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陆林和陆苗他们听说陆遥一家回来了,直接把食肆关了门,一起去了长荣街那边。
路上都在问陆苗,“小豆真考了状元啊?”
“那还有假!”
胡春容捂着胸口感叹,“我的天爷啊,这孩子怎么这么厉害!过去看着蔫头巴脑的小模样,没想到竟然能考中状元!”
来到赵家的时候,赵北川正在院子里劈柴,他嫌下人劈的慢,自己抄起斧子一会儿就劈了一小堆。
“大川。”
“哎,二哥你们来了。”赵北川放下斧子拍了拍手迎了过去。
“陆遥呢?”
“在屋里呢。”
陆林和王有田留在院子里跟他聊起天,其他人涌进屋中。
陆遥正跟小年裁红布,这布要扎成红花,准备后日小春婚事上用。
“你们来的可巧,快过来帮忙。”
“刚来就指使我干活。”胡春容笑着打趣,脱掉外套挽起袖子,把小年打发到旁边,自己拿剪子裁起来。
她干惯了这种活,手上又麻利,几下就把红绸布裁好了,陆云和陆苗搬了凳子坐在旁边帮忙扎绸花。
“这阵子来回奔波,身体还好吧?肚子里的娃闹不闹?”
陆遥穿着对襟的棉衫,随手掀开道:“闹倒是不闹,这一路都挺老实,就是肚子大了一圈干什么都不方便。”
陆苗凑上来摸了摸,“是不小,这才七个多月就这么大了,我记得我怀蛋蛋的时候七个月腰才粗一圈。”
“也不一定是孩子大,有的胎位在前有的胎位在后头,不过你还是勤锻炼着点,免得生的时候麻烦。”
陆遥点点头,“娘没过来吗?”
“没有,老太太这几日有些伤寒,怕过来着上你就不来了。”
陆遥一听变了脸色,“严不严重啊?”
胡春容赶忙道:“不严重,已经叫过郎中了,就是普通的伤寒,吃几付药就好了。”
陆云也道:“我昨天去的时候娘还不愿吃药呢,说过去在村里抗一抗就过去了,哪有那么金贵。”
“这老太太,明个我过去高低说说他。”
“先别说她了,说说小豆吧,听说他考上状元了?”
陆遥与有荣焉的点点头,“嗯!”
尽管来的路上他们就听到这个消息,但依旧是被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你说这孩子随谁啊?就……就……”胡春容半天都找不到形容词。
陆遥道:“兴许是他们赵家坟地冒青烟了。”
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你还真别说!定是祖坟好,福泽子孙后代。”
陆遥倒不信这个,这些年小豆的刻苦和持之以恒他都看在眼里,寻常人根本做不到,他能考中也是因为自身能力在那。
“以后有何打算?他是不是得去上京做官啊?”陆云把扎好的绸花放在床上问道。
“官场上的事我也不懂,小豆回来就被请去了府学,可能还得去州牧府上做客,估计今晚得很晚才能回来。”
“咱们豆子也成了大忙人了!”胡春容又道:“上京的酒楼怎么样了?你们都回来那边岂不是没人管了?”
“上京那边生意还不错,不过遇上这么大的喜事总不能让酒楼绊住脚,索性先关了门,过段时间再开。”
陆苗有些担忧道:“过段时间你还去上京?”
“不去了,都这么大月份了来回奔波怎么行,等小春和秋澜成亲后让他们先去上京看着,我和北川留在平州等孩子大一点再过去。”
“那就好,你不在这些日子娘总念着你,怕你在那边生产她帮不上忙。”
陆遥也担心,生孩子这种事听上去就挺恐怖的,特别是有两个弟弟的难产在前,他心里真的很担忧。
怕自己万一难产生不出来,倒时一尸两命……陆遥赶紧在心里呸了两下,不去想那些不好的事。
红绸花做好,陆遥找了个布袋收起来,明天拿去新房那边装饰上。
“小春和秋澜的婚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这不是刚回来,还没过去呢,不过我走得时候嘱咐给章玉了,就是秋澜的亲姑姑,让她帮忙先准备着,省的我们回来的时候抓瞎。”
胡春容道:“这几日我们先把铺子关了,来你这边帮忙,你别着急身子要紧。”
“哎。”有这么多家人在,陆遥心里安稳下来。
陆遥又问了边关的战事,有没有葛长保的消息。
“前阵子刚送信回来了,边关还打着呢,不过蛮人快扛不住了,估摸着再有个把月就快结束了。”提起相公陆苗一肚子委屈,这么长时间才派人送了封信回来,信上就潦草的写了几句话,一点都不像没成亲前的模样。
陆遥安抚他道:“边关战事这么忙,他能抽空给你送封信已经很不容易了,别怪他。”
因为今天刚回来,陆遥身体疲乏的厉害,大伙待了一会儿就去新房那边忙活去了,把他留家里休息。
傍晚时一行人才回来,赵北川叫了人在家里烤了两个羊腿和羊排,热热闹闹吃了顿饭。
*
第二日一早,陆遥便早早起来带着小年去了小春那边的新房忙活。
“歪了,歪了再往左来一点,左,哪边是左啊?”胡春容站在下面指挥,陆苗在上头挂画,画上画的是一副石榴图,寓意着多子多福。
“这不是左吗?唉哟,我看反了。”
哈哈哈哈哈,惹得大伙哄堂大笑。
陆遥乐不可支的进了屋子,见章玉正在安排主卧,拿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往上撒。
窗帘和床幔都换成了大红的颜色,屋子里贴了喜字,看起来既喜庆又热闹。
章玉看见他立马笑道:“来了啊!昨天听说你们回来,怕你身体不适没去拜访你,陆老板藏的可够深的啊!”
“什么?”陆遥没听懂。
章玉拿手点了点他的肚子,“啥时候怀上的,都没听你提起过。”
陆遥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这么大年纪才有孩子,说出来怕大伙笑话。”其实陆遥年纪不算大,过了年才二十九岁,但在古代人均十四五岁成亲的年纪,他这个年龄就稍显得有些大了,再过几年都是爷爷奶奶辈了。
“章玉拉着他在旁边坐下,“笑话什么?我看你们这样刚刚好,弟弟妹妹都长成人了,事业也安定下来,刚好有时间照顾孩子。”
“这阵子麻烦你帮忙操办婚事。”
“你这话不是见外了,我又没帮别人,一个是我亲侄子,一个是我亲侄夫,我这当姑姑可不得多忙活忙活。”
“幸亏有你在,不然等我们回来现准备肯定来不及。”
“嗨,我也是头一回准备这个,跟朋友边打听边弄,总归是有了点模样。”
两人又聊了聊这段时间平州发生的事,大事没有小事不断,大多是内宅的私事,陆遥听个乐呵。
不多时外头又来了人,是催嫁准备好了,一会儿要拿去章家。
所谓催嫁就是催促对方快一些嫁过来。
需要准备八样礼品,这八样礼都是成对的,普通老百姓的催嫁很简单,有的直接送几吊钱就成了。
稍微讲究点的人家,就会凑齐八样礼品,小春这边早早就准备好了八样催嫁,成双的大雁一对,鲤鱼两条,羊两只,猪两头,点心两盒,锦布两匹,酒两坛以及香米十二斗,这些东西要好几个人抬到章家去。
赵北川直接去酒坊叫人来帮忙,十多个大汉挑着扛着送了过去。
明日就是婚礼的正日子,大伙都既激动又紧张,特别是小春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胡春容打趣他,“娶夫郎这么高兴啊?”
“高兴!”
陆苗啧了一声,“嫂子你是没见到秋澜的模样,娶回家搁谁都得高兴。”
“哟,是个小美人啊?”
“那可不是一般的美人,明儿个你就知道了!”
收拾的差不了,陆遥招呼大家去酒楼吃饭,楼上提前留了两个雅间,让后厨准备了吃食。
过来的时候恰巧碰上曹五爷在这请客,一桌都是熟人,陆遥上前打了声招呼。
“嘿呦,大忙人可算回来了!”
“五爷别打趣我了。”
“哈哈哈哈哈,我听闻你家弟弟考中状元了?”
“是,走了大运,会试的时候还六十多名,殿试就被天家点了状元。”
大伙听得震惊得纷纷抚掌道:“你家豆子是有大能耐的人,能被天家看中以后必定能飞黄腾达,入阁拜相!”
陆遥笑着摆手,“可不敢想那么多。”
曹五爷道:“对了,给你说个正事,咱们年前捐的那匹物资派上了用场,听说十二月契丹围了营州城,镇北军就是靠着咱们送去的那些东西,跟他们生生耗了四十天,解了围困。”
“那是好事啊!”
“是,可能会给咱们封赏,我已经把所有捐赠者的名单呈上去了,到时赏什么就不知道了。”
陆遥拱手谢道:“多谢五爷抬举。”
“可别,以后还要仰仗陆老板呢。”
旁边的曲天道:“你们家小豆不摆状元宴啊?”
“摆,明儿个先摆我二弟的婚宴,后天三月初一摆小豆的状元宴,在酒楼摆三天流水席,你们都得来啊!”
“小春成亲啦?”
“嗯。”
“好!”大伙纷纷应道。
在酒楼吃完饭,陆遥便坐车去了长水街,昨天听闻陆母得了伤寒,他就一直惦记着,今天有空赶紧过来看一眼。
来的时候,陆老太正坐在炕上缝小褥子,这是给陆遥肚里的娃准备的。
一见他回来了,高兴地连忙收起针线笸箩,“快,快脱了鞋上炕。”
陆遥摘下披风把鞋脱去上了炕,陆老太拉过小被子给他盖在腿上,拉着儿子的手怎么都稀罕不够。
“肚子里的娃会动了吗?”
“会动,这几天一到晚上就踹我,淘气的紧。”
陆母隔着衣裳伸手摸了摸,“个头可不小,这阵子你别傻吃了,别到时候时候不好生。”
陆遥吐了吐舌头,“我知道。”
“还以为你得留在上京生呢,没想到回来了,回来好,倒时娘陪着你。”
“嗯。”
“老四和老五生的时候都遭了大罪,我就怕你也不好生。”
“没事娘,既然怀上了总得走着一遭。”
“话是这么讲的,娘不是心疼吗。”几个孩子里她最疼的就是老三,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怎么舍得他遭这样的罪。
陆遥靠在娘亲肩膀上,“我也有点害怕,所以跑回来守着你。”
陆母伸手帮他把鬓边的发丝屡到耳后,“明天小春该成亲了吧?”
“嗯,嫂子他们都在那边帮忙呢,嫌我碍事把我撵回来了。”
“她是怕你累着。”
“嘿嘿,我知道。”陆遥伸手拿起旁边的小褥子道:“这是给谁做的啊?”
“还有谁,给我大孙孙做的呗,我原先以为你留在上京生,就不给你做这些东西了,春容说上京铺子卖什么都有,花钱买的比做的还好。你既回来了,我就多准备几个,月子里的娃尿的勤,省的没有换洗的。”
“娘真好。”
“多大了还撒娇。”
“多大也是你的儿子。”
老太太笑着的抚着他的头发,眼里尽是慈爱。
晚上赵北川才赶着车过来接他回家,因为明天还要早起,陆母也没留他们,让二人早点回去休息。
*
初春的晨曦比夜里还要寒凉。
天还没亮,赵家院子里已经灯火通明。
陆遥里面穿了一层薄棉衣,外面又套了一件石青色云纹锦袍,袍子留的量大将肚子遮掩进去,不仔细瞧都看不出来怀孕七个月。
大概因为怀孕血气足,他这脸色好看的不得了,白里透着红润,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
赵北川穿了一件湛青色的长袍,内里是件白色的圆领长衫,他身材挺拔站在陆遥身边轻轻环着肩膀,两人看起来般配极了。
外头小年和小豆也收拾妥当了,还有小兰儿和赵婆婆都换上了新衣裳,一家人坐马车去新房那边。
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到了,陆林夫妇、陆云夫妇还有陆苗,孩子们也都来了,穿着红色小棉衣,梳着小髻看起来别提多可爱了。
陆遥一来,蛋蛋,桃子和银子就凑过来,仨孩子跟他都可亲近。
赵北川则找到小春,见他收拾妥当了,伸手拍了拍肩膀,“紧张吗?”
小春点点头。
“别紧张,待会儿我和你弟陪你一起去。”
“好。”
章家住在长兴街西边,离着这边比较远,所以卯时一刻就得准备去接亲了。
用的都是高头大马,轿子是八人抬,几乎是老百姓能用的最高规格。赵北川和赵北斗骑着马坠在小春身后,徐徐朝章家走去。
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街上还没什么人,只有打更的更夫和早起做工的百姓,大家看见接亲队伍纷纷靠在路两侧张望。
“这是谁家接亲啊?”
“不晓得,看着真气派!”
“你看后头那八抬的大轿子,普通人家可坐不起,许是哪家的千金,走过去瞧瞧!”
一群看热闹的人跟在后头,一直走到章家门口。
喜婆婆喊着,“放爆竹,迎新人!”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坐在屋里的章秋澜闻声瞬间就站了起来。
章玉连忙把他按下,“别着急,前头有堵门的,他们得等会儿才能进来呢。”
“还堵什么门啊。”
“你这孩子……好歹是个哥儿矜持点。”
章秋澜才不知道什么叫矜持,他只想快点见到他的小相公跟他入洞房。自己扯过盖头往头上一蒙便往外走去。
大门口,章家的两个兄弟,正堵着赵北川和赵北斗。
赵北斗摩拳擦掌道:“你们是要比文还是比武?”
文,这有新科状元,武这有力拔山兮的大兄,对付他俩还不是手到擒来。
两人颤巍巍道:“还,还是比文吧,你若是能猜得出字谜,我,我我们就让开。”
“好,你说吧。”
“一条狗,四张口,打一个字。”
赵北斗还没开口,章秋澜就疾步走过来把两人扯开,“答什么答,别误了吉时。”
……
……
……
喜婆率先反应过来高呼,“迎新人上轿!”
赵逢春连忙跑过来,扶着自己的夫郎上了轿子,鼓乐声响起,吹吹打打的朝新家走去。
后头章家人手忙脚乱的让人赶紧抬着嫁妆跟上去,这婚结的属实匆忙。
终于到了家门口,鞭炮声再次响起,赵逢春下马接人,两人牵着一条红绸朝院子里走去。
今天来观礼的人不少,绝大多数人都是冲着陆遥和赵北斗的来的,不管冲谁这场婚礼注定要轰动整个平州府。
“新人入宅,百岁安康!”
陆遥和赵北川站起来,伸长脖子往外看,等了约么一盏茶的时间两人终于过来了。
新人穿着款式相近的红衣,章秋澜顶着盖头比小春还高一些,两人一步一步进了正堂。
吉人高喊道:“新人拜堂!”
陆遥拉了赵北川一下,两人连忙坐下,赵家没有长辈,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所以这高堂只拜他们二人。
“一拜天地,祈求天地神灵庇佑。”
二人转过身,对着外面深深一拜。
“二拜高堂,感谢兄嫂养育之恩。”
小春鼻子一酸,眼泪控制不住掉了下来,二人跪在地上磕头,行了大礼。
陆遥赶紧伸手,“快起来吧。”
“夫妻交拜,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礼成——”
欢呼声响起,一大群人簇拥着两位新人入了洞房,陆遥则牵着赵北川的手去迎客。
今日来的贵客太多了,州牧夫妇、同知夫妇,还有军营那边的几位将军。
平州各大商户基本上都到齐了,没来的礼也送到了,幸亏当初买了个大一点的院子,不然这些人都装不下。
不过还是拥挤,只能先把男宾客安排到隔壁的院子里小坐,那边也被陆遥买下来了,正赶上战事的时候花了还不到三千两银子。
女宾客们留在院子里闲聊,快到巳时开始摆宴席。十二道菜,四凉八热,全都是陆家酒楼的招牌菜,酒用的是陆遥的五年窖藏陆酒。
提前准备了五十桌,每桌八人能容下四百人,没想到不够用了,紧忙又去派人去凑了十桌饭菜过来,勉强把宾客都招待过来。
这顿饭从晌午吃到天黑,把宾客都送走后才落得一点空闲,陆遥赶紧坐下休息一会儿,喝了几口茶。
赵北川担心他受不住,那边忙完就赶紧跑了过来。
“累不累?”
陆遥靠在他身上道:“不累,就是有点腰疼。”
赵北川拿手掌按着他的后腰轻轻揉着,“看着小春成了亲,心里真高兴!”
“我也高兴,这俩孩子都是苦命的,如今走到一起不容易,肯定更知道心疼人。”
“是啊,你不知道我们早上去迎亲的时候多有意思,秋澜生怕那两个弟弟为难小春,自己就从里面冲出来了。”
陆遥被逗的捧腹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哎呦,哈哈哈哈他这性子跟小春可般配。”
赵北川揽着他的肩膀亲了亲额头,陆遥轻轻蹭着他的下巴,嘴里轻轻哼起结婚进行曲,这场婚礼圆满结束。
银月如钩,夜色正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后面是就番外啦,剧情接着小春成亲后写的,喜欢的宝子可以继续追起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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