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琪拖着百来斤重的男人, 吃力地行走在树林中,狼狈地喘着粗气。
她有种想把手下这人干脆扔下的冲动,自己一人遮掩气息就很吃力了, 别提还要背着一个百来斤重的成年男人。
阿琪撑着树干, 突然听到耳边有异常声响, 她警惕地回过头:“谁?”
原瑢从树后走了过来, 肌肤苍白, 他身后站着金色长发的穆千里。
“谢谢。”原瑢的目光停留在她背后昏迷的卓昭慈身上,过会儿, 缓缓挪回来,低声向她道谢。
阿琪疲惫地摇摇头:“没事。”
她咬了一下嘴唇, 目光有些游移:“而且....本来就是我把你们带进的危险境地。”
说好的去杀南宫云烁, 结果忽然冒出来一虫王,这也就罢了, 还带出一个虫后,对面被她连累到差点全员送死。如果她是原瑢,见到自己不喊打喊杀就很好了,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礼貌在。
原瑢眼神平静, 没对阿琪的话发表任何意见。
他注视着她身后的人, 向她伸出右手:“把他交给我吧。”
卓昭慈紧闭双眼, 陷入深沉昏迷中,黑色的裂痕从他眼角蔓延至修长脖颈, 再往下被紧扣的衣领遮住, 看不清内里情况,但完全可以想象到身体的惨状。
原瑢解开他的领口, 发现有黑色裂痕遍布胸膛,皮肉恶心翻白, 像腐烂的脓肉一样让人生理不适。
卓昭慈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如果他没有及时赶来,对方的下场只能是在阳光下焚烧而死,变成一座光秃秃的骨架。
彩色的灵芝从原瑢手心浮现,闪着柔和光晕,一下子吸引走阿琪的目光,“九曲灵芝?这种疗伤圣物竟然被你得到了。”
吞咽了灵芝后,肉眼可见的,卓昭慈脸上的伤口开始愈合,原瑢将空间里灵气最充足的数枚蓝色灵石,全部取出来放在他身边。
渐渐的,卓昭慈眼角的裂痕消失了,呼吸也开始变得平稳。
卓昭慈缓慢地睁开眼睛,一双棕褐色眼眸木然。
他注视着原瑢,对他的到来表情没有任何惊讶,也没有任何喜悦,只有戴着婚戒的右手狠狠抓住了原瑢手臂。
他呼吸颤抖:“小瑞……”
原瑢低下头,大拇指擦去他眼角脓水。
“他还活着,我会把它带回来。”
听见这句话,卓昭慈才彻底放心下来。急促的心跳恢复正常,他大口大口地吞咽原瑢递过来的血剂,想赶紧恢复行动能力,然后与他一起去找卓瑞。
阿琪站在一旁,望着这诡异无比的场景,不禁咬住了唇瓣。
大叔伤势古怪就算了——吃下堪称疗伤圣品的九曲灵芝后,身体恢复她也可以理解,但对方为什么要喝那种东西?
她的鼻子很灵敏,绝对不会闻错。
玻璃管里液体散发的,明明就是鲜血的味道,而且吸食之后,对方明显好转得飞快,整个人迅速变得容光焕发,简直像志怪小说里食人精气的妖怪。
“你的金蚕,能借用一下吗?”原瑢忽然想起阿琪的存在,转头看向她:“我想用它来寻找卓瑞。”
“当然可以。”阿琪回过神来,迅速地答道。
她现在只想尽力弥补,也许原瑢请她一起去杀虫王,她考虑一下也会咬着牙答应下来。
幼嫩的金色小虫,缓缓爬到少女掌心里。
阿琪低下头,尝试着呼唤金蚕,让它帮忙寻找昨日遇到的红发青年的气息。
几分钟后,金蚕依然一动不动。
“.....”
阿琪尴尬道:“抱歉,我再试试。”
金蚕与她生命同连,她猜测是自己的疲惫反馈到了它身上,才导致它气息恹恹。
原瑢两指取出最后剩下一管灵蜜,用细长吸管沾了两滴,走到阿琪身前。
小金蚕慢吞吞凑过来,仰头嗅了嗅那吸管,吃下香甜的灵蜜后,渐渐精神了起来。
千里看一眼原瑢捏着的吸管,又看了眼拼命舔舐灵蜜的金蚕,表情欲言欲止,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金蚕摇晃身躯,指向一个方位。
原瑢立刻动身,带着能够站立起身的卓昭慈,还有千里他们往那方位赶去。
不久后,他们来到一片杂草丛生的小树林里。
只见浑身野人打扮,脸上涂满黄泥,腰间只围了一条草裙的家伙坐在木架旁烤火,屁股后面,杂草随意堆着,肤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红发青年就紧闭着双眼躺在上面,胸口破了一个大洞。
卓昭慈眼睛木然地,缓慢地眨了眨,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
不然怎么会看见他金娇玉贵,疼爱长大的小孩如此脏兮兮地躺在地上?
虚弱的身体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惊人速度,卓昭慈闪身至男人身前,仇恨地扣住他喉咙,指骨用力收紧——
“咳!.....别咳咳咳”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响起,野人高喊:“别动手!”
这声音.....卓昭慈微微皱眉,手下松开了一点力道。
“咳咳咳!”野人捂着喉咙剧烈咳嗽,眼角溢出泪花:“你他妈,下手也太狠了.....”
翁星洲擦掉自己脸上的黄泥,露出底下的面庞来,他白色假发已经掉了,但依稀还能辨认出来他五官。
“我只不过给自己涂一点泥巴,遮掩下气味躲一躲虫王的追踪,结果没死虫子手里,差点死大叔你手里了!”
卓昭慈嗓音冷酷:“到底怎么回事?小瑞为什么会这样。”
翁星洲讪笑道:“别激动别激动,你家小孩变成这样谁干的我也不清楚,我只是路过——别这样盯着我,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说着,他搓了搓手:“呃,我背着他尸体回来,就是想问问你们,能不能看在我辛苦一回的份上,把我的记录手环还给我......呃?或者把积分还给我....”
“滚。”卓昭慈直接把东西甩进了他怀里。
“好嘞~~”翁星洲激动的差点落泪,他妈的,终于拿回来了。
卓瑞是找了回来,但他的心脏没了,想要彻底苏醒,需要大量的血,多到可能要把原瑢半个身体掏干的血液量。
但以眼下的条件显然没办法做到,他们还处在危险中,不能丧失战斗能力。于是只能先将对方的身体保存好,等出去后再做打算。
卓昭慈细心地,取出一张黑布裹住卓瑞的身躯,不让他皮肤继续裸在外被日光灼烧,原瑢半蹲在卓昭慈的身边,取出最后一朵九曲灵芝,轻轻送进青年的嘴唇里。
阿琪看着两人进行这些动作,就仿佛像在看某种不伦不类的诡异仪式。
阿琪眉头紧锁愈发困惑。
在她看来,卓瑞已经死了。
人的心脏都没了,尸体早就凉透,卓昭慈是父亲无法接受这一切可以理解,怎么行事看着理智的原瑢,也和他一起胡闹?还浪费一朵那么珍贵的九曲灵芝。
“大城市的情趣吧。”翁星洲耸了耸肩膀:“你女朋友的孩子要是死了,你除了陪着她闹还能怎么办?”
“嘛,不过我也很好奇,”翁星洲望着树底下两人方向,嘴里暗暗嘀咕:“前两天见到时,明明陪着小的,现在又带着大的,到底是跟小的,还是跟大的?”
“等会儿,”他恍然大悟地一锤手:“难不成是父子通......”
一道剑锋,突然对准翁星洲的脖颈。
日光下,剑刃倾斜,反射出一片森冷。
千里危险地盯着翁星洲,眼神像是要把他大卸八块。
翁星洲吓一个激灵,连忙打嘴:“不说了....不说了.....我嘴贱!”
千里转过头,对着阿琪的态度好了一点,说:“主人做事有他的道理。”
阿琪视线紧紧盯着他,红唇微抿:“你意思是,原瑢还有办法把人救回来?”
千里却别开了眼,没有回答她话。
阿琪脸色有些失望。
安置好了卓瑞,原瑢向千里这边走来。
指腹沾有一层薄薄的黄土,那是卓瑞的身体在泥泞里躺了太久,沾染在他手心的泥巴。
“开始吧。”他淡淡道。
千里闭上双眼,下一秒,一双羽翼自他肩头张开,美丽的色泽,燃烧炽热高温。
原瑢食指轻点在空气中,一点黑暗,从他指尖向外疯狂蔓延,吞噬周围的所有光亮。
千里伸手握住原瑢的肩膀,带着他往更高的方向飞驰而去。
.....
黑夜笼罩了神农山。
仿佛一块巨大的幕布从天而降,将整个山脉覆盖在下面。
四处逃散的觉醒者们,这一刻,都听见一道来自黑暗的声音,呼唤他们所有人向指示方向靠拢。
白戈与李月正好从湖水里出来,刚爬上岸边,就望见了天空光亮被吞噬的诡谲场景。
他们不可思议地仰头,看着没有光亮的高空,就像看到一个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一样,或者说,不敢相信有觉醒者的能力可以到达这种地步。
白戈喃喃:“指示的方向,在哪里?”
话音未落,白戈的瞳孔突然猛缩了一下。
他看见了什么?
——一对巨大的火翼,在黑暗中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