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御呆住,转过头,视线垂落,雕塑般一动不动。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祁束是有道理的,这家伙虽然平常话不多,但有时候说的话杀伤力非常恐怖。
但是,什么叫“已经驯服了”,真把自己当成狼犬了不成。
周御的心情变化翻天覆地,唇边隐隐浮现出一抹笑意。
“我要的又不是听话的宠物,你怎么能这么想自己。”
“是吗。”
祁束似乎很在意周御的评价,认真道:“我只是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而已。如果你不喜欢,我会反省,然后再改正的。”
周御一怔,道:“你这样……未免也太听我的话了。”
祁束眨了眨眼,又是一副认真万分的表情,一板一眼道:“不喜欢我听话吗。”
“嗯……以前很喜欢,现在不太喜欢。”
周御坦白说。
祁束眉头微蹙,若有所思道:“那我努力不听话。”
周御忍不住笑了,心想祁束作为无限游戏十几年的高玩,人不可能傻,但在他面前却是这么“傻”,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这也是一种可爱吧。
旁边的祁束见周御心情好了,自己心情也好了,唇线微微上扬,眼神中尽是深情。
仿佛什么都不想,仅这样看着暗恋对象,便是人生至福了。
“对了,早上的药,你记得喝。”
周御突然提醒,手指敲了敲桌面。
桌上立刻出现了十几瓶药剂。
之前祁束昏迷不醒,他才喂他喝,现在人都醒了,自然不需要那么麻烦了。
祁束目光落在药剂上,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画面,面色微变,有些担忧地看了周御一眼。
只见银眸青年神色如常,唇边带着笑意,好像根本没有经历过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祁束心头一跳,忽然想到有没有一种可能,御对那种举动并没有概念呢?
他想到这里的同时,刚刚把药剂灌入口中,由于分神,突然间呛到了。
“咳、咳……”
周御奇怪地看了祁束一眼。
祁束立马恢复正常,佯装没事发生,接着喝下第二瓶。
周御盯着他,心中已经陷入沉思。
根据昨天的对话与举动,他认为大概率祁束喜欢的神就是自己。
可是祁束太克制了,一直按兵不动,问就是等游戏通关后才能说。
小心翼翼的,甚至好像如履薄冰,怎么样才能让他坦白一点?
周御深思片刻,认为最关键的问题是祁束内心根深蒂固的认知,他估计以为他一旦说了,自己就会生气,乃至断绝关系,因此一直不敢说。
而归根结底,还是跟他的教育有关。
不改变祁束的认知不行。
即便你现在告诉他真相,然后互通心意,也是没用的。他会继续保持下去,困在被动的立场里,在双方之间不断吃亏。
周御喜欢祁束,但不喜欢祁束太小心,太卑微,因为小心意味着距离、隔阂,卑微意味着双方关系的不对等。
那是必须打破的东西。且必须由本人打破。
自己教过他无数知识,唯独漏了这些。但没关系,现在补回来就是。虽然自己好像也没有多少经验可言……
周御看着祁束坐在旁边一瓶瓶地喝药,突然道:“太温顺也不是好事,人需要适当的叛逆。”
祁束喝药的动作突然一滞,瓶中还有一半的药,却中途放了下来,目光幽郁地看向周御,眉头蹙起,突然道:“叛逆……才好吗。”
周御没有看他,视线望向更远方,银眸忽地流转出强大神韵与威严,仿佛回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第一主神。
他语气微冷道:“顺从的人或神,我见过太多了,非要说喜欢的话,我当然更喜欢叛逆的,因为反抗意味着自由意志。”
“是吗。”
祁束面色平静,似乎无动于衷。
周御点头,笑着道:“当然,你也不会因为别人事事依你,便喜欢他吧。”
祁束一动不动,手中的药瓶却隐隐出现裂纹。
他又陪了一句,“是吗。”
周御故意这么说,好像真的有效了。他转过头,只见男人面色略显阴沉,一口气喝完了药剂。
周御眨了眨眼,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这是他第一次故意引祁束生气,意外的……有点好玩。
但是还不够。
周御继续道:“你对第二主神知道多少?”
祁束微怔了下,眼里闪过几分疑惑,好像不明白周御为什么突然说到祂,老实回答道:“了解不多,只知道是祂布局了神界叛乱,最终杀了你。”
周御点头,眼神透着回忆,“是,按理说,我应该很生气祂的所作所为吧。”
祁束仿佛意识到什么,眼神变了。
周御淡淡一笑,道:“然而并不完全,我一开始是愤怒,但最后是欣慰,是高兴。”
祁束瞳孔微缩,沉声道:“你为祂高兴吗。”
“是的。”
周御坦白道:“说明祂是有自我、有野心的,不甘一直服从,一直保持现状。”
祁束沉默不语。
周御缓缓道:“我又想起了一些记忆。当年,我跟祂的关系其实也没有那么恶劣,祂多次坦诚说过,祂爱我胜过爱自己,希望我和祂能够一直是兄弟,然而与此同时,祂也怨恨我,因为我阻碍了祂的路,祂为此感到痛苦,多次想杀我,可是又因为爱我,下不了手。”
说着,周御眸中闪过一抹忧伤,“祂一直压制着自己,直到邪神找到祂,提供了确实可能的计划。祂犹豫纠结,迷茫痛苦了整整一千年,最后才终于同意,开始了那个计划。”
“当年,我不轻易陷入休眠期,因为我一旦不在,那些远古存在就不会老实遵从规矩。祂突然有一天找到我,对我格外体贴,说我太久没有休眠,应该休眠了,在那期间,祂会代替我管理好神界,让我不要担心。”
“然后那次休眠,我比以往更晚醒来,且一醒来便看到了满神界的反叛。”
周御平淡地叙说往昔,好像并非当事者,只是旁观者。
“我一开始很愤怒,找到祂,几乎杀了祂,然而我最终停手了。”
周御的目光透着欣慰,笑道:“因为我突然发现祂长大了,在我的印象中,祂一直是跟在我身后走的小孩,但是那一天,我突然发现祂变了,长高了,成熟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先知后觉。
周御不得不承认,当时的自己是很迟钝,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神的生命太长了,对应的反射弧也很长……
他笑了笑,继续说:“我放过了祂,祂很震惊我居然会这么做,后来才坦白了祂的所有心思,包括祂的苦恼,祂对我的爱,以及不得不反抗的所有想法。”
故事听完,祁束低头,若有所思。
周御问:“关于祂的事,你怎么看呢?”
祁束停顿了几秒,看着周御的眼睛,认真道:“祂,很勇敢,我不敢打破的东西,祂打破了,某种意义上,我很羡慕祂。”
周御眨了眨眼,“祂犹豫了很久,几百上千年,而你对比祂,至少还没有那么久。”
祁束嗯了一声,喝完了最后一瓶药剂,“好像也是。”
周御不知道祁束听懂了没有,一时无言。
过了一会,他突然找了药神。
药神几乎是立刻回答了。
【您找我什么事?】
此时的药神正面对着一个少年,后背冷汗直流。秩序之神不找祂麻烦,可是主神未必啊,主神已经在祂家待了半天,眼神恐怖,像要一口吃神!
周御完全不知,只问:“你有没有让人失控的药。”
药神浑身一震,老眼都瞪大了。
【您说的是……哪种失控?】
周御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回答道:“可以让人说实话的。”
说着,他好像不想药神误会,补充道:“教育需要。”
药神已经“误会”了,面色精彩无比,引起了对面主神的注意。
【有,当然有,其实就在房间里!】
这回换周御震惊了。
那种药居然就放在房间里?万一不小心喝了怎么办?虽然他是神,不容易出事,可祁束妥妥是个人啊。
但药神不多解释,下一秒便说出了具体位置。
【保好用,药倒神都不是问题!】
周御不知道药神想哪里去了,便没有多说。
时间一晃到下午,转眼便要入夜。
自周御说了那番话后,祁束便坐在外庭不语,甚至人也一动不动的,好像在思考非常深刻的问题。
周御多次心软,想不如说明白了,省得这男人胡思乱想,但一看到祁束罕见的认真,他又不禁止步,让对方好好思考,连手中的药都觉得没必要用了。
但一到晚上,他又有些犹豫。人不会轻易改变,更何况祁束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
他想着想着,一不留神就在祁束晚上的某瓶药剂里下了药。
晚上八点钟左右,祁束终于动了,回到了房间里。
周御面不改色地坐在一旁,示意他喝药。
祁束则走近周御,声音沙哑道:“御,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周御愣了下,镇定地望着祁束,银眸流露出神性与威严。
“什么事。”
“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我听着,你说。”
祁束深了口气,眼神明亮如炬,语气强势而克制,“我想做你的伴侣,我想和你结婚,我喜欢你。”
他说完了,如释重负,死也无憾,双眸紧盯着对面的银眸青年,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判决。
银眸青年先是沉默,然后不禁笑了,“你终于说出来了吗。”
祁束一愣,心中忐忑万分,好像周围的空气都被抽空了。
“……什么意思。”
“你还不懂?”
祁束先是疑惑,然后是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