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年都买好周五过去的高铁票了,被余知意拦了下来,“年哥,我还能熬一熬,下周再来吧。”
“我熬不住了,思念攒满了,我得去见你,你上次给我的香包香味都散尽了。”
那是余知意捡干花装布袋子里做的干花包,陆景年放在枕头下天天闻着花香入睡,最近香气淡到几乎闻不到了。
“我刚没说实话,我这周末接了个活,得加班,你来了我也没空陪你。”
陆景年说:“那我更得去了,去给你帮忙。”
“不用,活儿不重,私人聚会会场布置,连着两天,要求只能一个人去。”
陆景年没再说什么,想念归想念,不想打乱他的正常生活和原有计划,只是叮嘱他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
余知意连连应声,挂断电话松了口气。
他撒谎了,对着陆景年撒谎了,不让他来的原因是自己受伤了。
昨天没睡好,想着陆景年明天可能会来,早上三点半去市场买黄牛肉,只有一家卖黄牛肉,去晚了没有,想着买回来先卤着,明天等他过来吃刚好入味。
回来时天将将亮,地上一块小石头在晨曦中半隐藏着,余知意没看见,骑着小电驴从石头上轧过,石头蹦飞了,电驴打滑了,余知意膝盖擦破好大一块皮。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看起来瘆人,血刺哗啦的一大片,陆景年看见绝对是自责多过心疼,干脆不让他来了,反正一周很快,让思念再攒一攒吧,攒满了余知意去广州见他也不是不可以。
而后持续高温,余知意一大早起床打开手机,天气推送、新闻推送、移动短信一股脑涌进来:气象台9月23日06时42分发布台风蓝色预警信号:今年第16号台风“振翅”今天02时中心位于我国太平洋洋面上,中心附近最大风力有17级(55米/秒),中心最低气压为980百帕,预计,将以每小时25公里左右的速度向偏西北方向移动,强度缓慢减弱。受其影响,未来24小时东山县及渡尾沿海将出现强风强降雨,请注意防范!
还没看完台风路线电话响起,是陆景年。
“看了最新的气象报告吗?”
余知意说:“刚看到。”
“可能在你那里登陆。”
“还不一定吧,台风很难说的,说不定跑着跑着偏离路线去了其他地方。”
陆景年说:“你注意安全,先去市场备点吃的,尤其是水要储存够,你以前应该没经历过这么大阵仗的台风吧?”
“是没有。”
“不用害怕,你现在去买菜,多买点泡面和面包,家里能装水的容器都尽量装满水,充电宝充满电,还有透明胶带不要忘记了,买回来把窗户都贴上胶带,贴米字形不要害怕。”
余知意笑了,“我个大男人怕什么台风。”
陆景年声音没刚才那么紧张了,“那就好。”
一上午陆景年都在走神,隔几分钟刷一次台风实时播报。
11点,发布了最近消息,台风直面袭击福建,预计在次日登陆,陆景年赶紧查高铁票信息,还有,余票充足,立马订票,跟同事交待这两天的重点工作后又跟领导打了声招呼背着笔记本离开办公室。
刚上高铁接到陆锦华电话,未来几天有大暴雨,陆锦华问他能不能过去借住几天,他住的地方一到下雨天涝得厉害,有时还会有下水道水倒灌的现象出现,陆景年说让他自己过去,钥匙他有。
“那好,我下午过去,我把小荣也带过去,你要吃什么,我买点菜。”
“不用管我,我这几天不在广州。”
“你出差?”
陆景年说:“去东山岛。”
他哥在电话那边叫“你又去东山岛,你有什么事总要往那边跑,诶,你别挂……”
陆景年挂断电话在高铁上抓紧时间处理工作,不理会他哥。
蝉好像突然一下子从全世界消失了,整个城市安静的要命,余知意听陆景年的话去了三趟超市,买了一箱泡面、一件矿泉水,其他吃的没得挑,超市有什么买什么,生鲜区货架几乎空了,楼上楼下能装水的容器都被他接满了水,楼上楼下玻璃全被他贴上透明胶,准备好一切他坐在门口摇着扇子望天,太阳高照,天空蔚蓝,一丁点儿台风要来的意思都没有。
郁梨悠闲地剥着石榴,“余哥,你用不用这么夸张啊,我什么都没准备,要是台风来了我就在家躺尸,没得吃就不吃,就当减肥。”
“不夸张吧,我早上去超市的时候看到那些阿公阿婆只差没把超市搬空了。”
谭玮点头,“嗯,我妈把我弟的充气游泳池都当储水池装满水了,别不信,我记得小时候有过一次大台风,路上的树全都被连根拔起了,断水断电差不多十天,政府天天派人送水送吃的,没水洗澡,没水冲厕所,希望这次台风能绕开我们这里。”
郁梨瞪大双目,“真的假的?那我是不是该现在去买点吃的,别真的饿死了都没人知道,不行不行,我还是先把充电宝充满电,先下载一点电影和小说,免得到时什么都没有,真的只剩下躺尸了。”
“别担心,”谭玮又说,“妈祖会保佑我们的。”
“难怪今天这么多阿婆买饼买花买香买纸,是去拜妈祖啊,诶小尾巴,妈祖灵吗?”
谭玮很认真的想了想才回答:“台风不来的话妈祖就灵了,来了的话那就是妈祖可能出门云游了,懂吗?”
“不懂。”
余知意听着他俩聊,跟着笑出声,突然又在想还没带陆景年去过妈祖庙,等下次一定带他去看看,还有文公祠也没带他去过。
郁梨刷了会儿手机,“呀,看来这次台风真的很大啊,刚看到新闻下午两点后的飞机高铁全停运了。”
余知意怔了一会儿,陆景年应该在忙,半小时前给他发的信息他没回。
郁梨又换成刷朋友圈,拍着桌子叫道:“哇,这些阿嫲阿嫂太有才了,蜡烛抢光了就去抢拜神的蜡烛,我看朋友圈说全城蜡烛告急,我们怎么办,我们一根都没有啊。”
谭玮悠悠道:“要蜡烛有什么用,又不用上网,没有电只会影响我上网,蜡烛对我来说没用。”
傍晚,天边又暗又黄,树叶一动不动,太阳早不知道躲哪去了,各类提示信息潮涌般的挤了进来,原本不紧张的余知意被这阵势弄得有点紧张,跑到楼顶去拉了张塑料膜盖在花架上,又到二台三楼阳台把花从高处全搬到了地上,他没经历过台风,这已经是他觉得最保险的处理方式了。
搬完出了一身汗,洗了个澡出来天就变了,树被吹弯腰,路上垃圾袋被风被到半空盘旋,谭玮跑过来喊提醒余知意和郁梨早点关店,余知意把门口的东西全搬了进来,拉下卷闸门的时候风力已强到吹倒路边的一辆自行车了,卷闸门被吹风得隆隆响。
半降到一半,一道人影弯着腰从门下面蹿了进来,余知意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半张着嘴巴,好半天才出声:“你怎么来了?”
陆景年喘着气,“过来陪你,怕你害怕。”
余知意上前接过他的包,“怎么过来的?我看新闻高铁停运了。”
“我运气好,我上那趟车后才通知停运,只是过来的的士车都停了,公交车也停了。”
卷闸门落地扣锁发出沉闷的一声,外面风刮得呼呼响,陆景年后背全汗湿了,“有辆私家车刚好到铜陵,给了笔钱把带到了铜陵大道口,我找了辆共享单车骑了过来。”
陆景年没细说,他下了高铁后才知道的士车全面停运了,公交车左等右等都没等到,走了两里路才碰到一辆私载客的小面包车,一辆车塞满了人,司机把他扔在陌生的路口,路口没一辆车停下来,走了大半个小时才找到一辆共享单车,冒着风骑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找到店里。
余知意放下包,上前抱着陆景年,在他肩头蹭了下鼻子,“累不累?我去做饭,你去洗个澡。”
陆景年揉着他后脑勺,“不累。”
能见到你怎么都不累,能在你需要人陪伴的时候陪在你身边,多累都不算累。
余知意做饭时风变得更狂了,雨砸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像是要把玻璃砸破,楼下卷闸门响个不停,风似乎是想撕碎那道门,余知意头一次见这仗势,若是一个人在还真是会害怕。
陆景年还是穿着那套余知意的运动衣,担心待会儿会停电,两人赶紧吃饭。
“台风这是来了吗?”
陆景年刷着台风实时走向,“还没登陆,这还只是前菜,是‘振翅’的下马威。”
余知意有点担忧的望着外面的花,“那我的花可能危险了。”
陆景年放下碗,“得赶紧把花都搬进屋。”
正说着话谭玮电话打了进来,那边风声更大,他家靠海边,谭玮说:“余哥,需要我帮忙吗?我家这里都做好预防了。”
“不用,你年哥来了。”
“什么?年哥来了?年哥可以啊,对了,我爸说这种台风很有可能引发海水倒灌,一楼可能会涝,最好是把一楼的重要物品垫高。”
“好,我们正要搬东西。”
“行,那余哥你和年哥注意安全,有事随事打电话,我爸连皮划艇都准备好了。”
两人先去顶楼往里搬花,顶楼半层的楼梯被摆满,风挟着雨往屋里灌,上半层楼梯的花盆一整排一整排的被吹倒,有些较弱的花已被风连根拔起,眼下顾不上太多,只能先搬进来,陆景年刚洗的澡全被雨淋湿了,他大声喊:“知意,你把花往下搬,三楼楼梯不能放,你在里面搬,我负责外面的。”
“好,你小心点。”
陆景年抢着把外面的花全搬进了楼梯间,最后只剩下他们一起种的无尽夏,无尽夏是直接种在水泥槽里的没办法搬,陆景年想了想,把储水桶倒扣过来盖在无尽夏上,又去找了两包没开封的花土压在桶上,还是觉得不够重,又跑到二楼找来胶带将桶缠在围栏上,最后拍了拍,这样总不会被风吹跑吧。
不搬不知道,一搬吓下跳,余知意看着占满了三楼第一层楼梯、客厅、过道的数不清的花盆,对陆景年说:“阳台还有很多,怎么办,还有一楼的花,丝带,包装纸都要搬到二楼来。”
“搬,卧室,厨房,能放的都放,三楼交给我,你去楼下。”
阳台的花才搬了一半三楼客厅就已经摆满了,陆景年往沙发上套了一层塑料膜,就连沙发都摆满了,外面风越来越大,抢完三楼的两人又跑去二楼往里搬,二楼门帘被风吹成一团,阳台已开始积水,余知意结结实实的感受到了台风的威力。
终于搬完了花,又手忙脚乱的给阳台玻璃门和每扇窗户加固透明胶,一楼的物品也都搬到了二楼,保鲜柜用凳子垫高了,等一切忙完已经快十点了。
余知意吁了口气看着陆景年笑,“年哥,你脸上都是泥。”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陆景年说着抬手帮他擦了下脸颊的泥土。
脸上全是泥,身上全是花,蓝蝴蝶的花朵脆弱,刚搬的时候花瓣落了陆景年一身,像是给原本的衣服绣上了一朵一朵的蓝小花。
余知意随手替他拈着肩上的花瓣,凑上去嗅了嗅,轻叹:“年哥,你好香啊!”
陆景年低头看了下身上,拽着余知意手腕轻轻一拉把他拉进怀里,下巴在他肩上蹭了蹭,“香气蹭点给你。”
余知意抬头吻了下他的嘴唇,笑着说:“你先去洗澡,我再找套衣服给你。”
余知意进卧室找衣服时才发现床上也摆满了花,陆景年在床上也盖了一层塑料膜,多肉等小盆的花卉全被他摆到了床上。
给陆景年送衣服时余知意问道:“今晚怎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