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中的开学摸底考试是传统，卷子都是学校里的老师自己出的，难度比统考的要大两个度，主要目的除了让老师们了解学生一个假期下来对知识的把握程度还剩多少，另外就是想敲打敲打这些孩子，让他们知道现在并不是能松懈的时候。
教师办公室里，冷桂芝汇总了各科的卷子和成绩，看着新来的那位同学的卷面分数陷入沉思——数学150，理综297，语文118，英语140.好家伙，这有什么转学冲刺的必要吗？
还是说现在乡镇高中的教学水平已经比肩他们十二中了？
别的不说，这数学满分就有点逆天了，她还以为今年的卷子难度下降，专门问了嘴数学老师张帅，谁知道张帅也还在震惊当中没有缓过神来。
今年的数学题目难度不仅没降，甚至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小问已经超纲了，囊括的知识点老师没有教过，教材上也没有，全年级能得分的人屈指可数。
更别说满分了，仅此一位。
冷桂芝震惊过后，随即就在办公室里眉开眼笑，拿到年级排名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课间休息，张书亦猫着身子，鬼鬼祟祟在教师办公室外面转了一圈，跟做贼似的偷看了个囫囵，回到教室就开始大肆宣扬：
“师太脸都笑开花了！我们这次肯定考得好！”
“拉倒吧，有你们几个拖后腿，我们班的平均分什么时候上去过？”陈然嫌弃道。
“拒绝人身攻击啊数学课代表！”张书亦嚷嚷，“班里平均分上不去只能怪倒数的吗？拔尖儿那几个也有一定的责任好吧？要是他们多超点其他班的尖子生，不说多了，就超个十分吧，平均分匀一匀那是不是也能上去不少？！”
“你真有脸啊烧仙草，”冯青梅冷笑，“姐姐我考一百三十几还不够，得考一百五是吧？”
“啧，别叫我烧仙草，都把我叫饿了，等会儿点一杯吧，你要拼单吗？我饿了么有券。”
“……滚！”
吵闹间，叶池趴在课桌上，扭头把脸对着简知鱼：“小鱼哪科成绩最好？”
话音落地，周遭瞬间安静了两秒。
陈然还眨眨眼，跟着用口型无声地重复了一遍：小鱼。
简知鱼的耳朵在四五双眼睛的注视之下慢慢红了，嘴唇用力抿紧片刻，有些尴尬地看向叶池：“别喊我小鱼。”
“为什么不让喊？”叶池还没说话，陈然先急哄哄开口了。
“这不废话吗？”张书亦喊道，“我也不想被叫烧仙草啊！都没给我打钱，凭什么给他们免费宣传啊！”
“……这特么一样吗？”陈然白他一眼，“小鱼多好听。”
“那烧仙草难道很难听吗？”
“难听啊，不然叫你小草？或者就叫草？草？”
“滚你大爷的陈然！老子诅咒你这次数学被冯姐拉下单科第一！”
冯青梅：“这话听着舒服。”……
简知鱼的脸色在几个人的打打闹闹中渐渐恢复，见他们都转移了注意力，悄悄松了一口气。
却忘了旁边还有一个罪魁祸首，而罪魁祸首的注意力是难以转移的。
“你还没回答我。”
叶池两手交叉搭在桌上，脑袋趴在臂弯里，偏着头，只露出一双眼睛安静地盯着他。
那双眼睛冷静、凛冽，有一种超脱他这个年龄的深沉。
简知鱼隐约觉得在父亲和母亲身上看见过这样的眼神，有点压迫感，让人会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本能地想要躲开。
“你以后不准乱叫我的名字。”简知鱼小声说，不去看他。
“你叽叽咕咕的在跟谁说话呢？”
“……”
简知鱼狠狠斜了他一眼：“你啊！”
“哦，我看你盯着数学题，还以为你在跟三角函数说话。”
“……疯疯癫癫的。”
“没有别的骂人词汇了吗？”
简知鱼的嘴唇微微张合两下，顿了半晌才皱着眉重新道：“你扯那么远干什么，我在说名字。”
“我在问你哪科成绩最好，你也没回答我啊。”
简知鱼一噎，似乎有点道理。
他片刻后开口，声音闷闷的：“英语。”
叶池眼睛轻眯：“为什么？你想出国？”
简知鱼没说话了，只是偏头看他，那双玻璃珠子似的眸子里透着一抹淡淡的警惕。
叶池轻笑了一声，转过头去没再问。
上课铃响了，冷桂芝抱着一摞卷子走进教室，今天难得地没有一来就发火。
她将卷子放在讲台上，扶了下眼镜，扫视一圈底下的毛孩子们，笑道：“都在担心成绩？”
“不担心！”张书亦的大嗓门格外明显。
“哼，你确实不用担心，你那排名就从来没有上去过！”
班里一阵窃笑。
冷师太话音一转，眼神也从凌厉变得笑意盈盈了：
“不过这次的年级第一在我们班上，跟第二名还拉开了不少分。”
一石惊起千层浪，哗然声如水波一般在班里迅速蔓延开。
“卧槽！是哪个猛人！”
“妈耶，师太这下扬眉吐气了，之前我们一直被二班的压着打。”
“这次卷子那么难，我以为再胜都是险胜，师太刚才说什么？拉开了不少分？是我的空耳症犯了吗？”
“是谁啊？陈然吗？”
“陈然八百辈子没有考过第一了，怎么可能！他就是数学好而已，总分不行的。”
“去你大爷的！万一就是老子呢！我都看到师太朝我笑了！”
“啊？那是朝你笑吗？我看电影里幕后黑手准备杀人越货之前也是这个表情。”……
师太今天显然心情很好，教室里一阵哄闹，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呵斥，等到议论声渐渐停下来之后，她才又笑着开口：“第一名数学是满分。”
“嚯——！”
“是陈然吧！陈然你小子要上天啊！”
‘数学满分’这个标签似乎比年级第一还要让人惊讶一点，甚至于连简知鱼也闻言抬起了头。
他这次做数学卷子就感觉有点吃力，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小问甚至没有写。
“厉不厉害？”旁边突然凑过来一道声音，明显是在问他。
他偏头蹙眉看了眼叶池，以为这人是不了解十二中以往的成绩，不知道这个数学满分的含金量，但下一秒就听见师太的宣告：
“叶池，上来领你的卷子。”
简知鱼怔愣两秒，面前叶池的脸突然放大——对方凑近过来，淡定开口：“刚刚忘了告诉你，我是数学最好。”谁问你了？
冷桂芝这一声几乎就是在明着说年级第一和数学满分的得主是谁了，全班刹那间安静如鸡，三十几号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叶池这边，偏偏这人此时还发癫似的把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凑到了面前。
早上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梳头发，偏硬的发梢显得凌乱不羁……
不，是乱得像鸡窝！
众目睽睽之下，简知鱼咬着牙，耳根发烫，声音细小如蚊，警告的意味却十分明显：“你快点去拿卷子！”
叶池视若罔闻，嗓音平静无波，仿佛就算天崩地裂也能无视全世界，不受外界丝毫影响，只做自己想做的，说自己想说的：“你听见没有？”
“……我听见了，我知道了，你数学最好。”简知鱼现在只想他快点走开。
“OK。”
叶池终于起身，迎着全班人的视线，往讲台走去。
简知鱼暗暗松了口气，他知道叶池的成绩好，不然芳姨也不会在那次吃饭的时候提那么一嘴。
但他没想到能这么好。
只不过心里所有的讶异都在叶池刚刚的奇葩举动中消散全无，他现在只觉得这个人脑子有问题。
完全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