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逐渐散去,低语的议论声飘进柳下溪的耳里:“听说她就是勾人丈夫的那个什么美容院的老板娘”“我知道,是那家留芳美容院,听说要倒闭了。”“原来是那个狐狸精啊……”“真可怜。”“这种人没什么可怜的,死了干净。”“长得不怎么样嘛。”“床上功夫好吧。”“听说昨夜对方的正牌老婆被谋杀了,难道是她做的?”“这么说是畏罪自杀?”“跳楼,也需要勇气吧……”
柳下溪暗叫“不好!”加快了速度朝出事的地点奔去,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一眼就认出躺在地上的女尸是早上见过的吴女士。
他不由得闭了闭眼睛,食指揉着眉心,重重叹了一口气。
“柳队,难道她就是雷长洲的情妇?”跟在他后面的朱玲问。
“是啊,就是她。”柳下溪烦燥地摆摆头,忍不住抓了抓头发。原本他的计划是小陆去调查保全小林,他跟清荷找这位吴女士询问一下为什么要深夜打电话骚扰李囡囡;为什么要谎称李囡囡打电话骚扰她。唉,如果当时去找她,堕楼的事可能不会发生了。
朱玲大吃了一惊道:“既然是她,那么死因恐怕不单纯了。”她不知道自己突然回来打乱了柳下溪的步骤,无法体会柳下溪此刻懊恼万分的心情。
“是啊。”柳下溪苦涩地应道。
他恨自己丧失了挽救一条生命的机会。
小陆正蹲在尸体旁边例行检查,看到柳下溪与朱玲过来,便站了起来道:“柳队,死者小腿肚与内膝有多处擦伤,右脚的鞋跟脱落,衣着有点凌乱,有拉扯过的痕迹。死者姓吴,本小区留芳美容院的老板娘,死因是堕楼当场死亡。这些是她的遗物。”
钱包、一大串钥匙与一张邮寄签收的包裹单。
包裹单从天津邮寄过来的。
柳下溪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夜幕降临,灰蒙蒙处园灯闪烁。
柳下溪抬头往上望,一层层阳台站了不少人朝这里望过来。他数了数楼号,记得死者住在六楼的……阳台上挂着数张床单与几件夏装正随风飘动。记得今天早上去死者家询问李囡囡一案的时候没看到阳台上晒有衣物。
“柳队……”
“什么?”柳下溪转头看着朱玲,他没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吴女士堕楼的时候,我正好在现场。不知怎么了,我突然觉得很害怕,忘记自己是一名刑警,拼命地跑开了。”朱玲的脸上露出从没有过的迷惘。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道:“你是一名刑警同时也只是一位普通的女性。面对死亡会让人难过,有害怕的情绪也是正常的,不要给自己增加心理压力。等案子结了,休息几天吧。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心里难受有空找心理医生看看吧。”
“……谢谢你……”朱玲小声道。
柳下溪看得出来她还是不敢看尸体:“你去调查一下有没有人目击死者堕楼的过程。还有查一查死者的来历,通知她的家人认领尸体。”
“好。”朱玲迅速离开了。
“她怎么了?看上去怪怪的。”小陆把碰过尸体的手套小心装在胶袋里,看着朱玲的背影一边问柳下溪。
“她……需要休假了。有空跟她多聊聊。小陆,拍好照了吗?”柳下溪蹲下察看了一下,后脑着地,后脑血糊糊的……四肢弯曲,仰面,双眼睁得大大的其表情显得非常惊恐。长裙下很明显看得出右小腿肚擦伤……现场找不到右脚上的高跟鞋跟……手掌很脏……
“拍好了。”小陆拍了拍心爱的相机(虽然是局里的公物,其他人都不爱用,他最喜欢)。
“你怎么看?”
“死者应该是被人推下楼的。自己跳楼自杀一般是面对地面,几乎没人背面跳楼的。你看,这里的阳台的栅栏统一高度为八十厘米,这种高度不可能会让人无意中失足堕落。”
柳下溪点头:“嗯。保全人员的夜间值班室有业主登记册吗?”
小陆摇头:“没有,业主们的资料都在管理处,有专人保管,不随便公开。管理处的人早已经下班了。我去找保全小林打算带他去找你,他不在自己的宿舍,我四处寻找他,突然听到有人在喊‘有人跳楼了。’我立即赶了过来,拍照取证、检查尸体,接着就看到你跟朱玲过来了。死者就是雷长洲的情妇吧?会不会是雷长洲杀人灭口?”
“雷长洲那边有老崔盯着,应该不是他。”
附近的民警过来,柳下溪吩咐他们把尸体送到局里去,他带着小陆去死者的家。
门关着,柳下溪掏出了自己开门的工具,一扭头看到隔壁门对门的邻居把房门开了条缝,紧张地看着他们。
“门锁着,难道凶手还在屋里?”小陆掏出了手枪。
柳下溪摸着下巴,另一只伸出手指朝小陆摇了摇,示意他把手枪收起。
“怎么了?”小陆问。
“等下。”柳下溪转身去敲门隔壁的门:“借起子。”
邻居打开门让他们进去,柳下溪扫了一眼,这家一共有四口人,一对夫妇与一个儿子另外一位中年女性看上去象是这家的保姆。饭厅与客厅连在一起,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碗里的米饭动了一半。
“你们有没有目睹死者堕楼?”
四个人全部摇头。
父亲道:“我们正在吃饭,突然听到有人在楼下喊‘有人跳楼了。’我儿子打开门跑到楼下去看了。我跟我老婆去窗户那边看,认出掉在地上的人是隔壁屋的女人。”
“好惨。”儿子打着冷噤道:“我再也不要看死人了。”
保姆把家用工具箱拿出来:“警察同志,你看是不是要这种起子。”她拿了一把大大的起子递给柳下溪。
柳下溪接过起子,坐着没动,指了指对面的门问:“知不知道今天有些什么人来找过她?”
保姆“啪”的一声合起工具箱盖:“我认得你,你是警察。今早你跟另外一个人来找过隔壁屋的。”
柳下溪点头。
“你们离开之后隔壁屋的就出门了,中午的时候我在电梯里碰到她回来,手里抱着床单,还跟我打招呼。她嘴巴很甜,对谁都笑。我不喜欢她,假人假面。下午三点多吧,我开门去倒垃圾正好看到她锁门出去。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就不清楚了。”
“她什么时候洗的被单?”柳下溪问。
“二点多吧,那时我正打算睡会儿觉,她一洗东西会洗很久。她开美容院的嘛,有许多东西要洗,洗衣机又破会发出很大的噪音吵得让人睡不觉,一边洗还一边还哼着歌。”
“有没有听到敲门声?”小陆有些不死心地问。死者家没有装门铃,要找她非得敲门不可。如果没人来找她,门又锁着……她的死只能归结于跳楼自杀。除非,这位有偷窥爱好的保姆刚好没看到凶手上门来找死者。
保姆突然拍着自己的头道:“啊,我想起来了。瞧我这记性。是的,她在洗东西的时候有人敲她家的门。她问‘谁呀?’有一个男的声音应道:‘邮电局的,签收包裹单。’我开了门,只看到男的背影,大挎包上写着中国邮政。她见到我就说:‘定购的一批面膜终于到了’。你们说她那家美容院就要倒闭还订面膜干什么?”
“也许在别的地方重新开了一家美容院吧。”这家的母亲道:“她的名声不好美容院才开不下去,其实她按摩的手势不错,人也精明。我曾经开过一张月卡,去了四次。后来知道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之后就没续卡了。我想,她出门肯定是到楼下的邮局领东西去了。”
“奇怪,一直没见她回来,怎么会突然跳楼自杀了?”保姆喃喃道。
“阿姨,你今天不肯把门关上,是不是一直偷瞧她家啊?”这家的儿子问。
保姆老脸一红:“我见警察找她,想知道她做了什么坏事,今后我们也好防着点。”
柳下溪撬开了门锁。室内当然没有凶手的踪影。
阳台上没有打斗的痕迹,洗衣机里还有洗好未晒的床单……
“难道这又是一桩密室案?柳队,你说呢?”小陆问柳下溪。
柳下溪正站在阳台上往下面望。阳台的中间正对着死者堕落的地方。尸体搬走了,血渍还在……从上往下看,灯光下只是一滩暗色的印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