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匡风还在盯着通讯器出神,突然出现这道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转过头看了眼,紧接着皱了皱眉:“你这是怎么了?感冒了?”
“怎么可能,”alpha闻言把纸一扔,若无其事地说道,“就是前几天去了白楼负一层一趟,那里温度太低,有点不适应罢了。对了,我跟你说,那里特阴森,感觉像是死人专门躺的地儿。”
匡风听了耸了耸肩:“去掉‘感觉’,那儿不就是专门的储尸间么。”
“哈哈,确实。”话音刚落,alpha低下头,又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见状,匡风嫌弃地往前挪了挪,一边挪一边开口:“行了你,别逞强了,赶紧去白楼开个药吧,alpha感冒也不丢人,真的。”
虽然嘴上说着“不丢人”,但匡风的表情却一点都不诚恳,对面被他气笑了,却又无法反驳,只能凑过来,手臂松松垮垮地搭上他的肩:“有本事再说一遍?实在不行咱们去训练场比试比试,看你服不服。”
闻言,匡风翻了个白眼。他刚要推开对方,却在下一秒动作一顿。
他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
那是一股略微腐烂的、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味道。匡风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他往侧边站了站,故意用十分夸张的语气问:“不是,你多久没洗澡了?怎么身上一股臭味儿,熏死人了。”
对面的alpha听他这么一说,瞬间有些挂不住脸:“放屁,老子天天洗,身上哪有味儿?亏你还让我去白楼呢,要我说,得先把你送里头治治。”
匡风皱了皱眉,神情忽然变得有些认真:“你真闻不到你身上的味道?”
alpha见他这幅表情,也不由得正色起来。他低下头闻了闻衣服,又凑到匡风身边闻了闻他的。半晌后,他摸了摸下巴,点头:“好像确实多了点味儿。”
匡风抬起头:“什么?”
对面哈哈大笑:“比你多了一股男人味儿!”
匡风:“……”
话不多说,匡风立刻黑了脸,把对方轰了出去。
alpha走后,房间里静悄悄的,那股淡淡的腐烂的味道也随之消散了。但随着匡风深吸一口气,那股味道好像又回来了,仿佛就藏在他的鼻腔里,企图钻入他的五脏肺腑。
他皱起眉,心底泛上了一股淡淡的不安。如果没记错,对方身上是没有伤口的,更不会出现伤口腐烂的情况。最近这阵任务虽多,但分配给他们的大都是清理下城区街道上残留的污染物,根本不可能出现被污染的情况。退一万步,就算被污染了,也不可能通过S区的污染物检测,除非……
忽然,匡风想到了什么,身躯僵了僵。
下一秒,他极为迅速地掏出了通讯器,手指毫不犹豫地在某个聊天框上点了下去。
*
“哒、哒、哒——”
作战靴敲击在地面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行政室大门敞开着,一道挺拔的身影走了进去。
门内,荆伦正站在桌旁浏览星脑,听见声音后,他抬起头寒暄道:“来了?”
江誉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荆伦好像习惯了他这幅不冷不热的样子,他表情不变,只问:“最近白楼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吧?这件事很棘手,处理不好的话可能会遇上大麻烦,甚至会关乎到整个S区。”
“嗯,”江誉点了点头,“你打算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后,荆伦不知想到什么,微微沉了沉脸色。他抬起头盯着江誉,表情似笑非笑:“江誉,你的心思还在S区上么?”
闻言,江誉抬起眼直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的任务我无权干涉,但扪心自问,你需要这么长时间么?最近你留在S区的时间越来越少,甚至前几天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都看不见你的人影,你真的尽了S区作战官应尽的义务么?!”
深吸了一口气,荆伦渐渐冷静下来。他盯着江誉,面容不怒自威:“我不管你在外面干了些什么,那些是你的自由,我只希望你尽到你的义务,至少让S区渡过这次危机。”
江誉听了,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他扫了一眼荆伦,淡淡地反问:“我在外面干了什么?”
“非要我说得这么清楚么?”荆伦冷笑一声,开口,“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omega,也不管你是不是违背了S区的原则,私自把他带出去。我只希望你不要因为私情耽误正事,再说了,你我都清楚那个omega的身份,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到荆伦提及黎珀,江誉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但他没有打断对方,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荆伦停下后,他才抬起眼,淡淡地问:“说完了?”
不知为何,明明对方比自己年轻许多,荆伦却还是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气场。这并非年龄、阅历所沉淀下来的,而是性格使然、天生就拥有的。之前面对着江誉,荆伦有很多次想摆出一副威严的姿态,来震慑这个年轻人,可惜对方从始至终都是波澜不惊的,荆伦不仅没达到他想要的效果,反而将对方越推越远。
比起江誉,荆伦留在S区的时间显然要多得多。他见证了三任作战官的更替,更见证了面前这个沉默的年轻人如何一步步在S区扎稳根基。与三年前相比,如今的他更沉默寡言,也更令人捉摸不透,就像现在这样。
一股沉甸甸的压迫感坠在胸腔里,荆伦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江誉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十分冷淡:“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听到这句话,荆伦脸色一变,但这抹变化稍纵即逝,他的表情很快就又恢复了自然:“我才发觉,原来你对我一直都有意见。”
“没事,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荆伦摆出了一副年长者的姿态,“我会考虑后退一步,做出改变。但相应的,我希望你以S区的利益为先,把这些个人想法先放放。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来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好吗?”
荆伦先一步占领道德高点,想让江誉无话可说,但这一次,江誉意料之外地没再保持沉默。他审视性地盯着荆伦,过了几秒才冷冷开口: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吗?”
“还有,你不配提他。”
……不配?
纵使荆伦再怎么淡定,在这一刻,他还是感受到了被挑衅的不悦,以及一股浓浓的压迫感。他自认伪装足够完美,对方绝不可能识破,但在某一瞬间,他还是产生了一种被对方看穿的错觉。
下一秒,只听“砰——”一声,荆伦掌心下压,将手掌重重地拍在了办公桌上。
沉闷的碰撞声划破空气,俩人表面和平的假象也被彻底击碎。荆伦的双眼沉沉地盯着江誉,语气不善道:“我做过什么?你说清楚。”
江誉掀起眼皮,神情淡淡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才不咸不淡地开口:“作战官这个位置,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么?”
闻言,荆伦脸色变了变。他盯着江誉,面色阴晴不定。
没错,谁不想拥有掌控整个S区的权力?谁又想凭空冒出来个人,和自己分权?单单一个行政官又有什么用,S区的作战员有事还不是听江誉指挥,说到底,他只是个给S区装点门面的罢了。
没人不喜欢权力的滋味,也没人抵得过权势的诱惑。何况作战官这个职位虽然耀眼,但职责需要,他们必须去面对一些十分危险的任务。
凡是任务,就有可能出现意外。荆伦作为行政官,自然可以使些小小的手段,让执行任务的作战官出点“意外”。但遗憾的是,S区的规章早已完善,他即便干掉了一个,也还有另一个在等着他。
这该怎么办?很简单,找个傀儡就是了。荆伦在S区待了十多年,深谙掌控人心的道理,也明白那种人最好控制——年轻的、沉默寡言的人。
年轻意味着无法服众,沉默代表着他没有拉拢人心的能力,而当时的江誉,恰好符合这两点。荆伦算盘打的很响,可事实却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
谁说年轻无法服众?身为S区的作战员,他们天生慕强,年龄对他们来说压根不算什么,他们眼里只看得到实力。而江誉,最不缺的就是实力。江誉性格虽然冷淡,平时话也很少,但一遇到什么事情,他往往能一针见血地解决问题。在荆伦意识不到时,对方已经在无形中建立起了威望,而当他意识到这点时,已经晚了。
他发现,江誉并不是他能控制的。对方有想法,也有头脑,面对着他的蓄意接近,江誉并不表现出任何反感,只冷淡又疏离地与他保持距离。
荆伦从未想过这个年轻人这么难对付,见无法拉拢,他又起了别的心思。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换个傀儡了。
可就当他想故技重施时,他突然发现,以前的方法行不通了。江誉是个戒备心很重的人,他虽然会参与S区任务调遣,指挥作战员完成任务,却从来不和他们一起执行任务。按理说这种行为会让很多人不满,但坏就坏在,江誉会独自执行任务,而且执行的都是难度至少为A级的任务。
没人愿意送死,面对着这种做法,众人不但不会觉得奇怪,反而会更加敬重、信服他。而“没有队友”这点,也彻底掐灭了荆伦能发挥的所有手段。
背后捅一刀,无疑是最顺利的解决眼中钉的方式。可江誉压根不把后背对外人展露出来,这点就连荆伦也无从下手。束手无策下,荆伦选择了一种最错误的、将他推入深渊的方式。
“……我倒是没看出来,原来你是这种喜欢恶意揣测别人的人。”荆伦不冷不热地笑了下,“你有证据么?没有证据就少在这血口喷人!”
可荆伦的态度并没对江誉造成半点影响,他微垂着眼,注视着荆伦的眼底满是漠然:“没有。”
听到这两个字,荆伦微微一笑。可那笑容还没等逝去,他又听到对方开口:
“但我手里有你勾结污沙会的证据,你要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