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老板你总算醒了!吴老板要把前任典狱长遗照烧了!」
陈青获仰面躺在床上,店长办公室兼卧室开着一扇西向的窗,窗外夕阳染深他桃色的长发,提示他睡了足足一夜又一天。脑子多半留在那场持续一夜又一天,最后戛然而止的春季美梦。嗡嗡地响。
获老板是我。
前任典狱长是石涅。
「这吴老板是谁。」
汪亦白语气是认真的:「当然是吴砚之少爷老板。」
「?」
陈青获披上风衣下楼时,火烧云透过天花板上那个尚待修缮的巨洞染了囹圄一方姹紫。而吴砚之正把雨林大黑蟒的遗照送进烤箱,转动旋钮,高火,随后双手抱胸,静候大火燃烧。
——原谅小蛇吧,他只是不认识烤箱,但知道“高火”两个字。
三秒后:“火呢。”
吧台,汪亦白、许小听各自撇开脸吹小曲:“......”
得不到回答也无所谓,吴砚之狠踹一脚烤箱:“烧!”连带着整个橱柜都“轰隆轰隆轰隆”。
这人到底是装疯还是真傻?陈青获大步上前握住吴砚之手腕,“这是烤箱,不是火葬场。”
吴砚之视线一直顺着手臂落到他脸上,一脸宿醉的疲态,但:“气色不错。”
这人一定是在嘲讽。陈青获眯起眼:“必须啊。毕竟昨晚快活。”
吴砚之眉心微蹙:“快活?”
陈青获单手把他抓进身边,附耳道:“从墙上到床上的那种。”
“.......什么时候。”
“你走之后。”
吴砚之一咬牙,重重把他推开。
“又怎么了我的吴少爷。好痛啊。”陈青获装模作样揉揉手腕,反手关了烤箱。
“......”吴砚之透过细碎黑发瞪他一眼。
“我说了,可以给你排个号。你自己不要。”
“脏。”
陈青获绕到身前,俯身看他表情:“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葡萄?...酸......”吴砚之皱起眉,陷入迷思,“和葡萄有什么关系。”
“你猜啊。”陈青获斜着脸笑,“猜对了就奖励两颗小葡萄。”
他一定若有所指。可是吴砚之听不懂:“说清楚!”
“我不说。”
“说清楚,否则——”
“否则怎样嘛?”
......
汪亦白左看看,右看看,狗子能安什么坏心思,小声开口。许小听一愣,想踩一脚阻止。晚了。
“吴少爷老板,获老板的意思是你睡不到他,就嫌他脏。”
拌嘴正欢的两人同时看向插嘴的他。下一秒,迎面一拳汪亦白被锤下吧台。
吴砚之掌心一拍,向下睥睨:“再多嘴。连你的皮一起剥。”
汪亦白摸了摸鼻子,鼻血都出来了:“不敢了不敢了,吴老板我不敢了。”
“你好端端的插什么嘴啊!”许小听拍桌大笑。
陈青获也噗嗤笑开,把吴砚之按进吧台:“好了别生气,我给你摇一杯威士忌酸。”
信手抽出一瓶威士忌,两盎司酒精,冰柠檬榨汁,加半颗鸡蛋清。合上他的美式摇壶,上下摇动。
囹圄调酒师摇酒的姿态是性感的,摇晃格子衬衫挽至臂弯处,小臂肌肉干练而紧致。吴砚之不知是注视他,还是将目光穿过他望向昏黄灯光下的剪影。
陈青获在链锁里敲两个员工:「他什么时候成你俩老板了。」
汪亦白捂着鼻子爬上吧台,在链锁里:「获老板你早上睡觉的时候。」
「你知不知道狗最突出的品质是什么?」
「是忠诚。」
「请问你这是。」
「获老板你不是教我不能刻板印象吗。」
「那是叫你不要污名化狐狸!」
许小听插嘴进来:「陈青获,不是我们对不起你。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抬头一看,这女人嘴角的笑都压不住了。
陈青获额角青筋暴跳,把摇酒器晃得剧烈:「你们俩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妖怪。」
汪亦白总算止住了鼻血:「可是妖怪也要攒钱买房嘛。」
「......拜托,你们买房只有七十年产权。」
许小听也有理由:「我要给我家哥哥打投,你发的那点工资哪够。」
「你扒对家黑料卖钱的事,以为我不知道?」
许小听呃了半天:「那可不算对人类用妖术啊,那只是必要的情报工作。」
链锁里七言八语,酒吧里一片寂静。汪亦白弱弱:「我们这样私底下偷偷聊天,吴老板好像很寂寞。」
陈青获顺手放下黑胶唱片机拨片,让蓝调爵士乐缓缓流淌,「管他。」
——很快他们会知道吴砚之每个字都听得见。
当然,这是后话。
继续刚刚的话题:「别扯远。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人类给点高薪就被收买了是吗?」
「你别急啊。人类能活多少年?这几年先委屈你,等我们钱赚够了,再回来给你当牛马。」
「靠。我说石涅怎么用分身做狱卒。」
吴砚之忽然抬起脸,陈青获瞥他一眼,勾起礼仪性质的笑:“稍等。”
回头在锁链里教训员工:「原来外人通通靠不住!」
「分身?狱卒?」汪亦白太年轻,没见识过歪瓜裂枣。
「前任典狱长的使魔。」许小听默默,「长相巨恐怖、巨吓人。」
陈青获想了想:「只是丑了点。」
「那不是单纯的丑吧!」
「也对。估计丢进免费夹娃娃机都没人要。」想起又笨又蠢又依赖自己的小两只,陈青获噗嗤笑开,「老天。我都想不通石涅怎么能捏出这么丑的东西。」
吴砚之沉沉闭上眼,双手十指交扣,紧紧别在一起。陈青获想他大概是等急了:“马上就好。”
链锁里许小听还在心有余悸:「狗子我告诉你,其中一只的眼睛是竖的!竖的!还好死了,否则...」
「......」陈青获闭了闭眼,回到原来的话题,「....所以是我平时对你俩太好。都忘了自己是囹圄囚犯了是吧?」
汪亦白额冒冷汗:「没忘。哪敢忘。忘了我不是死翘翘了吗。」
许小听比他冷静:「是你说要拿下吴砚之,我们才敢的。你做老板他做老板娘,你出任务他出钱,刚刚好嘛。」
汪亦白用力点头:「对对对,获老板你应该已经拿下吴砚之了吧。」
「呵。那当然。」陈青获一笑而过。总觉得背后发凉,回首对上吴砚之的视线。像两块漆黑的石头,冷冰冰盯着他。以及浑身散发的阴森气,像从坟墓里冒出来的冷风,直往你骨头里钻。
陈青获默默移开视线:「还差一点。」
汪亦白大惊:「第一次见获老板撩不动的人。」
陈青获皱起眉:「谁说我撩不动他。」
许小听煽风点火:「反正我看不出他有一点喜欢你。」
该死的胜负欲又上头了。
陈青获轻轻把玻璃杯落在吴砚之面前桌上,揭开摇酒器,蛋清打发出绵密的泡沫,酒汁是寡淡的冷黄。
“威士忌酸的口感就在蛋清是否绵密,所以要多花点时间。没让你久等吧。”
冰块碰杯啷当响,吴砚之定定注视他装杯:“你省省吧。”突兀地冒出来一句。
“省不了。这一杯我请你。”陈青获将酒杯推至面前,“就当为上次道歉。”
吴砚之垂下眼,圆弧的指尖触过杯沿:“上次。哪一次。”
陈青获挑起眉:「昨晚让他半路下车,这就既往不咎。不是心里有我?」
汪亦白默默:「我总感觉...他只是字面意思而已。」
陈青获轻笑一声,单手撑上吧台:「我还不懂?小少爷全身都没嘴硬,心里早迷得死去活来。」
「真的假的。」
“怎么不喝?”
陈青获望着吴砚之时笑意温柔。他想吴砚之怎么知道他回头就在链锁里大放厥词:「赌不赌。今晚就让他自觉爬上我的床。」
「嚯,好久没赌了。」许小听一次坐直,「上次还是赌那个人类大哥会砸多少钱向你表白吧。——现在该是人类大叔了。」
吴砚之握了握拳,转而捧起冰冰凉凉的玻璃杯,往嘴里灌威士忌酸。
汪亦白也激动:「快说赌注?!」
狐狸蛊惑都眼睛转了一圈:「如果我输了,就在吴砚之给的工资上再翻一倍。」
许小听:「先说好,不许用那招。」
「不用。」陈青获阖目一笑,「如果我赢了,你们俩要帮个忙。」
「什么忙?」
缓缓睁眼,虹膜底闪过一抹绮丽的赤金:
「动用你们一切力量与关系,剿杀那只蛇妖。」
后来陈青获时常回想,石涅此时此刻一定在想,千年前,九尾狐也是这样把他的感情当做筹码,和狐朋狗友取笑玩弄。也是这样绞尽脑汁,用尽阴谋诡计想要谋杀他。
彼时吴砚之轻轻放下玻璃杯,抬眼望向一脸势在必得的九尾狐,深吸一口气,似乎忍无可忍:
“陈青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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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更新是周五晚!
涅涅:我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