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制, 意思是各人平摊聚会聚餐等共同支出费用，是近几年强调平等所产生的流行词。

【我也想跟我女朋友AA制，学生党谈恋爱之后生活费根本不够花啊。】

【确实, 现在谈个恋爱什么都默认应该男方出钱, 当男的也太吃亏了。】

【AA制就是表明了谁也不占谁的便宜，就算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蛮好的。】

【我女生，不想被人当成捞女拜金女, 我也同意AA制。】

屏幕之外的飞翔企鹅松了一口气，看吧，大家都支持AA制, 他得把这些弹幕截屏保存下来给他女朋友看。

听声音感觉这位连麦观众的年龄不大, 裴漾问：“你是学生吗？”

同事朋友AA制很正常，而情侣之间的AA制通常在学生群体里面流行。

飞翔企鹅说：“不是，我已经在上班了。”

有固定收入来源。

裴漾托着下巴问：“你女朋友呢？也是上班族吗？”

“对, 她也是上班族, 我们俩是在朋友的聚会上认识的，在一起了大概两个月左右。”飞翔企鹅迫不及待开始诉苦，“这两个月里，我们出去吃了一次牛排，两次火锅, 四次烤肉，五次中餐……每次都是我掏钱, 女朋友一点主动付钱的自觉性都没有，但是地方都是她选的, 全是一些网红餐厅，又贵又难吃。”

每次吃完饭以后, 女朋友就拿出镜子粉饼开始补妆，一点要给钱的意思都没有，有时候服务员主动过来问他们需不需要结账，飞翔企鹅好面子，又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让女朋友掏钱，只能忍气吞声把钱付了。

他本来以为女朋友会私下A给他，结果没有。

这两个月以来，光是吃饭都花了他几千块。

谈个恋爱真他妈费钱。

【这跟我一到付钱就尿遁的前男友有什么区别……】

【一看就是故意的，难评。】

【你请女神吃饭，女神不一定喜欢，但你请兄弟吃饭，兄弟会叫你爸爸。】

【哥们儿，分了吧，你这哪是找女朋友，分明是找了个饭搭子。】

【现在要饭的代名词：谈恋爱。】

飞翔企鹅再赞同不过，自从他谈了恋爱，每个月花钱如流水，就他那几千块钱的工资根本负担不起她女朋友的开销。

裴漾点点头，继续问：“你们俩出去吃饭，是谁叫的谁？”

飞翔的企鹅说：“我叫的她，我们俩公司离得挺近，下班时间也挨着，快下班了我就会给她发消息说没事的话一起出来吃个饭，但是我也没说要请她啊。”

【？？？】

【不是，哥，你都出身社会了还不懂人情世故啊，一般主动叫人家出来吃饭的，就默认请客。】

飞翔企鹅有些激动，什么叫他不懂人情世故，分明是她女朋友想占他便宜：“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每次都这样，难道我叫她吃饭，就该我请客吗？”哪来的歪理啊！

如果是一些小店也就罢了，偏偏女朋友次次都挑那么贵的店，他每天累死累活挣的那几个钱全花在吃上了。

他自认不是抠门的人，可也不能回回都让他当冤大头吧，他可算看明白了，女朋友就是把他当成免费饭票而已！

【什么社会了，还真觉得别人缺你那几顿饭？】

【笑死，你认为的死贵的店，在人家眼里可能就跟路边摊差不多，还是那句话，谈不起恋爱可以不谈。】

【姐妹们记住了，以后男的约吃饭一律不去，不去的罪名就只有不去，去了罪名可就多了。】

【这种男人，别说AA，请我也不去。】

【那你把你女朋友见面时化妆要用的费用也算一下呗：补水面膜，面霜精华、粉底、修容、高光、眼影口红眉笔睫毛膏眼线笔……见一次面算你200不过分吧。】

飞翔企鹅看见这种弹幕就来气，又忍不住想跟他们理论：“我又没让她化妆，你少在这儿偷换概念！”

照这些人这么算，那他出门剃胡子用的一次性剃须膏、牙膏、洗面奶也要算钱！

裴漾眉头轻蹙，嗓音淡淡：“吃饭她不给钱，那其他花销呢，也不给吗？”

飞翔企鹅说：“偶尔出去看个电影是她掏的钱。”但那才几个钱，根本没法跟他花出去的相提并论。

为了以防有人说他揩油，飞翔企鹅连忙补充道：“上次她来我们家，我妈给她包了饺子，她吃了十六个，一个8毛，她还喝了两瓶牛奶，这两个可以和她买的电影票抵消了吧。”

他还没算调料和人工费呢，一个8毛都便宜他女朋友了。

直播间的观众：“？？？”

网友们再一次刷新了认知，纷纷在弹幕上吐槽。

【笑死，见算房算车的，没见过算饺子钱的，来这个直播间真是长见识了。】

【听得我都想报警了！你妈包的饺子都要算钱，那她在你们家上厕所冲的水是不是也要算钱啊？】

【诡计多端的穷男人，我一个男的都觉得下头！】

【你以为你在吃饺子的时候他心里想的是：哎呀，宝宝吃东西的样子也好可爱…

实际上他心里想的是：一个八毛，两个八毛，三个八毛……】*

【男的比女的会算计多了，男的才是真的心机重。】

“在一起过日子不就是要精打细算吗？怎么连把账算清也有错了，吃了就是吃了，花了就是花了，我又没添油加醋说些有的没的。”

飞翔企鹅不屑地瘪瘪嘴，心中暗嗤，这些观众没有遇到这样的女朋友，子弹没有打到自己身上所以不知道疼，大话谁不会说，要是真有个这样的女朋友，估计算得比他还精。

“一个饺子八毛……”

屏幕里传来一道夹杂着笑意的声音。

原来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莫名其妙地笑一下。

裴漾唇角高高扬起，眼底却是一片寒寂：“你们家是开餐馆的吗？”

“有营业执照，有卫生许可吗？”

“你妈包饺子的时候洗手了吗？”

“你端饺子的时候戴手套了吗？”

“你们家的饺子大肠杆菌检测会不会超标啊？”*

“……………”

接二连三的发问让飞翔企鹅脑子发懵，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裴漾斜斜看了他一眼，唇边的笑意瞬间消散：“以后你多谈几个女朋友，这样你和你妈都能创业了。”

飞翔企鹅还没反应过来，直播间的观众倒是快要笑死了。

【靠，这还真是个好主意，你妈负责包饺子，你负责带人回家，一个女生吃十六个，你只需要每天带26个女朋友回家就能月入过万了！】

【主播你真是天才！】

【好建议啊，快带上你妈去发家致富。】

好什么好！当他没脑子呢！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主播是在讽刺他。

这个主播收了钱却一点也不负责任，他想咨询的是女朋友不跟他AA制怎么办，可没让主播来嘲讽他，还有屏幕外的这些观众，跟主播一唱一和，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飞翔企鹅气愤不已，但转念又想，别人都说这个主播脾气很差，万一跟他起了冲突，他煽动粉丝去网暴自己怎么办，忍忍算了：“我不算饺子钱行了吧，你满意了吧！”

虽然裴漾看不见他的脸，但能听到他因为愤怒而逐渐加重的喘气声，明显还是不服呢。

裴漾眉峰微挑：“你跟你女朋友提过AA制吗？”

一般来说男生如果主动提了AA制，女生都不会拒绝——极个别情况除外。

“提过，她说我抠门，要跟我分手。”飞翔企鹅简直无语，怎么会有那么理直气壮的女人啊。

在一起这么久了女朋友吃他的喝他的，他不愿意给她花钱了就提分手，他看他女朋友就是捞女，觉得他不好骗，从他这儿捞不到好处，所以才想一脚把他踹了！

正好情人节也快到了，他不想给女朋友买礼物，就顺水推舟答应了。

直播间的网友看了这么多次直播，也早就看出对面是什么成分的男人了。

【……吃你两顿饭就被说成是捞女。】

【我以为的捞女拜金女：别墅豪车名表

网络上的捞女：吃了你几顿火锅。】

【现在经济萧条，捞女这个词都贬值了吗？】

飞翔企鹅懒得理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弹幕，这些网友懂什么啊！

他深吸两口气，勉强稳定下来：“我就想问一下主播，如果我跟她分手了，我能不能把这些钱要回来。”

【？？？几顿饭钱还要回来，真有你的。】

【抠搜男，用锱铢必较来形容你都是抬举你。】

【火锅烤肉一顿200，他们出去吃过这么多次饭，也有好几千了，分手了要回来好像也没毛病吧。】

总算是有一个明事理的，飞翔企鹅憋得那一肚子气终于顺了顺。他又不跟那女的结婚，只是玩玩而已，如果他不把那些钱要回来，岂不是在给别人养老婆，蠢不蠢啊。

裴漾扯出一个笑来，精致昳丽的面孔在镜头里显得愈发迷人。

他说：“你可以去法院起诉她。”

飞翔企鹅眼睛一亮：“法院会判吗？”

裴漾脸上笑意更甚：“不会，我只是想让你再损失五十块而已。”

从听到一个饺子要八毛钱的时候，他就知道屏幕后面是怎样一张爱财如命又一毛不拔的脸。

【去法院起诉一万元以下财产纠纷，要50块诉讼费，秒懂！】

【哈哈哈哈，主播好坏我好爱！】

飞翔企鹅摸不着头脑：“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就算你告到中央法院去，那些钱也要不回来。”裴漾说，“恋爱期间吃饭、旅行、游玩等消费行为所产生的共同支出属于一般性质的赠与，在法律上不支持返还。”

听他这么说，飞翔企鹅勃然色变：“什么共同支出，那些都是我一个人付的钱！我有付款记录的！”

裴漾语气平淡：“那你要怎么证明那顿饭你是跟她吃的？”

“我们有聊天记录！”

裴漾无语：“那并不能作为证据。”

所以他只能认了？

飞翔企鹅暴跳如雷。

裴漾听到对面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声音，颇为玩味地问：“既然你觉得自己吃亏，为什么不早点跟她分手？”

当然是因为两个人还没上床了。

刚在一起时女朋友就跟他说自己不接受婚前性行为，飞翔企鹅以为对方是在故作矜持，等时间一长，两人感情一到位，做那种事不是水到渠成吗？哪晓得在一起两个月了，他软磨硬泡女朋友都不答应。

飞翔企鹅突然灵光一闪，又想到什么，急吼吼地问：“那我能不能让她赔我青春损失费？我跟她谈了两个月恋爱，我感觉我白白浪费了两个月的生命！”

电视剧里都是那么演的，那些拜金女分手之后都会管前男友要一笔青春损失费，既然如此他是不是也可以要求女朋友赔偿他？毕竟他可是实打实的付出了血汗钱啊！

心眼子比蜂窝煤还多。

裴漾嗤笑，反问道：“谁的青春不是青春？”

【好家伙，之前只听过女人找男人要青春损失费，还是头一回听说男人找女人要的。】

【果然男人没有最cheap，只有更cheap！】

裴漾道：“法律上从来没有青春损失费这个说法，我劝你最好不要打什么歪主意，如果你非要找你女朋友要，小心对方告你敲诈。”

所以说他什么钱都要不回来？还花了八百块的咨询费，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飞翔企鹅一起之下挂断了电话。

【干嘛跑了啊，乐子都没有了2333。】

【要看乐子是吗，我相亲对象买瓶水都要跟我A，坐公交的来回费用还要找我报销呢，说要不是为了来相亲，他也不会花这个钱……】

【之前我男朋友追我，约我出来吃饭，吃饭期间一直都挺好的，结果回去之后他就让我转他88，说AA……】

【他追你还要你A钱？？？那你们现在开房的钱A吗，避孕套是不是也要A，怀孕的风险也A？】

【忘了说，已经是前男友了。】

【谢谢，乳腺瞬间好了……】

直播间的观众或多或少都遇到过AA制的情况，裴漾说：“AA制不是问题，斤斤计较才是，什么都要A那不叫谈恋爱，叫拼友。”

【同意，AA制指的不是一顿饭一百块你五十，我五十，而是你请电影，我请奶茶，双方都有付出。】

【聚餐AA制真的很烦啊，男同事那桌喝酒，女同事这桌没喝，还要我们AA……】

【老婆，男人不能找女人要青春损失费，那女人能找男人要吗？】

裴漾：“也不能，就算你跟他同居，为他生孩子，为他流产，法官也不会支持，除非你是被小三，或者被他骗了，才能找他索要赔偿。”

法律一视同仁，并不会因为性别不同就优待谁。

【啊，原来都不能啊，偶像剧害人不浅！】

裴漾打算联系第三位中奖观众，又瞥见弹幕上一位叫“小蔡爱吃菜”的观众问：【哎，主播，吃饭旅游算共同开销不能返还的话，那我给女朋友的转账能返还吗？】

裴漾顿了顿，见其他观众也有这样的疑惑，解答道：“恋爱期间的大额资金往来是可以返还的，你给她转了多少钱？”

小蔡爱吃菜：【七夕节我给她转了一个520的红包，双十一给她转了1314，都没有备注自愿赠予。】

裴漾挑眉，这位观众有点法律意识，但不多。

“520和1314属于特殊金额的转账，就算没有备注自愿赠予在法律上也是不予支持退还的。”

小蔡爱吃菜又问：【那我给她买的东西呢？发票我都留着。】

裴漾：“专门留着分手之后找她要回来？”

一语道破。

小蔡爱吃菜有点尴尬地回复：【……有备无患嘛。】快餐时代的恋爱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不想为一段随时都有可能分手的恋爱投入过多成本。

裴漾思索片刻：“有发票也不是所有钱都能退，只有贵重礼物的赠与，例如奢侈品包包、房车、手表，这些在法律上会被视为彩礼，是以结婚为条件赠与的，一旦双方没有走到结婚这一步，这些东西是男方可以要回去的，如果不想对方拿回来，得去做公证。”*

【好家伙，原来礼物是能退的啊。】

【那女生恋爱期间给男生买的车房等等分手了也能要回来吗？】

“大概率不行。”裴漾摇头，叹了口气说，“前面我提过了，房车属于彩礼，但是法律上意义的彩礼是男方付给女方，没有女方付给男方的说法，所以法官不支持。”

观众震惊：“啊？？？”

【凭什么分手了男方可以找女方要，而女方不可以找男方要啊！】

【这个世界还是太爱男了！】

【真就0成本谈恋爱了呗。】

【那可不是嘛，我又想起了我前男友送的周年纪念日礼物，一杯速溶咖啡、一根过期的唇膏、9.9包邮的杂牌香水，一件他不穿的外套（ps：还是因为他胖了，穿不上了），垫了六层拉菲草……而且是到付，我气不过就跟他分了手，他还让我把东西还给他……】*

【六层拉菲草…………】

【这是他前女友遗留物品大扫除吧。】

【姐妹，你是在和流浪汉谈恋爱吗？？？】

【前男友：这样一收拾，家里干净多了。】

【也难为他一个个把这些破纸盒子搜罗起来。】

【弹幕区秒变泔水争霸赛……】

裴漾说：“爱是常觉亏欠，不是常觉吃亏，万事都要分金掰两，这样的人更适合独善其身。”

【我懂了，谈恋爱就像养宠物一样，我可以饿一顿，但我的猫猫绝对不能没有小鱼干吃。】

裴漾笑了笑，被这位观众萌到了：“也可以这样比喻。”

由AA制引发的一场辩论至此结束，裴漾开始联系第三位中奖观众“堇年纸鸢”，性别女，主页里的视频大多是关于孩子和老公的，看起来像是一位全职家庭主妇。

私信消息发出去半天却没有回应。

五分钟没有回复就视为自动放弃连麦资格，裴漾正打算重新设置抽奖，一个视频突然弹了出来。

【堇年纸鸢向您发起视频邀请…】

兴许只是没有看见私信，裴漾不疑有他，接通视频。

视频对面是一个蓬头垢面表情惊恐的男人，镜头晃动不止，男人大喊：“主播救救我，快救救我！我住在幸福花园小区，3单元603，快帮我报警！”

裴漾：“怎么回事？”

回应他的只有咚的一声巨响，男人浑身一抖，眼睁睁看着卧室门被砸出一个大窟窿。

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啜泣声传来：“老公，你开门啊……我保证再也不打你了，我错了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