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周遭空气忽然冷了几度。
黎珀不明所以,他抬眸看江誉,这才发现他面上覆了层寒意。
……这是怎么了?
察觉到不对劲的黎珀终于开始反思自己,他重新回味了一下刚刚的话,这才发现有哪里不对劲。
嘶,好像有点像耍流氓……
但只是摸摸手臂上的芯片而已,这不算什么吧?他只是想看看在植入自|爆芯片后,手臂上那一块会不会鼓起,会不会留疤而已。
虽然黎珀不那么在意外貌,但对身体却有种近乎执着的掌控欲。如果手臂上多了一道丑陋的疤痕,那他每次看见会很难受的。
由于黎珀过度在意芯片植入后会发生什么,所以他没注意到江誉近乎冰冷的神色。见江誉迟迟没搭理他,他索性自己动手。
要是别人,黎珀肯定不会不经人允许就动手动脚,但江誉不一样,他都快被他看光了。
一想到江誉无意间看光了他的腿,黎珀就气得牙痒痒。所以,摸一下手臂怎么了,他被占便宜都没说什么呢。
想到这里,黎珀更有底气了。他慢吞吞走上前,仰起脸看向江誉。
见江誉没什么反应,他大着胆子,趁对方对他毫无防备,迅速将手指伸进江誉的袖口里,按照记忆里alpha咬破小臂的位置摸了上去。
黑塔五层温度极低,所以黎珀的手指也是冰凉的。带着凉意的手指触上一片温热柔软的皮肤,顷刻间,一股细微如电流的触感顺着手臂蜿蜒而上,传到了江誉的神经末梢,连相连的肌肤处都激起了一片战栗。
那只不老实的手一直往江誉袖口里钻,甚至还得寸进尺,要继续往上。
江誉鲜有情绪的眸子里罕见泛起了一丝涟漪,他没有犹豫,立刻抬起手,掐着omega的腰将人推远了些,冷声道:“你是个omega。”
“?”黎珀眼底浮起一层真情实感的疑惑。
对啊,他是个omega,有什么问题吗?
他本来还在认真摸索,可他摸来摸去,都没察觉到哪里有凸起,更没摸到疤。
难道植入芯片没什么肉眼可见的痕迹?就在他陷入思考的时候,江誉忽然把他推开了,力道虽然不重,但他还是很生气。
思及此处,黎珀一脸委屈:“你推我干什么?”
“……”见黎珀没有一点自知之明,江誉冷着脸挑明,“omega要学会自重。”
等等,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黎珀最讨厌被人冤枉,他下意识反驳道:“我哪里不自重了?”
江誉冷冷瞥他一眼:“那你刚刚在干什么?”
黎珀理直气壮地开口:“摸芯片。”
“我怕植入芯片会留疤,所以就想摸摸你的。但是你一直不搭理我,我就只能自己上手了。”
其实撸起袖子看看也不是不行,但黎珀怕眼见不一定为实,所以衡量后还是想摸一摸,可惜对方不配合。
江誉闻言垂下眼,微冷的视线对上omega的眼睛,审视性地看向他眼底。待看清他眼底没有半分说谎的痕迹后,他默了默,终于开口:“是谁告诉你,芯片一定会在手臂上?”
“……”黎珀哑然。他从没想过这些,还以为所有人都一样。
此刻,江誉正盯着他,黎珀没办法,他唇瓣开开合合,最终说了实话:
“第一个被寄生的alpha不是启动了自|爆程序吗?他当时咬的就是小臂……我还以为你们一样。”
想了想,黎珀又问:“所以,长官您芯片的位置不在小臂吗?”
江誉没什么表情地回:“不是。”
黎珀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我可以自己选芯片植入的位置,对吗?”
“嗯。”
黎珀恍然。紧接着,他又好奇地问:“那长官,您的芯片在哪里呀?”
江誉却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他只瞥了omega一眼,然后抬脚走向一旁,按下机器的某个按钮:“不会留疤,过来。”
黎珀没执着于答案。知道植入芯片不会留疤后他就放心了不少,虽然还是介意芯片会不会导致皮肤凸起,但这在能成为正式作战员面前都不算什么。
想到这里,他乖乖走上前,站在江誉旁边。
“想好植入位置了吗?”
黎珀还真没想好,他看了眼机器,问:“怎样可以启动自|爆程序?”
江誉言简意赅道:“精神力或者暴力。”
黎珀懂了,原来第一例被寄生的alpha就是选择了暴力自毁的方式,为他的一生画上了惨烈的句号。
“那就大腿吧。”思索过后,黎珀敛了敛眸,轻声道。
江誉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但最终什么都没问,只按下了另一侧按钮。
随着江誉的动作,机器最上方的连接处逐渐敞开一道缝隙。紧接着,横竖交替的几道深蓝色电波爬上机器的表层,组成了一道四四方方的框架。
仅仅过去几光秒,深蓝色电波就化为实质,同机器暗轨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随后,机器内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可容纳一人的空间。
黎珀迟疑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江誉,江誉以为他在害怕,于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疼。”
他其实没想到这点,但既然江誉这么说了,黎珀也就没再犹豫,弯起眼睛道:“好的,长官。”
说完后,他将视线移到那处空间里,一脸平静地走了过去。随着他迈入的动作,他的身影连同整个空间一齐消失不见。
江誉站在原地,面无波澜地收回视线。鼠蹊处,精密且智能的芯片微微凸起,被掩在薄薄一层皮肉下,早已与他的体温融为一体。
……
被机器刺破皮肤的那一瞬间,黎珀眼前霎时一黑。
大腿内侧传来一道刀割般的剧痛,像是有人拿小刀剌开了他的皮肉,又刺又疼,痛极了。
黎珀欲哭无泪,他真的信了江誉的鬼话,以为不疼,所以压根没做任何心理准备。没想到轻信他人的代价如此严重,他额头顿时冒出了一层冷汗,脸色也变得苍白无比。
草……
他真想骂人。
猛烈的剧痛过后,黎珀忽然察觉到一抹冰凉。还没等他想清楚那是什么,忽然又传来了一抹令他差点逝去的痛感。
就在黎珀快要忍到咬破嘴唇的时候,那抹剧痛终于放过了他。黎珀松开下唇,劫后余生地喘了口气。
妈的,连麻醉剂都舍不得打,怎么比白楼还小气?
忽然,脑海中响起了一道声音:【自|爆芯片植入完毕】
滋啦——滋啦——
无机质的电流声响起,数道深蓝色电流瞬间包裹黎珀全身,下一秒,他被传送到了机器外。
黎珀双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与此同时,大腿内侧传来一道清晰的痛感,他被疼得眉头紧皱,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
就在他快要软倒在地面上的时候,旁边忽然伸出来一只手,扶住了他。
“怎么了?”
“疼死了……”黎珀声音气若游丝。他耸拉下眼尾,一脸委屈地抱怨,“你骗我干什么?“
”疼你就直说啊,我还能有个心理准备。你不说,我也不知道,刚刚差点要死了。”
“你们alpha皮糙肉厚就算了,但我是个omega,哪里能和你们一样。”
“连麻醉剂都不舍得打,好小气。”
“和长官你一样,连摸一下都不给,真小气。”
黎珀越说越委屈,于是压根忘了对方的身份,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其实他根本没这么脆弱,他之前爱玩极限运动,受过的伤比这严重不少,也没见他朝谁抱怨过,甚至全程一声不吭,硬是自己一个人扛下这难捱的疼痛。
可如今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噼里啪啦朝江誉说一堆,甚至每一句都不带重样的。
“……”
听完后,江誉也陷入了沉默。
他眉心蹙起,扶着omega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黎珀以为他是故意的,更生气了。他挣扎了一下,想摆脱他的手:“你不满意就直说,干嘛弄疼我,放手。”
可江誉没松开。他只是稍稍放轻了力道,无奈开口:“别动。”
黎珀偏不。
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那他也太不值钱了。
见omega一直在挣扎,江誉眉心蹙得更紧。他从没遇到过这么娇气任性的omega,比外面那些不服管教的alpha难缠多了,不仅不能动手,就连重话都不能多说一句。
江誉有些头疼,他面色微冷,蹙眉道:“听话。”
“……”黎珀瞬间停下了所有动作。
“你在生气吗?”忽然,黎珀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他苍白着脸,冷静地问。
江誉蹙眉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好,我知道了。”黎珀垂下眼,眼底没什么情绪。“芯片已经植入完了,长官,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先回去了。”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耽误长官您的时间了,很抱歉。”
江誉盯着忽然安静下来的omega,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他说不上来,只能微微颔首。
察觉到江誉的动作后,黎珀没什么表情地从他手里抽出了胳膊,然后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他那里刚被植入芯片,不能磨,所以走路姿势看上去有些奇怪。但黎珀对此毫不在意,仍坚持往前走。
突然,一股力道从后面拽住他,把他又扯了回去:“吃了。”
黎珀侧眸一瞥,是一片白色药片。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也并不关心:“不用,谢谢长官好意,我心领了。”
江誉瞥了一眼黎珀固执的侧脸,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几秒,他垂眸,盯着掌心里那片白色止痛药,声音没什么起伏:
“距离我被植入芯片起,已经过去了五年。没想骗你,只是忘了。”
“这片是止痛药,把它吃了。”
江誉语气很淡,不像是解释,但这已经很难得了。
黎珀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收回视线,没再说话。他见好就收,也没再闹脾气,只从江誉掌心里捡起那片药,仰头咽了。
“要水吗?”
黎珀笑了下:“你有吗?”
“没有。”
“那就不要。”
“……嗯。”
黎珀没有问江誉为什么会随身携带止痛片,他知道自己就算问了江誉也不会回答,索性没再浪费口舌。
止痛片见效很快,黎珀的腿几乎瞬间就不疼了。他轻轻拂开江誉的手,原地试探着走了几步,果然好了。
黎珀有些惊讶,他从没用过见效这么快的止痛药。
腿好之后,他本来想直接走人,但又想到什么,侧眸问江誉:“对了,我那两个队友怎么样了?死了还是……?”
江誉视线落在黎珀脸上,盯了一会儿后才开口:“没死。”
黎珀眼睛微微睁大:“您怎么知道的?他们是回S区了吗?”
江誉否认:“芯片能感知到生命体征。”
黎珀想到什么,忽然脸色一变:“难道我以后去哪里,这个芯片也能检测到吗?”
江誉没立刻回答,只反问:“后悔了?”
黎珀一张脸瞬间皱成了苦瓜。他犹豫着点点头,试探着问:“现在挖出来还来得及吗?”
江誉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检测不到。”
……那你不直说。
黎珀心态大落又大起,跟坐过山车似的。他背地里骂了江誉一顿,但面上却依旧乖巧:“我知道了,长官,那我先走了。”
说完后,他立刻转身走人,压根没管江誉同不同意。
身后,江誉盯着omega远去的背影,眼底逐渐浮上一抹复杂。
——他的单纯乖顺,究竟是真的还是装的?
*
黎珀本来想回宿舍,但在回宿舍的路上,他忽然想到什么,又调转了方向。
如果没记错,他好像很久没去白楼了。
一想到边庐,黎珀莫名有些心虚。又想到他来白楼主要是为了套出江誉给他吃的止痛药,他就更心虚了。
白楼三层会诊室。
黎珀推门进去,不出意外,这里并没有病人,边庐正伏在案上写病历。
“边医生,我来了。”黎珀忐忑开口。
边庐头也不抬:“昨天就回来了吧,现在才来找我。”
黎珀垂下眸,低声道:“我刚刚去找了长官,他……”
“停停停。”边庐不想听。他发誓,他对这俩人之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扣上笔帽,抬脸看黎珀:“出任务的感觉怎么样?”
黎珀认真回忆了一下:“还行,除了有两个队友没回来。”
“没回来?死了?”边庐愕然。
按理说系统给黎珀派的任务应该非常简单才对,而且不仅简单,还会有几个人来保护他。
如果是这样,那其他俩人怎么还能没回来?就算任务突发变故,也不能一下子折进去两个alpha啊。
黎珀摇了摇头:“没死,但是确实没回来,可能是被人绑走了吧。”
边庐更好奇了:“那你们这是遇到了什么?”
听到边庐的要求后,黎珀眼底有些迟疑。在接收任务的那一刻,他脑海里就多了一份任务守则,里面第一条规定就是不能给除了系统、作战官、行政官之外的任何人透露任务内容,否则会收到处罚。
“这……能说吗?”
边庐本来觉得以黎珀能接到的任务等级来说,就算说了也没什么。但瞥见omega一脸小心谨慎守护秘密的模样,他忽然又觉得有些罪恶:“忘了规矩了,没事,不用告诉我,咱们可以聊别的。”
黎珀听话地点点头,然后顺水推舟地问:“边医生,您知道什么特别好用的止痛药吗?”
“止痛药?”边庐闻言皱起眉,“你问这个干什么,哪里疼?”
黎珀赶紧摇了摇头:“不是,就是我在长官那里用了一个很好用的止痛药,白色片状的,所以想问您这边能不能给我开。”
他本以为自己的重点在白色片状止痛药上,可没想到这句话落在边庐耳朵里,却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omega在江誉那里用了止痛药?
究竟是干了什么,需要达到用止痛药的程度?这得多疼?
忽然,边庐想到了什么,面色骤然一僵。
他“蹭——”一声站起身,快步走到了omega身边,绕着他看了一圈,重点关注部位在后颈处。
见omega后颈处牢牢贴着阻隔贴,也没什么泛红破损时,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边医生,怎么了?”黎珀不知道边庐想干什么,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边庐没回答,他只看着黎珀,露出了一抹同情又怜悯的目光:“你小心点,他可憋了很久。”
啊?什么?
黎珀一脸茫然地看向边庐,压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见omega一脸单纯,边庐深深叹了口气。他走回座位,坐好后才开口:“你问江誉的止痛药?”
黎珀点了点头。
“江誉的药都是白楼特制的,他体质比较特殊,药效都经过加强。他的药你拿不到,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开一副普通的,虽然镇痛效果比他的差点,但是生效也很快。”
黎珀听后有些失望地垂下眼。原来江誉用的药是VIP尊享版,怪不得那么好用。不过普通的对他来说也不是不能将就,毕竟出任务难免会受伤。
思及此处,他冲边庐点了点头。
边庐开好单子,递给他:“非必要少吃,吃多了会产生抗药性。”
“好的,边医生。”
就在黎珀走出会诊室准备去拿药时,迎面忽然走过来一个眼熟的人。
一开始黎珀没看见他,只自顾自往前走。但当他和那人擦肩而过时,对方忽然叫住了他。
听见声音后,黎珀回眸一瞥,这才发现对方居然是棕毛。
一看到他,黎珀眼底瞬间带了抹厌恶。他移开视线,并不想搭理他,准备抬脚就走。
“听说你去出任务了。”棕毛忽然笑了笑,“队友死了两个,就你和另一个回来了。”
黎珀闻言停住脚步。
“回来的那个还对你死心塌地,甚至因为你,和原来的朋友闹翻了。”
棕毛越说越觉得有趣,他情不自禁地鼓了鼓掌,赞叹道:“真是好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就把看不顺眼的人除掉了,甚至还多了个心腹。”
黎珀对棕毛的嘲讽不屑一顾,恰恰相反,他对“朋友”这两个字比较感兴趣。
什么时候霸凌者和被霸凌者能成为朋友了?真好笑。
见omega根本不搭理他,棕毛也没生气,只轻笑着反问:“你说,下一个回不来的,有没有可能是我?”
黎珀皱眉看他,觉得他好像疯了。
“本来测完你的精神力后,我就有些怀疑我做出的判断了。之后又和金沐一起出任务,他也没对我抱有什么敌意。可就在我马上要放下对你的怀疑时,你这个任务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原来,你喜欢亲自动手啊?没想到你这个精神力不到B级的omega还挺有手段,是外面有人在接应吧?”
“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了,在死之前,也会把你的行为揭发给上面,让全S区审判你!”
棕毛盯着他,冷冷笑着,眼底疯意若隐若现。
黎珀没怵,他只平静地扫了棕毛一眼,淡淡问:“证据呢?”
棕毛险些被他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气疯。他攥紧拳头,压抑着全身上下的怒意,冲omega咬牙道:“证据迟早会有,你该做的是怎么藏好你的狐狸尾巴,别到时候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哦,”黎珀点了点头,“原来还什么都没有啊,我就说嘛。”
话音落下,他冲棕毛轻蔑一笑:“除了小丑,谁还会蠢到轻易透露自己的底牌啊。”
“你……!”
黎珀可不想再听棕毛你来你去,说完后,他没再看棕毛一眼,转身朝着拿药的地方走了。
瞥见omega跟没事人似的走远了,棕毛站在原地,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他这趟来白楼,本来是想找医生拿治失眠和焦虑的药。他原本都快好了,但是自从狄开找他,把omega的事情告诉他之后,他又睡不着了,每晚都煎熬地靠着墙壁啃指甲。
他本就是一个敏感多疑又怕惹事的人,当初红毛被带走那晚他也是怕到失眠,没想到omega还是不放过他,甚至这么快就准备处理他。
要是早知道omega的身份,他一开始绝对不会有眼无珠地招惹他,更不会说那些猖狂自大,只为满足自己兽|欲的话。
棕毛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件事像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快要把他逼疯了。
不行,得吃药,得睡足觉,得养精蓄锐捉住他的破绽,让他露出狐狸尾巴!
想到这里,棕毛一边焦虑地转动眼球,一边往会诊室走。
对,要去开药……
*
拿完药后,黎珀一边出白楼,一边思索着什么。
从江誉和边庐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们其实没那么在意那两个在S区外失踪的alpha。暂且不提江誉,就连边庐也只是惊讶了一瞬,就又恢复了原样,就像是早已司空见惯了一样。
黎珀虽然觉得工厂不对劲,也把事实告诉了江誉,但那毕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和他回来的只有匡风,他只看见了两个污染物,根本没看见那几个木箱。唯一他能和匡风说辞一致的,就是那几个雇佣兵了。
显然,从江誉的态度看,S区对雇佣兵并不在意。不对,与其说不在意,不如说在S区的任务里,被外人捣乱是常事,从匡风对待那个雇佣兵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想到这里,黎珀忽然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他细细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突然捕捉到了什么——匡风对雇佣兵态度的转变,是从他扒拉过雇佣兵,朝他耳后看了一眼开始的。
匡风是在确认什么?
思及此处,黎珀从裤兜里掏出通讯器。他点开光屏看了一眼,忽然发现联系人那里又多了个小红点。
究竟是谁这么烦人啊……
黎珀一边点开,一边不太高兴地想。
待他看清申请人是谁后,脸上的不耐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讶。
只见光屏上浮着一行字:
【好友申请——匡风】
说实话,匡风能真的和狄开闹掰,从那种被欺压凌|辱的状态中抽离出来,黎珀是有些意外的。不是每个人都有胆量改变现状,承受其带来的后果,但匡风做到了,这点很不容易。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匡风继续站在狄开那边,和自己对立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倒戈向自己这边,甚至不惜得罪狄开。
当然,黎珀并没有这么单纯,他也想过是狄开、匡风、棕毛联手做的一场戏。不过就算这样,他也有把握掌控好局面,绝不会让自己吃亏。
黎珀一边想,一边按下了【同意】按钮。
还没等匡风跟他打招呼,他率先就自己心底的疑惑,发了条消息过去:
【你还记得工厂里那个雇佣兵吗,你当初看了他耳后一眼,是在看什么?】
虽然他这样问了,但其实没有多少信心收到回复。毕竟任务守则在那里,如果他没猜错,这点应该也是任务的一部分。匡风如此胆小怕事,也许不会告诉他。
下一秒,通讯器亮了。
匡风:【有时间出来见一面吗?】
匡风没回应他上一句话,但黎珀瞬间猜到了什么——这话不方便在通讯器里说。
想通这点的黎珀很快就回复:【方便,地点你定。】
匡风:【20分钟后,1号训练场。】
……
十分钟后,黎珀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匡风。他自己一个人蹲在地上,正在比划着什么,看上去像个安静的蘑菇。
“来了。”
冷不丁出现的声音把匡风吓了一跳。他蹭一声站起身,有些局促地擦了擦手:“你怎么这么快。”
黎珀笑了笑:“我从白楼过来的。”
“这样啊。”匡风点点头,他一边悄悄环顾周围一圈,一边压低声音说:“通讯器上说不方便。”
黎珀闻言有些疑惑:“但那任务是我们一起出的啊。”
匡风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没,不是任务的问题,是你问我的那个事情比较特殊。”
黎珀被匡风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了,他眼眸微弯,有些好笑地问:“那你偷偷跟我说,就不怕被处罚?”
匡风认真摇了摇头:“不怕。”
“好,那你说。”
“我在看纹身,一个黑色沙漏的纹身。”
黎珀皱了皱眉:“黑色沙漏?”
“对,”匡风谨慎地点了点头,“那个纹身在耳后,大概有一厘米长,不太显眼,如果不凑近压根看不见。”
“那你找这个干什么?”黎珀有些不明所以。
匡风闻言,用手在脖子上划拉了一下:“杀掉他们。”
黎珀一怔。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也从来没见过耳后有沙漏纹身的人,但我知道,只要遇见了这个标记,不管对方是谁,在干什么,必须都统统杀掉,不放过任何一个。”
黎珀一时无言。
“抱歉,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也只能跟你说这么多。但是既然我对这个印象这么深刻,就说明它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你以后遇到耳后有黑色沙漏的人,千万要小心。”
“好。”黎珀点头应道。
“对了,形状大概是这样的。”以防万一,匡风又蹲下身,用手指在地上涂抹几下,划拉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黎珀垂眸,将匡风画下的轮廓深深印在脑海里,然后递给匡风一条白色手帕:“我记住了,麻烦你了。”
瞥见黎珀递来手帕的那一刻,匡风耳根瞬间红了。他迅速涂抹掉地上的痕迹,站起身接过手帕。
“那我先走了,让人看见我们站在一起,对你名声不好。”
黎珀点了点头。
实话实话,他没想到匡风居然这么细心,比他考虑的还仔细。
目送匡风走远后,黎珀收回视线,想找一台全息模拟作战机试试操控精神力的感觉。
但未曾想,他才刚找到一台机器插入星钥,就有一个人从身侧走过来,手掌按住舱门,阻止了他的动作。
黎珀侧眸一瞥,是金沐。
自从金沐跟他去白楼拿完药后,黎珀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只在通讯器上聊过几句。
此刻面对他的出现,黎珀显然有些意外。
“你怎么在这里?”
金沐脸色很黑。他本来一直在这里训练,但练着练着,忽然有些烦躁。不安的情绪来得太突然,他没怎么多想,就打开了舱体,准备出来透透气。
可没想到他才刚从舱体里踏出一只脚,余光就瞥见角落里omega在和一个他不认识的alpha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那一瞬间,金沐快要气炸了。他几乎立刻就想冲上去质问两人在干嘛,但理智压制了他心底的烦躁,硬是让他收回脚,将舱门关上,只留下一道缝隙。
他不知道黎珀出过任务,也不知道这是黎珀出任务的队友,只以为这是他从哪里钓上来的新鱼。
金沐后槽牙都被咬酸了,他坐在舱体内,一动不动地看向二人的方向,眼底黑沉如墨。
他不明白,黎珀怎么连这种品质的鱼都要,他到底什么眼光?!
那个alpha个子不高,身材也一般,看着就没几两肉。金沐自己起码还有六块腹肌呢,这个alpha有啥?看上去啥也没有,一只弱鸡。
金沐越看越生气,都快气炸了。
但是他不敢立刻发作,只能趁他们分开后悄悄靠近omega,装成不经意的模样和他撞上:“我一直在这里训练,你怎么也来了?”
黎珀不疑有他,他只淡淡地“哦”了一声:“来训练啊,要不然还能干什么。”
“……”金沐几乎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镇定了。
来训练?那他刚刚在干什么?还冲人笑,给人递手帕,这难道也是在训练?
呵,比起训练,这更像是在训狗吧?
金沐内心冷笑。但是他面上不显,只问:“怎么这几天都没看见你?发消息都不见你人。”
黎珀瞥了他一眼,轻飘飘道:“出了一趟任务。”
“……???”
金沐下巴都快惊掉了。
任务?omega居然去出任务了?这怎么可能,S区怎么可能会让他出去?
他一脸愕然地看向黎珀,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黎珀很满意金沐这幅表情。曾经金沐就嘲笑他,觉得他出不了任务,就算出了也是拖后腿,那句话他到现在都记着呢:
——“你一个Omega,能出什么任务?你能杀得了污染物?不会被吓尿裤子?何况你精神力还是E级,只能用那些近战用的冷兵器,屁用没有,还给队伍拖后腿,谁敢跟你一队啊。”
可很遗憾,他能出,能杀掉污染物,也没被吓到尿裤子。
至于精神力,他至少是A;至于兵器,A级及以下的他都可以用;至于拖后腿……黎珀冷冷一笑,他才是那个后腿吧,别人都在拖他。
想到这里,他云淡风轻地观察着金沐的表情,心下觉得很爽。
结果金沐下一句就破坏了他的好心情:“那你……任务什么等级的啊?”
“……”草。
他这能说吗?这一说脸不就又打回来了吗?这让他好不容易挣回来的面子往哪里搁。
黎珀满脸不高兴地瞥了一眼金沐,没说话。
经过这段时间对omega心思的潜心研究,金沐终于琢磨出了什么,安慰道:“没事,慢慢来。想当初我第一个任务也是B级,会一步步升上去的。”
呵呵。
黎珀不想搭理他,他只垂下眼,视线落在金沐的手上:“把手拿开,我要进去。”
金沐一听,瞬间傻了。他刚刚是说错了什么吗?为什么omega语气更差了。
作为一个钢铁直A,金沐脑细胞显然不太够用。他急着转移话题,忽然想起了作战员都要植入自|爆芯片,于是顺嘴问道:
“对了,你既然出过任务,一定成为正式作战员了吧?植入芯片了吗,植到了哪里?”
不提还好,一提黎珀的关注点就跑到了大腿内侧,他忽然觉得那里又开始疼起来了。
他没回金沐的提问,而是反问:“那你呢?”
金沐嘿嘿一笑,伸出手掌,把手心朝向黎珀:“这里。”
黎珀看了一眼,有些不解:“不会不方便吗?”
“不会啊,”金沐抬起手掌,放在嘴边比划一下,“要是遇到了什么危机情形,直接抬起手咬碎芯片就行,多简单方便啊。”
“为什么不用精神力摧毁?”
金沐忽然笑了:“你还是经验太少。”
黎珀:“?”
“到了那种绝境,谁还会有多余的精神力啊。绝大部分作战员都有顽强的求生欲,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境,哪怕还有一丝精神力,都不会采用自|爆这么极端的方式。就像我,只有还有精神力,就一定会继续战斗下去,到被耗干力气的最后一刻。”
“……”黎珀听完后陷入了沉默。
是啊,如果有更好的选择,谁会想用那么惨烈的方式死去?虽然启动自|爆程序就意味着死无全尸,但用精神力摧毁到底是比暴力摧毁要体面些的。
“那如果芯片安装在手腕上,出任务时手臂被炸掉了怎么办?”
金沐很享受omega不停问他问题的感觉,于是殷勤地解答道:“这个啊,芯片很精密,能识别是否是自愿损坏,如果不是的话就不会启动自|爆程序。”
想了想,他又补充:“但一般残疾的作战员就算保住了命,也会被S区遣送到外面,所以很多作战员宁愿战死,在S区落个好名声,也不愿意被当成垃圾一样清扫出去。”
“你不觉得S区有些残忍吗?”听完后,黎珀轻声问道。
金沐笑了笑:“适者生存,不够强就会被淘汰,没什么残忍的。”
黎珀闻言,理解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又将视线移到了金沐按着舱门的手上,抬了抬下巴:“我问完了,多谢,你去继续训练吧。”
“……?”
话音落下,金沐面露愕然。他不可置信地看向omega,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是在赶自己走吗?
此时此刻,他终于想起了自己一开始想问的话题——omega的芯片植入到哪里了。
可现在,他不仅没问到,反而被omega套了一堆话出来。
得,又双叒被利用了。
依旧是用完就扔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