没怎么跟他们家来往过，小时候他还会伤心难过，长大了懂得多了，觉得他妈能忍着恶心跟一个不爱的人把他生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妈爱不爱他这个问题，裴漾早就不纠结了。

只是偶尔会想，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她生活的怎么样了。

傅临渊说：“没想过再去找她？”

“没有，可能她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来了。”

裴漾没在路边看见限速提示：“还能再快点吗？”

傅临渊的视线从他脸上挪开：“多少码，你说了算。”

裴漾瞄了眼仪表盘上的数字：“300，体验一把速度与激情。”

整条大马路上，只有他们一辆车，傅临渊将油门踩到底，强大的动力瞬间传递至四个轮胎，在地面上留下一串短暂的橡胶烧焦的痕迹。

满了16裴漾就考了加州驾照，拿到驾照的当天，裴漾就跟几个留学生去飙过车，当时觉得紧张又刺激，现在只觉得浪漫。

夜晚十分安静，海水拍打礁石，发出阵阵低吟。

前面要驶上一条分岔的盘山公路，裴漾看见不远处有车停在路边，他拍拍傅临渊的胳膊：“减个速亲爱的。”

傅临渊点了点刹车，降低车速。

盘山公路上没有路灯，但天空足够干净，清冷的月光照亮了他们前方的路。

再接近一点，那是一家三口，引擎盖上放着一个生日蛋糕，还点了生日蜡烛。

那一家三口奋力朝他们挥手，傅临渊把车上的音乐关了，听到了一些呼喊声。

傅临渊说：“他们大概需要帮助。”

二人对视一眼，裴漾说：“去问问他们，往那边开。”

方向盘拐了个弯，傅临渊把车子开上那条岔路。

看见有车开过来，一家三口几乎高兴得要跳起来。

摇下车窗，裴漾趴在窗户上问他们：“嘿，现在流行在引擎盖上吃生日蛋糕吗？”

那个外国男人举起双手做了个很夸张的动作：“上帝，终于有人过来了，我还以为我们今晚要在这儿过夜了！”

他旁边的女人说：“我们的房子就在前面，但是我们的车子抛锚了，我们尝试着打了拖车公司的电话……”

坐在引擎盖上的小朋友接话道：“这个时间点，他们已经下班了！该死的，我赶不上回家看机器人总动员了。”

“艾维斯，不准没礼貌。”

“赶得上，小甜心，交给我们吧。”裴漾朝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

拴好牵引绳，他们帮一家三口把车拖回家。

确实不远，二十多公里，十来分钟的事。

在路上夫妻俩询问他们从哪里来，听说他们来自中国，一个劲地夸赞他们，还热情地邀请他们到家里做客，裴漾婉拒了，他们还得私奔赶路，于是帮他们把报废的汽车拖回家后，女人从家里拿了两个自己烤的面包和几罐蓝莓果酱送给他们。

“有点硬，难嚼，你尝尝。”裴漾掰了一块儿，蘸了点蓝莓酱塞傅临渊嘴里。

傅临渊：“确实难嚼。”

“我不吃了，都给你吃。”裴漾将指尖上沾的蓝莓酱抹在傅临渊嘴边，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傅临渊看了他一眼，也笑起来。

重回17岁，他男朋友更孩子气了。

“再往南走是不是就要出国了？”

傅临渊看了看导航说：“嗯，还有一百多公里左右到国境线。”

车子一路往山上爬，星星又多又闪。

他们到的这个地方已经能看到墨西哥了，一个充满热情和浪漫的国家。

裴漾看了眼时间，傅临渊开了三个多小时了：“你累不累，换我开？”

傅临渊说：“不累，你困了就睡，后面有衣服。”

裴漾不困，打开手机搜索附近有没有什么值得一去的地方：“前面有一个看日出的地方，我想看日出。”

傅临渊点头：“可以。”

“还有一个潜水俱乐部，不知道在营业没有，我想潜水想游泳。”裴漾想一出是一出。

傅临渊想了想：“希望这会儿鲨鱼已经回家休息了。”

“我还想拿那些难嚼的面包去喂海鸥。”

傅临渊挑眉：“那我们就没东西吃了。”

裴漾说：“那就不吃了，饿着。”

“行。”傅临渊嗓音里带着点不自觉的笑意。

裴漾觉得他男朋友现在特别温柔，于是往傅临渊脸上亲了一口，声音响亮。

凌晨三点钟，鲨鱼回家了，海鸥也回家了。

他们停在距离国境线还有十公里的地方，那是一个热门景点，同样有跟他们等日出的人，他们来自四面八方，不同国度。

骚包的跑车加入期待日出的队伍，吸引了不少目光。

有人带了帐篷来露营，防风又抗寒，裴漾他们比较惨，什么都没带，车内空间狭小，什么也做不了。

海边风大，裴漾穿上外套，坐在一块大礁石上跟傅临渊分食那几片原本打算喂海鸥的面包。

期间有人找他们搭讪，裴漾直接搂住傅临渊的脖子跟他接了个宣示主权的深吻，唇舌纠缠的声音清晰入耳。

嘴唇上残留着酥酥麻麻的余韵，裴漾有点喘，看着傅临渊的眼睛，没来由地说：“傅临渊，我觉得你挺好的，真的。”

傅临渊擦拭着他湿润的唇角，发觉他鼻尖有点红：“比你的前男友们都好？”

“你最好。”

裴漾把傅临渊那点虚荣心填得满满的。

夜幕仍未完全褪去，天边残留着几颗寂寥的星。

遥远的海平线上，出现了一丝微弱朦胧的光，驱散黑暗也驱散寒意，人群开始欢呼，接二连三地拿起手机和摄像机拍照。

慢慢地，一轮红日伴着潮汐升起，撕开天际，光芒四射，周围的云朵都被朝霞渲染成橙红色。

“日出好漂亮。”裴漾说。

来游玩的旅客们不约而同发出惊叹，他们站在海边，沐浴在温暖明媚的阳光里。

裴漾拢了拢身上不属于他的外套说：“明年我们还有机会一起看日出吗？”

他声音很小，说给自己听的。

傅临渊听到了：“为什么这么问？”

“什么？”

“明年有没有机会一起看日出。”

裴漾：“……”

他声音明明已经很小了，小到几

乎他自己都听不到了。

傅临渊看着他：“你觉得我们会分手？”

裴漾：“……”

裴漾：“感叹而已， 当我没说。”

傅临渊追问：“为什么会这么感叹？”

躲不过了，裴漾说：“你让我想想……”

他罕见地被问住了。

裴漾认真想了几分钟，扭过头说：“你知道我脾气很差吧。”

“不算差。”

小孩子喜欢闹，太正常了。

早上天气凉，傅临渊给他把拉链拉到顶。

裴漾耸耸肩，仿佛看透一切：“你带了热恋期滤镜。”

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这句话裴漾没说。

谁都有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时候。

他现在就是。

裴漾把下巴埋进衣领里，上面似乎还有傅临渊的体温和香气，味道淡淡的，熟悉的木质香，很好闻。

这个动作让傅临渊联想到了裴漾养的那只小猫，刚到家里来的时候，认生，应激，在猫窝里缩成小小的一团，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傅临渊心脏软得发疼，他捧起裴漾的下巴，直视着他问：“我该怎么向你证明，你告诉我。”

他男朋友是情感主播，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相信男人的任何誓言，他对上帝发誓也无用，傅临渊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傅临渊的眼睛映着天边的日光，亮得惊人。

裴漾有一瞬间发怔：“证明什么？”

“证明我爱你。”

缺爱的小孩会没有安全感。

傅临渊发现了，裴漾身上所有的尖锐、叛逆、棱角都是因为他一直没有获得足够的爱。

很卑劣地，他调查过裴漾的每一段感情，几乎没有谈了超过一年的。

有百分之九十五都是裴漾主动提的分手，这其中又有百分之八十是因为他太敏感了导致的，敏感到一丝风吹草动，就觉得对方不喜欢他了，不爱他了——当然那些毛头小子不够爱他的小男朋友也是事实。

不喜欢了就分手，裴漾确实很清醒。

但也导致了他的心墙越筑越高，从未抛出过真心。

裴漾不想看傅临渊，拨开他的手，偏过头。

从小到大，他都是万人迷的角色，无数人向他表过白，却都没有此刻来的那么令他心动。

眼前是火红的日出，耳边人声鼎沸，那一声爱他却无比清晰的抵进裴漾的耳膜，掷地有声。

傅临渊这么喜欢他，反而让裴漾有点无所适从了。

裴漾深吸一口气说：“我们才在一起半年。”

说出口后，裴漾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已经半年了，傅临渊打败了他百分之九十九的前男友了。

傅临渊问他：“你认为时间是评判爱与不爱的标准吗？”

当然不是。

时间只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

裴漾反复确认：“你真的爱我？”

他眼睛有些湿润。

傅临渊说：“我对你一见钟情。”

作者有话要说

先走肾再走心二人组。

自觉很浪漫的一章！

傅总就是最爱小裴的，他的真命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