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鹤轩抬起头看向戚玉,面色惨白，眼神很是脆弱，道：“宝宝,你一定在说笑吧。”
“你是不是想看到我为你伤心的样子，我承认了,我听到你这么说真的很伤心，宝宝你别再逗我了。”
他祈求地看向戚玉,只希望这是戚玉随口说的笑话。
戚玉脸上毫无波澜,只道：“抱歉,不是在说笑，我是认真的。”
“师兄，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戚玉的话音落下，明明声音很轻，却像是惊雷一般震在陈鹤轩心上。
陈鹤轩额头冒着虚汗,抖着嘴唇道：“宝宝，你是在骗我对吧，你爱着我的，一直都爱着我的。”
明明就在刚刚,戚玉还在为了他落泪，在早上,戚玉又一次答应他不会离开。
明明他才恢复记忆没多久,这之间和戚玉相处的所有事情就宛如上一刻发生的。
明明他那么爱他的宝宝,他还没有好好爱过他的宝宝。
明明戚玉答应了他，不会离开他的。
戚玉默默看着，没有说话。
那双漂亮的绿眸里全是令陈鹤轩陌生的情绪,是怜悯、讽刺,还有漠视,独独没有陈鹤轩最熟悉的爱和关心。
忽然想起什么，陈鹤轩急着道：“宝宝，你说你一直在骗我，那为什么要找到我把魂魄还给我，留在我身边，还答应了不离开我，为什么？”
他期盼地望着戚玉，唇边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以为自己找到了事情的转机。
戚玉抬眼看了下月亮，轻启薄唇：
“师兄，你知道如何毁掉月亮吗？”
陈鹤轩心里一揪，摇了摇头。
他不明白戚玉为什么要提到月亮。
“让月亮自己落下来，这样它就会碎掉了。”戚玉弯了弯唇角。
不好的预感涌上陈鹤轩心头。
他的指尖掐进小几里，几乎将小几捏散，茫然道：“月亮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戚玉弯腰附身，视线落在陈鹤轩的脸上，指尖划过他凌厉的下颌，怜悯地道：“我曾经执着地捞月，后来遍体鳞伤，什么也没碰到。”
陈鹤轩终于明白，“月亮”是指自己。
“后来我意识到，我一直追寻的不是真的月亮，而是月亮的倒影。”
“我也意识到，真的月亮离我太远了，我根本追不到真正的月亮。”
陈鹤轩连忙道：“宝宝，不用你追月亮，月亮会自己来找你的，会永远留在你身边。”
他用尽全力为月亮证明清白，好像他就是月亮本月一般。
戚玉摇了摇头，声音很轻，道：
“可是等月亮落下来的时候，我已经不想要月亮了，我只想毁掉月亮。”
“所以，你留在月亮身边，就是为了毁掉月亮吗？”陈鹤轩面色惨白，四肢一软，一只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地上，若不是勉强靠着小几，恐怕会直接跪在地上。
“对啊”，戚玉勾了勾唇角，“凭什么我为月亮失去了一切，月亮却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包括我。”
“我要让他得到一切后，再失去一切。”
“所以你把魂魄给我，就是为了让我记起过去和你有关的一切，你答应留在我身边，是为了让我产生能拥有你的错觉？”陈鹤轩苦笑一声，彻骨的冰冷瞬间由四肢扩散到心脏，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被冰冻的声音。
“对啊”，戚玉笑了笑，道，“凭什么我爱你而你毫无反应，我也要你为我死去活来，感受一下什么是心碎的感觉。”
噼里啪啦，陈鹤轩听到了，是自己冰冻的心脏碎掉的声音。
原来被所爱的人欺骗、伤害就是这种感觉吗？
戚玉的指尖抵上陈鹤轩的左胸膛，仿佛隔着布料戳在了陈鹤轩心尖上。
他道：“痛吗?”
陈鹤轩没有出声，却已泪流满面。
戚玉满是奚落的视线对上他的眼睛，冷声道：“可是和师兄你的那四十九剑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我每次看到你，都会想到你曾经如何在魔宫用深情欺骗我，又如何将那四十九剑刺入我的体内。”
这一句话彻底将陈鹤轩的心脏击碎，他痛啊。
他分不清楚有多少痛是对戚玉的心疼，又有多少痛是被欺骗后产生的。
“对不起，对不起。”陈鹤轩想，或许是前者更多一点。
他到底把戚玉伤得有多深，才让戚玉不惜忍着痛苦都还要留在他身边做戏。
戚玉垂下眼睛看着陈鹤轩，道：“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伤害已经造成了。”
陈鹤轩用力抬起手，握住戳在自己胸前的手，道：“宝宝，你往我这戳多少剑都可以，只要你能不再痛了。”
在这一刻，陈鹤轩彻底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了，哪怕被戚玉欺骗，他首先想到的还是不想让戚玉疼。
如果可以，他希望戚玉受过的所有伤都转移到他身上，让他为戚玉承受一切伤害。
“不了，我不想脏了我的手”，戚玉冷淡道，“你松手。”
“还有，以后也别叫我宝宝了。”
比起疼痛，铺天盖地的恐慌涌上陈鹤轩的心头。
比起被欺骗，他更受不了的是戚玉有任何和他撇清关系、要离开他的倾向。
他颤抖着嘴唇问：“宝宝，你要离开我吗？”
“对呀”，戚玉想把手从他手里扯出来，却扯不出来，只好道，“我骗了你，难道你还会容忍我留下来吗，不会再杀我一次吧？”
陈鹤轩顾不上从小培养的仪态和修养，只握着戚玉的手，跪在地上往前膝行了几步，道：“我不会，不会……”
“宝宝，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他的声音很急促，眼睛很红。
“你想怎么报复我都可以，我绝不还手，只要你留下来……”
“你忘了吗，我说过要毁掉你呀。”
戚玉垂下眼睛淡淡道，绿眸一如既往的漂亮。
“就要把你最在乎的都毁掉。”
“你最在乎的难道不就是我吗？”
“不要这样做”，陈鹤轩用力将戚玉的一双手都捧在手心里，“求求你，不要伤害自己，你想怎么伤害我都行……”
他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戚玉受到任何一点伤害，哪怕自己伤害自己。
“我当然不会这么傻”，戚玉冷淡地看着他，慢慢说道，“我自然是要离开你，彻底消失在你眼前，藏在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只是想到这一点，陈鹤轩的心脏像是被搅碎了一般，比刚才得知自己被骗时还有难过。
他徒劳地恳求道：“不要这样，别离开我，求求你……”
他疼得额头直冒冷汗，唇色也惨白得不成样子，明明修为很高，全身却一边冰冷。
戚玉丝毫没有动摇，用力把自己的手从陈鹤轩的手里收了回来。
他往后一退，陈鹤轩像是应激了一般，猛地爬上前，往前一扑，却连戚玉的衣角都没碰到。
“你想怎么报复我都可以……只要别离开我就好。”陈鹤轩知道戚玉不想自己碰他，便恳求道。
害怕戚玉离开这件事已经深入骨髓，只是提到这件事就会痛彻心扉。
戚玉的视线慢慢从他脸上划过，道：“我为什么要留下来，我已经不爱你了。”
他的眼神很冷淡，和以前炙热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陈鹤轩已经习惯了戚玉爱自己，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巨痛再次涌向心脏。
“因为……因为我爱你啊，我不能离开你。”
过去，是戚玉一直在用对陈鹤轩的爱挟持陈鹤轩。现在，是陈鹤轩用对戚玉的爱挟持戚玉。
戚玉道：“你的爱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我已经不稀罕你的感情了，没必要了。”
这一句话好不亚于往陈鹤轩心上戳了数百个洞，滚烫的血从胸膛流出。
没有了戚玉的爱，陈鹤轩的底牌再多也没有任何用。
就在陈鹤轩陷入绝望的时候，因怕吓到戚玉而被他深藏心底的阴暗想法又冒了出来：
只要他不放戚玉走，戚玉就永远别想从他身边离开。
“想让我留下来也行……”戚玉忽然道。
这道声音将陈鹤轩的思绪拉回了理智边缘。
“你不是说只要让我留下来，怎么报复你都可以吗？”
戚玉用指尖戳着他的心脏，慢条斯理道：
“你往这里戳四十九剑怎么样，说不定我心一软、恨一解就会留下来。”
“如果你不敢这么做，那就不要拦着我离开。”
这句话像是火点燃了陈鹤轩濒临死亡的心。
在留下戚玉和放戚玉离开之间，陈鹤轩一定毫不犹豫地会选择前者，哪怕要冒着重伤死去的风险。
可是戚玉这个小骗子真的会许诺吗，会不会在他往自己心脏刺了四十九剑后就趁机跑了。
摆在陈鹤轩面前有两条路：
一是不听他的话，把他强行留下来，后果就是违背戚玉的心意、让戚玉伤心。
二是听他的话，真的往自己心上捅四十九剑，或许他就会留下来，但也有可能就是失去他。
假装不爱陈鹤轩这件事，戚玉差点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他看着陈鹤轩狼狈的样子，心里一揪一揪的。
在这一刻，戚玉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开心，也忽然没有那么希望陈鹤轩爱自己了。
他不想师兄受伤，更不想看师兄因为自己受伤。
放我离开吧，师兄。
不要再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