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衡说话的声音不高, 就是正常说话的音量。
只不过，他跟江明澈两人一起出现在江大情侣热门公选课之一的陶艺课，属实过于瞩目。
加上两个人现在一前一后地坐着, 两人的一言一行，也就受到格外地关注。
陆衡话一出，教室里大部分的视线都落在了两人身上。
无视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江明澈下巴微抬, “给个你值得我赏脸的理由？”
陆衡眨了眨眼：“就凭我长得帅。”
“卧槽！！”
好不要脸一男的！
江明澈这一句国粹，不知道说出了多少同学此时此刻的心声。
“噗嗤——”
“哈哈哈。”
“那陆衡要是这么说的话, 他这话还真是没毛病。”
…
老师已经走到讲台上。
注意到江明澈、陆衡这边的动静, 朝两人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眼露疑惑, 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这边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不过, 因为只是预备铃，老师也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而是选择让同学们自行安静, 开始准备手头上的资料。
陆衡温馨提醒：“澈哥，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操！
神特么的不多了……
心里疯狂吐槽，是很诚实地站起身。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江明澈离开座位，他走到陆衡的旁边。
他居高临下, 眉眼向下淡扫了陆衡一眼, “给爸……给我让让。”
江明澈还真担心陆衡会在教室里也来一句, “爸爸请”，话到嘴边, 连忙及时改了口。
陆衡很是配合地往里头挪了一个位置。
主打一个“乖巧听话。”
正式铃声响起。
“不是吧？”
“啊啊啊！”
“原来江明澈也是陆衡的颜粉吗？”
“颜粉夸张了吧？可能是基于客观事实？”
“哈哈哈，神特么基于客观事实。”
这些议论，多少被教室的铃声所覆盖。
铃声响过，教室重新恢复了安静。
…
听见上课铃声，薛梦琪拉着男朋友苏逸晨的手，小跑着，一前一后跑进进教室。
两人努力地寻找空位。
终于找到位置坐下，轻舒一口气。
听见了大家好像提到了江明澈跟陆衡的名字，薛梦琪顺着大家的名字，好奇地抬起头，就看见了江明澈坐到陆衡旁边的这一幕。
薛梦琪轻拍下男朋友苏逸晨的手臂，语气吃惊，“天！逸晨，你快看。江明澈跟陆衡好像真的在一起了。”
苏逸晨比女朋友要更早地注意到陆衡。
事实上，他在找位置的时候，就看见了一前一后坐着的两人。
也看见了是陆衡拍江明澈的肩，对后者说了什么，江明澈才起身，坐到了后座。
没等到任何回应，薛梦琪有点不开心，同时又有点无奈，小声地抱怨着：“真是的，你跟陆衡到底是有什么过节。每次提到陆衡，你就没什么反应。”
苏逸晨放在膝上的双手指尖收拢，嘴唇有些发干。
“没有什么过节。就算……就算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也没什么。他们也……也挺勇敢的。”他握拳的手攥紧，桌子底下，手背上青筋凸起。
就像是，说这一段话，用尽了他全部的勇气。
薛梦琪惊讶地看着男朋友：“啊？难得你会这么想。“
苏逸晨转过脸，神色茫然。
薛梦琪睁着大大的眼睛，眼露几分疑惑：“就是，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恐同来着。所以才特别不喜欢陆衡。”
苏逸晨眼神一慌，他垂下眼睑：“我，我没有……”
“嘘，老师朝我们看过来了。”
苏逸晨桌子底下的手攥紧的拳头松开。
他不自觉地抬头，看向斜前桌，江明澈跟陆衡两人的方向。
…
老师正式开始上课。
第一节课的内容，主要都是讲对陶艺的鉴赏。
讲了陶艺的一些历史，以及制作工艺。
老师还找了几张古代陶艺作品的图片，给大家欣赏。
彭鹏趁着老师背对着他们讲课的功夫，转过头，语气悲痛：“澈澈，你最终还是离我而去了。”
江明澈面无表情：“滚蛋。爸爸不想太亮。”
江明澈也是站起来那会儿，余光瞥见彭鹏跟跟他女朋友在桌子底下偷摸拉着的手。
一下子就猜到了，陆衡多半是因为看见了这对臭情侣在偷牵手，才会喊他坐后面去。
他说呢。
陆衡怎么会无缘无故，喊他跟他一起坐。
玛德！
所有的给子（GAY）都像是陆衡这么不开窍的吗？
“怎么会？大家都是寄几（自己）人。”
故意夹着声音说话，不要太做作。
江明澈冷声命令：“闭嘴，把头转过去。”
彭鹏立马识趣地转过了脑袋——
怕下课后挨收拾。
…
陶艺鉴赏课比江明澈想像的要有趣。
看得出来，老师准备得很用心。
不但准备了很多中国古代陶艺的名家作品，还给他们播放了一小段陶艺制作的纪录片。
还是挺涨知识的。
就是……被情侣包围的感觉确实不大好。
远的不说，他的前面就坐了彭鹏这么一个大显眼包——
只要是老师背对着他们，就时不时地小拇指碰一下他女朋友周晓晓的小拇指，或者是把人女生的手纳入他自己的掌心。
这也就算了，动作不算出格，只是看着招人烦。
江明澈甚至在老师播放纪录片的时候，看见有女生靠男生肩头。
这就太过了。
是真拿教室当电影院了。
陆衡转过脸，压低了声音：“是不是想把这帮人都赐死？”
江明澈在看小情侣腻歪呢，冷不伶仃听见陆衡这一句，差点没笑喷。
他勉强压下上扬的唇角，他眼神注视着前面讲台方向，一本正经地回话，“你这人心也太狠了。最多就是拉出去游个街。手牵手，不管多少人看着，都不许松开的那种。”
陆衡：“别人不确定，如果是彭鹏，大概率会跟围观的人招上手？”
操。
江明澈设想了下，以彭鹏那家伙尿性，搞不好还真有可能一边牵着女朋友的手，一边笑容满面地跟围观的人打招呼。
彭鹏：“……”
他只是在认真听课，他不是真的聋了。
OK？
纪录片的片段很短，也就只有五六分钟左右。
老师要开始点同学回答问题。
有男生被点到名字，边上女生小声地提醒。
不得不说，这种男朋友被点到名，女朋友小声提醒。
或者是女朋友被叫到，男生在边上小声提醒，周围的人暧昧地笑，氛围还挺甜。
总之比那些个在课堂上搂搂抱抱的情侣甜多了。
…
下课打铃。
“啊啊啊！澈澈，我真没想到，你会选陶艺。之前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你要选这门啊？”
过了一节课了，彭鹏心里头那股子激动劲还没过去。
一下课，就转过脑袋，对着江明澈嗷嗷就是一通尖叫。
江明澈微笑：“你声音可以再大声一点。”
虽然说这会儿很多人出去了，教室也还是坐了不少同学。
彭鹏嗓门有点大，不少人朝他们看了过来。
“我知道错了~~~”彭鹏立即放小了音量：“你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会想到要选陶艺的？还有陆衡。你们两个，真不是商量好的啊？”
江明澈：“你怎么不说我跟你是商量好的？陆衡选课的时候都不在寝室。”
这一回，彭鹏没被绕进去：“这事又不用面对面商量，就像我跟晓晓一样。我们就是约定好了，第一志向是陶艺，其他的只能随机。因为我们俩课表不太对得上。”
一旁的陆衡出声问道：“这个陶艺课有什么玄机吗？”
一节课上下来，陆衡多少发现了点问题，比如说，“含情侣量”过高。
江明澈心一阵突突乱跳。
陆衡这家伙，该不会看出什么端倪了吧？
江明澈的心情当即变得有些矛盾。
既希望陆衡猜到，又有点担心陆衡会猜到……
彭鹏高深莫测地一笑，“看来，你们两个是真不知道啊？因为陶艺课后面要拉胚，做陶瓷……”
说着，他更加压低了音量：“我帮你们看过了，咱们这个，好多美女。加油！努力脱单！”
“说起来，澈澈，你上个学期学了插花，这个学期选了陶艺。我靠！你这运气也未免太好了吧？你这妥妥是在点亮自己的恋爱技能啊。”
江明澈轻勾了下唇角：“希望能派上用场吧。”
他记得上学期，他给长歌在APP上订了玫瑰花，默认地址忘记改过来，最后寄寝室去了。
结果在寝室引起了轰动，都在这花是送给谁的。陆衡为了给他解围，把花收过去了。
那束玫瑰花，陆衡好像放了挺长时间的。
估计挺喜欢花。
现在太热了，就算订了花，也放不长。
等天气稍微冷一点，他亲自去花店，扎一束花送给陆衡……好像，也不是不行？
彭鹏刚才纯纯只是开玩笑，他没想到江明澈会回答说希望能派上用场，毕竟再他的认知里，澈澈压根就不像是对恋爱有想法的人。
他瞪大眼睛，“你这是，你有喜欢的人了啊？”
陆衡站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江明澈跟彭鹏两人的谈话因此被中断。
为了抢座，江明澈早早就来教室了，到现在洗手间都还没去过。
他也跟着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彭鹏吐槽：“不是吧？你俩洗手间都要一块去啊？”
江明澈斜睨了他一眼：“有意见？要加入？”
彭鹏立马做了个请的手势：“没，两位王子请上洗手间。”
江明澈：“……”
这个二货！
…
江明澈以前跟陆衡一块上过洗手间。
以至于刚刚陆衡说他要上洗手间，他下意识地就说他要一起。
可他忘了，他跟陆衡一块上洗手间，都是他喜欢陆衡之前的事了。
自从他发现自己喜欢陆衡以后……两人还从来没一起上过。
有那么一瞬间，江明澈想着，要不然他去隔间上算了。
亏得下课时间，洗手间人挺多，他跟陆衡隔了几个位置。
江明澈没想到的是，他晚上的考验，才刚开始。
两人洗了手，从洗手间出来，没走几步，就在楼梯的转角处，撞见有情侣在暗处接吻。
操！
江明澈想也不想地，拉着陆衡的手，快速地走过。
这也太尴尬了！
…
离那对情侣远远的之后，江明澈这才把人给放开。
结果，又在走廊上看见抱在一块的情侣。
江明澈往教室方向走：“得，我们今天可真是捅了情侣窝了！妈蛋！这种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在谈！”
可恶！
全世界都成双成对，他都还没有脱单。
陆衡听着少年充满生气的吐槽，唇角轻勾。
直至，听见他的后一句的抱怨，唇边笑意微敛。
沉默片刻，低声问了一句：“还没有告白？”
江明澈拿眼觑着陆衡：“没，我得再做做心理建设，想着能一击即中。”
关系太要好了，不得不慎重。
陆衡点头：“嗯，理解。”
但凡又一丁点的可能，出于稳妥，他也会做主完全的准备。
江明澈余光仔细观察陆衡的神色。
别说是醋意，就是半点不高兴都没瞧见。
心梗！！
对于给子来说，他就这么没魅力？
…
两人赶在正式铃声之前，回了教室。
重新回到教室，江明澈听见大家在很兴奋地谈论着些什么。
问了彭鹏，才知道，刚刚预备铃想过后，有同学问老师，这个学期什么时候开始上陶艺实践课。
得知第一节实践课，就是在三周以后，大家兴奋地不行。
毕竟，选修这门课的人，还是对陶艺抱有兴趣的人居多，情侣始终占少数。
由于一起选修了陶艺课。
之后每次陶艺课，江明澈也就顺理成章地约陆衡一起上课。
如果陆衡有事，没办法提前到，则会发信息让江明澈替他占下座位。
连上了三周的鉴赏课，终于，在第四周，迎来了大家伙期待已久的实操课。
地点也从平时上课的多媒体教室，改在了行知楼的陶艺室。
…
“好了，接下来，大家自己动手尝试一下吧。完成以后，记得把作品交给我。这将会是你们大部分人的人生当中第一个陶塑作品。”
在大家动手之前，老师仔细地给大家示范、讲解了一遍。
之后，就是大家的操作时间。
老师最后的一句话，更是是听得大家心潮彭拜。
人生当中的每一个第一次，总是会被赋加上特别的意义。
人生当中第一个陶塑作品……听起来就很有分量。
几乎是老师话声一落，每个人就开始跃跃欲试。
一开始制作的时候还好，等到拉胚环节，只要是有对象的，几乎就没有坐在位置上的。
“不是这样，你力道得放得轻一点。”
“对，就是这样。宝宝，你真棒！”
“别太着急，慢慢来……”
江明澈听着周围女朋友手把手教男朋友怎么拉胚，或者还是男生交女生怎么拉胚的对话，有一种全世界都在怜爱，只有他一个人单身的错觉。
噢。
不对，至少他身边也还做了一个“孤寡者”。
余光瞥着，就坐在他旁边，低头认真拉胚、塑陶的陆衡，江明澈拉胚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
妈蛋！
陆衡做得比他还好！
根本没有他什么表现的机会！
本来他还以为，他可以像楼主在帖子里描述地那样，在陆衡拉胚的时候，从后面接近陆衡，把手贴在陆衡手背上，手把手传授机巧，两个人感情快速升温什么的……
是他没把陆衡这家伙的智商考虑在内！
就这家伙大二都能写程序的智商，领悟能力能弱到哪里去！
指望陆衡是个动手白痴这事算是彻底幻灭。
倏地，江明澈感到手中的泥胎好像有点不大对劲，他急忙回过神——
手中的泥胚在快速地坍塌。
如同他无可救药的，陷落的心。
“卧槽！”
江明澈手忙脚乱地去扶泥胚，企图抢救一下。
结果泥胚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坍塌。
就好像是喜欢一个人的心，越是挣扎，只会陷落得越快。
…
老师在指导别的学生。
彭鹏比他还菜，全靠晓晓手把手在教。
江明澈不由地烦躁，算了，要不去跟老师再要一块。
江明澈刚要按停转盘，他的手背上，覆上一双手，他的身体，被半拥进一个熟悉的胸膛。
沾着黏土的两双手相贴着，湿润、滑腻。
江明澈听见周围的人低低的惊呼声。
心跳得很快。
陆衡不紧不慢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放轻松，左手稍微用力一点。”
心跳快得不行。
操！
陆衡什么时候……站到他后面的？
等会儿，陆衡过来帮他了，那他自己的作品……
“不要分心，左手把泥胚扶住。”
江明澈稍微转了下脑袋，就听见了陆衡的低声警告。
他只好集中注意力，按照陆衡所说的，左手稍微用力一点，右手把泥胚给扶住。
江明澈亲自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天赋。
他看着在他手里迅速坍塌的泥塑，又在陆衡的手中，一点一点地起死回生。
渐渐地，出现了一个碗的形状。
江明澈感受着衡覆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的温度。
随着泥胚转动时，陆衡的手臂，慢慢地贴着他的手臂……泥胎在他们两个人的掌心里，被慢慢地塑型。
陆衡跟江明澈两个人，完全没有被完结所影响。
那些一开始暧昧地盯着两人看的人，在看见陆衡只是纯粹在教江明澈做陶艺后，也就很快地专注于他们自己手中的作品。
陆衡：“你这个塌得有点厉害。花瓶是肯定不行了，要做个杯子，还是碗？”
江明澈：“……”
这个时候，陆衡这家伙，就不能闭嘴吗？
“嗯？”
没听见江明澈的回应，陆衡尾音上挑，低低问了一声。
说话时，陆衡的热气拂过他的耳廓。
江明澈心跳快得不行，他竭力镇静：“杯子吧。”
碗摆在寝室里，好像没什么用。
…
在陆衡的“力挽狂澜”下，江明澈总算赶在第一节下课前，把自己的作品给上交了上去。
第二节课，他基本上是在边上看着陆衡怎么完成给他自己的作品。
想过“帮忙”来着……完全没帮上忙。
陆衡的动作，被老师当成示范，还请附近的同学来“观摩”、学习。
陆衡动作快，第二节课还没下课，就已经完成了作品。
完成作品的人，就可以提前把围裙给摘了，去陶艺室的洗手间洗手。
江明澈跟陆衡两人一块去洗手。
江明澈一只脚迈进洗手间，他系在脖子后面的围裙被扯了一下，陆衡问他：“这个不摘？”
“一下给忘了。”
江明澈走在前面，正要伸手把围裙给摘了，动作迟疑了一下。
他的耳尖微红，扭过脸，双手展开，对陆衡道：“你替我解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