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周御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只觉身边猛兽蛰伏,千万不能吵醒,否则,会被吞食殆尽。
早晨,周御意识刚醒,睡眼惺忪,隐约看见身旁的男人缓缓坐起,表情模糊不清,不知是震惊还是其他,随后立刻下床,连忙整理床铺,将一切打造成他没来过一样。
完成之后,男人停顿了几秒,又不知看着什么,停顿了一会,这才起身离开,轻轻地关了房门。
周御有些迷糊,脑子终于清醒过来,立马坐起身,慌忙思考昨天到底什么情况?
祁束半夜梦游跑来他房间了?这么说倒也没什么,无限游戏的世界压力那么大,玩家有点梦游症并不是什么怪事,但是为什么又亲又抱?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祁束梦见什么了?他想对谁做什么?
周御面色阴晴不定,想到一些微妙的可能性,面色于是更黑了。
几分钟后,周御打开房间门,目光移动,没有看见祁束。
他走出门,祁束忽然出现,从厨房走出,看着他,若无其事般,面色平淡道:“早上好。”
周御心中疑惑,祁束可能没有晚上的记忆,但这男人大早上从他床上起来,也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偏偏……要装作没事发生吗?
周御迟疑之时,祁束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目光在他白皙的脖颈流转。
看到一些红痕时,祁束心头一颤,下意识道:“你没事吗?”
周御愣了下,不太自在,回答道:“没事,只是昨晚睡得不太好。”
祁束面色微变,定定地看着周御,忽然道:“抱歉。”
周御看他面露失落,顿时心软,摇头道:“也没什么事,只是感觉压到了些,昨晚睡得很温暖。”
这是实话,祁束虽然抱他太紧,但温暖也是真的温暖。
祁束愣了愣,点点头道:“嗯,吃早餐吧。”
他好像放心了。周御欲言又止,心中波澜。
早餐过后,祁束有事出门,周御没问,却也知道祁束是去做什么。
神盒组成了,祁束肯定要去主神殿。
而周御不会阻止。
玄关处,祁束转身对周御说:“你的事我也在托人调查,现在神界不安全,你不要过去那边。”
周御这才想起来,漫不经心地问道:“神界的情况怎么样了?”
祁束复述情报道:“秩序之神打退了兽之主,但据说受了点伤,被下了诅咒,昏迷不醒。”
“秩序之神没事吧?”
周御有些担忧。
祁束毫不关心,“神界和平太久,诸神都松懈了,兽之主老奸巨猾,手段太多,但面对权能强大的秩序之神也占不了多少便宜,这场战下来起码要了它半条命,算是两败俱伤,兽之主损失的更多。”
“它明知打不过……”
周御眉头一蹙。
祁束点头,语气平淡道:“是的,它的目的不是毁灭神界,只是为了转移诸神的注意力,也即是为了掩护我。”
最后一句说出,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
周御看着祁束。
祁束淡淡一笑,从容道:“没事,我不会成为什么邪神,不会着它们的意,解决完主神后,这个世界应该会崩塌,到时候我们离神界远一点就好了。”
说的也没错。只不过。
周御还是不放心,“你的精神没有问题吗?”
邪神最危险的能力是精神污染,人或神一旦精神出问题,漏出破绽,就非常容易被趁虚而入。
周御对此异常熟悉,仿佛切身体会,因此很关心祁束的精神状态。
祁束却并不在意,似乎极有把握,微笑道:“不会有事的,我有最坚固的精神锚点,只要祂在,我就一定能保持精神稳定。”
周御心头微动,目光变化,语气有些复杂,“也是,你小心点。”
“嗯。”
祁束点点头,刚要走,忽然回头,目光投向门口的周御。他的神明此时眸里只有他的身影,听话地等他回家,像妻子一样。
这曾是他只能在梦里看见的画面,如今却成功实现了。还得感谢网友们的同居建议。
祁束内心激动,连忙转过身,怕痴态暴露,变回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我会尽快回来。”
此时窗外太阳升腾,光照大地,仿佛一切都是好兆头。
然而,周御看着祁束的身影消失,平淡的面色变了变,视线低落,眼神微暗,喃喃道:“果然是这样吗。”
他逐渐想明白了这阵子的事。祁束喜欢一尊神,喜欢到日思夜想,梦话梦游,以其为精神支柱,为其烦恼,为其思虑。
不是一般的喜欢,是爱,真正的爱恋,因此小心翼翼,冷静克制。
只要那尊神在身边,祁束连邪神的精神污染都能熟视无睹,淡然处之。
周御难以置信,但也不得不承认。
原来不知不觉间,祁束已经离他那么远了。
“……”
几秒后,周御关门,回到大厅,翻了会论坛帖子,本想查自己的事,却莫名没有心情。
他不明白他内心因何酸涩,是一手培养成才的信徒转投他神的忿懑或失落,还是别的,他所不知道的情绪。
周御没明白,只觉怅然若失,心脏好似开了一个巨大的口,酸到尽头,是苦。
想到最后,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件事。无论如何,他都要知道那尊神到底是谁。
周御突然眼神一变,感知起祁束的位置。
他发现,祁束没有立刻去主神殿,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玩家休息区中少数能够让神明降临的地方——神殿。
祁束去的正是月神的神殿。
周御心头一凛,月神是第一序列神明,又名黑暗之神,偶尔以女身行走世间,偶尔男身,月神被认为是诸神之中最美的神明,蛊惑人心的能力只比邪神差,崇拜祂追求祂的神与人一颗行星都塞不下。
不同于把人类当玩具的神,月神对人类态度亲和,多次无条件帮助人类,德行更是无可挑剔。
也就是说——祁束会喜欢祂,也无可厚非。
“原来是月神吗。”
周御眼神顿暗,他自知比不过月神,如果祁束选择月神,他自然会退让。
不,即使祁束不说,他也会自觉走。
周御沉默片刻,也怕自己误会了什么,决定潜入月神神殿看情况。
他力量微弱,以至于神殿根本探知不到他,让他顺利进入而且落地。
他出现在一条走廊里,环视一周,看到了神殿的内部空间,月神的神殿自然是以月为符文的地方。
若是平时,周御或许会欣赏地多看几眼,但他现在属实没有那个心情。他知道,神与信徒之间存在联系,只要他稍用力量,按理说这个距离,他完全可以无障碍地出现在祁束身边。
可是,他做不到。
因为祁束屏蔽了他的力量,更准确地说,是祁束为了隔绝所有力量的窥探,断绝了所有联系,包括他的。
周御眼神晦暗,心跳不知漏了多少拍,好似突然间坠入深渊,人身几乎要窒息。
他停在神殿大厅外,背靠着墙壁,隐约听见殿内的交谈声,不知在说什么。
周御听见祁束笑了,不是面对他的那种笑,面对他时,祁束的笑像是营造出来的,规规范范,带着拘谨,不全出自真心。
祁束现在的笑是发自内心的,自然而然,毫无拘束。
他从小对祁束严厉管教,要求杀死感情,成为完美通关机器,祁束听从了,也从此在面对他时失去了自然状态,小心拘谨,唯恐让他生气。
周御表情失落,心想月神吗,祂确实有资格成为祁束的神,甚至是精神支柱。
他目光垂落,偷听了好几分钟,心头仿佛熬药,愈发苦涩,终于下定决心。
他也是时候该走了。现在的祁束已经不需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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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忽然间,祁束仿佛感知到什么,视线投向大厅之外,眼神凝重。
他好像感觉到了周御的存在,但往那里一看,却什么都没看见。
是错觉吗。御应该没理由来这里。
祁束有些不安,脸色都变了。
月神察觉到他的不对,弦月般的眸子微微转动,好奇道:“怎么了?不继续说你的故事了吗?”
刚刚,他们在聊周御的事。
月神对庇护祁束的神明一直很感兴趣,多次请求祁束,祁束却一直不肯让月神见一面。
月神也是无奈,感慨道:“你也真是,我只见过爱藏信徒的神明,没见过爱藏神明的信徒,你藏着祂,谁也不让见,反而让我们更加好奇了呢。”
祁束回过神,然而还有些心不在焉,“不能见,这个话题就过了吧,我来只是确认一件事,关于无限游戏的玩家从何而来。”
月神面色淡淡,毫不掩饰道:“无限游戏的玩家来自求生欲最强烈的濒死之人,也就是说,一旦无限游戏结束,大多数玩家将会同时结束这边的生命体验,回到原来的濒死之身,死去。”
“为什么是濒死之人?因为求生欲最强烈,行动力最强,虽然大多数玩家完全没有那段记忆。”
祁束并不意外,说白了,你一旦成为无限游戏的赢家,也会成为杀死无数人的凶手。无限游戏之所以迟迟没有被通关,其实正是因为有玩家发现了这个秘密,仅为一人逃生,而“牺牲”无数人,稍微有点良知的人都做不到。
月神摇摇头道:“水本来就将滴落,主神只是中途将水截住了而已,游戏结束,水也只是恢复了自然状态。”
祁束对此并不评价,“或许还有其他办法。”
月神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很难说,也许你能够找到另外一个办法吧。”
祁束并不接招,只点头称谢,转身便走了。
他走之后,月神陷入沉思。
祂一直想不通,祁束信仰的神明究竟是谁,又是谁让祁束如此虔诚地信仰。
如果是普通信徒,光看一眼祂就能辨别出了,偏偏祁束是个与众不同的神秘绝缘体。
“培养出祁束的,绝不是一般神。”
“到底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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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祁束使用了神盒。
空间迅速变换,仅一瞬间而已,他面前的光景便变成了一群巍峨耸立的黑暗教堂,顶层乌云笼罩,大气磅礴。
祁束目光垂落,投向教堂大门。
只见门自动打开了,里面的光线投射下来,从中走出了一个身穿礼服的金发少年。
少年金眸如日,泛着炽烈的光辉。祂看着祁束,表情茫然,询问道:“你是谁?”
说着,没等祁束回答,祂突然目光一亮,惊喜道:“你身上有哥哥的气息,你是哥哥的信徒!”
祁束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少年急忙冲向他,“哥哥在哪里,快带我找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