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电话对面的人在确认，“安先生，你现在能过来吗？”

安程看了眼不远处的颁奖场地，灯光亮起，主持人也拿着话筒上台，应该马上就要开始了。

在他身后的观众席上，已经坐满了粉丝，大家都翘首以盼能够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自己喜欢的主播。

安程站起身，在典礼开始的时候离场。

安程说：“好的，请发一个地址过来，我现在过去。”

地址很快发了过来，安程照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

“007，能确认一下启蒙的伤势吗？”

“还没有出诊断结果，现在人处于昏迷的状态，暂时我没办法评估。”

安程抿了抿唇，穿过人群走出广场。

因为今天的活动，广场附近的人流量大得可怕，即使安程提前就开始打车了，走出广场的时候还是没人接单。

甚至有交警在外面维持秩序，红蓝色的灯光十分鲜艳。

“宿主，地铁距离这里有点远而且不能直达，公交车比较慢，所以还是推荐打车。”

小猫贴心地提出建议，“可以考虑走到人少一点的地方，大概需要五百米。”

安程点头，“导航。”

广场的位置靠近市中心，即使走了一段距离，道路两片仍旧有很多人，但是多了些更加接地气的生活气息。

能看出这段路都因为这次的活动而堵塞，车辆缓慢地前进着。

“007，还有多少米？”

小猫道：“快了，只要前面十字路口拐个弯，就好打车了，也不会很堵。”

“嗯。”

安程快步走着，白日的炎热已经过去，吹来的风带着些初秋的凉意。

而他的脚步，在视线接触到一个人的时候，停了下来。

安程听见一个人在喊“哥”，稚嫩又委屈的语气。

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在马路中央，抱着奥特曼的玩具，脸色惊恐害怕。

来往的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路灯打在他的脸上，逼着他眯起眼睛，有司机后怕而愤怒的谩骂声传出来。

他吓傻了，想离开那里，却又不敢动，然后他看见了自己的哥哥。

他喊：“哥！”

光是这么一瞬，他就哭了出来，彷徨和无助被瞬间放大，抱着玩具哭喊出声：“哥，我害怕！”

安程顿了一瞬，接着动了起来，他开始向着路中央跑过去，周围的很多景色都被忽视了，眼里只剩下那个小小的身影。

小猫头一次从安程的精神世界里面，感受到这么多的情绪。

怀念，后悔，害怕，紧张……

为什么，仅仅是因为看见安期身受险境吗，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

夸张到一向冷静自持的安程，忽略了一个根本性的问题：

安期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啊。

安家父母多么疼爱这个孩子啊，怎么可能会把孩子遗留在危险的马路上呢？

小猫试图唤醒他：“宿主，别过去，危险。”

安程脚步没停，堪堪避过一辆车。

“都说了危险，不要命了吗？！”

安程跑到安期身边，把人抱起来，在一片鸣笛声里。

语气沙哑，“怎么在这里啊，小……期。”

话音消散在一道巨大的碰撞里。

有一辆货车撞了上来，周围像是被按了静止一样，变得十分安静，只剩下崩裂般的耳鸣声。

……

寝室群里。

白卿：程哥，启蒙，你们不在吗，我快上场了。

等了好一会，他一直没得到回应。

本来应该就在前台不远处坐着的安程，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的，位置空了之后，很快就有其他人坐了上去。

他一直等到有人喊他的主播名字，才关闭手机，往台上走。

台上的灯光很耀眼，上台的时候欢呼声也很热情。

主持人很专业，很熟练地介绍起白卿的直播情况，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冷场。

白卿得体地回应着，同时和场下的人互动回应粉丝的热情，视线一遍遍地扫过场内的每一处地方。

可是，都不见人，无论是安程还是王启蒙。

颁奖的人把奖杯拿了上来，在彻底交到他手里的之前，又是好一段祝词。

终于，白卿伸手，接过了奖杯。

而这一瞬，他心有所感地抬头，看向几乎是靠近场外的一个偏远的角落，他看见一个人影。

太远了看不清脸了，但是能瞧出身型，是安程。

他正举着手机，拍下白卿获奖的场面。

白卿试图对着那个方向笑一笑，但是笑不出来，安程的衬衫是蓝色的，没有红色的图案。

主持人还在说着什么，白卿突然转身离开，语气匆匆，“我有急事。”

身后都是挽留的声音，白卿没有回应。

下高台前，白卿再次望过去，瞳孔都颤了颤。

安程毫无预兆的，摔倒在地，重重地。

安程说：“007，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

安家。

李希在小区里面找了一会了，一直没找到安期，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物业也被喊了过来帮着找，社区很多的街坊邻居也站出来，但就是没有找到安期。

安父放下工作匆匆赶回来，语气焦躁，“怎么了？”

李希痛苦捂面，“找不到，根本找不到他……”

“小期不见了，明明就在他房间里面的，怎么就是不见了。”

安父匆匆上楼，“那应该还是在房间里的啊。”

他砰地推开房门，急躁的心在看见床上的孩子后，突然安静下来，瞬间变得平和。

他搂着李希，“不是在这里吗，没事了。”

李希不可置信地走到床前看，“可是我之前明明找过好几次……”

安父安慰：“可能是出去玩，你没注意的时候又溜回来了。”

“真的么？”

李希还打算说什么，突然发现安期的脸红得吓人，眼角一直在滴泪，明明是睡着却一直呜咽着哭，瞧着都要哭断气了。

急忙把人抱起来，“医院，去医院！”

安期发了高烧，却找不到病因，只能暂时选择住院，一直挂着消炎药。

他的意识一直是模糊的，咿咿呀呀在说什么，却说不清楚，说得激动了就哭得更厉害。

李希险些以为要失去这个孩子了，每天都以泪洗面，给大儿子安程打电话过去，可是每次都被人挂断了。

一对父母的情绪跌落到了低谷。

好在五天后，安期的情况终于转好，烧退了下来，竟然还在一天晚上睁开了眼睛。

李希欣喜地围过去，“小期，你醒了！”

可是安期张口就哭，“呜呜，哥哥死了，哥哥死了……”

李希欣喜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安父的神色也变得严肃，“小期，不要胡说话，你哥在大学那边好好的。”

“他被大车撞了，他快死了……”安期爬过来去推李希的手，“去救哥哥，救哥哥啊！”

李希觉得安期大概率是做噩梦了，所以梦里才会一直哭，但是看安期哭得这么难过，还是心里害怕，又给安程打了一个电话过去，但是照样没人接。

安父想了下，“用小期的电话打吧。”

不知道安程又在闹什么脾气，但是小期的电话他一般还是会接。

电话是安期自己打的，他抽噎着，有些害怕地拨通了哥哥的电话。

真的接通了，但是对面没有声音，一阵沉默。

“哥？”安期小心翼翼地问。

对方沉默了一会：“什么事情？”

安期憋不住嚎啕大哭，“哥，你还活着，呜呜……我以为你死了，被车撞死了。”

对面的语气是明显的不耐，“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死。”

“没事的话，我挂了。”

电话被挂断，病房里面的三人都有些愣神。

安程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就这么冷漠。

但是，他好像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

*

白卿没能找到安程，那天安程在他的视野里面摔倒，他赶过去的时候，却没有看见安程。

那一块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后来联系物业调取了监控，也没有看见程哥的身影，好像那天看见的人是他的幻想。

可是那天，就是他跑过去找程哥的那个时间段，他收到一条信息，后面打开看的时候，是一张照片，他领奖的照片。

角度很明显来自于那天的安程，可是人却找不到了。

安程在校园里面消失了，偶尔会有同班同学问起他去了哪里，学校老师和安家父母却没有人在提，像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任临依旧不停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不厌其烦地用语言、行为去干扰白卿的生活。

甚至会说一些很令人厌恶的话：

【你的男朋友呢？】

【还活着吗？】

【认命吧，白卿。】

白卿没有拉黑他，只是淡漠地看上一眼，继续自己每天的行程。

在没有安程的日子里，他依旧过着和之前差不多的生活，但还是有一些不一样。

程哥因为失踪不在宿舍了。

王启蒙出了车祸，在颁奖结束的当天他就收到消息，赶去医院陪了一晚上，第二天启蒙的父母就赶了过来。

伤不是非常重，但还是需要休学一个学期，他们决定回到本地医院继续后续的治疗。

宿舍就这么空了下来。

“001”有时候会在脑海里面说几句话。

【安程失踪了，你不去找找他吗？】

得到的永远都是沉默的回应。

一个月后，安程终于出现了。

他给白卿发了一条消息，“你好，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是我糊涂，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所以我们分手吧。”

白卿回复：好。

白卿回复后的一个小时内，他被拉黑删除。

第二个小时，论坛上高高挂起的，关于两大校草之间的关系的帖子被申请删除。

安程认证的账号出来辟谣：抱歉，直男。

“001”出来嘲讽：

【你就这么平静，他说分手就分手了？】

【你真的是能忍，还是说也没这么喜欢？都不问问他在哪里，不想去见一面？】

【早点按照我说的去做……】

“闭嘴，”白卿眼尾下压，语气发冷。

“001”真的闭了嘴，脑海里有一种感觉：像，真的像了。

还是不要逼急了。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任临的消息发了过来。

【我在学校附近的酒店，你要过来吗？】

白卿盯着手机看了一会：

【地址。】

【呵呵，想通了吗，快来吧。】

十点出头，任临的房门口前传来脚步声，平稳规律，像是精密计算的步调。

脚步声止于门口。

任临很兴奋，有电子音在他脑海里面大笑：“还不是认输了，被现状打击到生无可恋了吧。”

任临说：“晾他一会，把他的骨头折断地更彻底一点……”

还没说完，他的嘴角僵硬住了，头顶的水晶灯突然炸开，短暂地火光四射后，房间里面陷入黑暗，一股灯芯烧毁的臭味逐渐蔓延在房间里面。

本来关得死死的门，也在一道很轻的声音中缓缓打开，露出门口的人影。

走廊里面的光照射进来，把他的影子直直映入房间，因为光照的原因，面部的阴影很重，往日明明阳光明媚的脸，也变得锐利阴暗。

他走进房间，微微抬首，眼底暗得可怕，前进的每一步都变成敲击的鼓槌，一下下的敲在他的心口，给他带来巨大的压力。

为什么，他会变得这么害怕。

不就是一个被剧情困住的年轻人，他有系统的帮助，他不用害怕。

“你去，让他跪在地上，让他臣服于我。”

他给脑海里面的存在下指令。

没有他的话，它怎么可能让安程这么快消失，怎么可能让白卿这么快过来，都是他的计划才成功的，他最擅长利用人心的弱点。

“001”也很惊讶，“这是什么情况，已经彻底觉醒了吗？”

它尝试去做一些事情，可是都石沉大海失败了。

任临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摔倒在地上，白卿踩在他心口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眼神很淡，甚至算不上蔑视。

白卿说：“本来你可以晚点死的。”

迟迟没得到帮助的任临反应过来，恐惧开始包围他，他开始求饶：“我错了，你饶了我，你不能杀我，那你会违法的，你的后半生就被我毁了。”

白卿，“嗯。”

他踩碎了任临的心脏。

白卿离开房间，一切都开始飞速回复原样，水晶灯完好如初发出奢靡的暖光，炸裂的鱼缸也不曾有一丝裂缝，水中的鱼儿在自由自在地游着。

在地上躺着的人，飞快地闪着亮光，接着彻底消失。

“001”迟疑地话音在脑海里面响起，“你……你都想起来了？”

白卿难得回复它：“什么？”

“就是……没什么。”

安静……

“001”按捺不住，“刚才的事情，都是你做的。”

语气是十足的肯定。

“对，好像是太生气了，让我短暂地拥有这种力量，是世界主角的福利吗？”

“001”有些不太确定了，具体是什么情况？

他召来一辆轿车直直地冲着白卿撞过来，但是白卿也只是用正常人的方法去躲，十分危险地躲过，然后站在路边喘气。

“怎么，要杀了我吗？”白卿问道。

当然不可以，它的权限都做不到。

要再观察一下吗？

……

在一处银白色的空间里，一道人影漂浮在空中，有许多光团围绕着他，细致而精细地修复着。

这种状态不知道已经维持了多久，久到他睁眼的时候，感觉眼皮沉重得过分。

嗓音是久不开口的沙哑，“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