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驯目送霍霆霄上楼,有想跟上去的冲动。
不过勇气稍纵即逝,短暂两秒的犹豫,他已经错失这次机会。说到底,还是不敢。
林驯怕曲解霍霆霄的意思,更怕霍霆霄会在他生扑过去后,流露出那种“看吧,果然如此”的神情。
他经不起任何考验。
林驯坐在楼下放空很久,收拾干净餐桌,回到房间。
没有胡思乱想太久,他比预想的还要容易进入梦乡。这次梦里没了连绵的阴雨和绕不出的森林湿地,他和霍霆霄并肩坐在越野车顶,脚下是打着旋儿的山崖晚风,头顶是一片雾蓝与橙粉色交织的瑰丽天空。
他们谁也没说话,静静看红日沉没,再缓缓升起。
林驯难得在一片平静中醒来。
晨光从窗帘缝隙中洒在脸上,林驯眨眨眼,还以为在梦里,直到枕边闹铃再度响起,他一看时间,发现竟睡过了近一刻钟。
林驯飞速起床洗漱,换好运动衣出门,霍霆霄正站在厅里和纪管家说话,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林驯睡乱的头发,笑了下。
林驯小跑着来到霍霆霄面前,为他的迟到不好意思地比划两下手。
霍霆霄压平他翘起的一缕头发,笑道:“不要紧,做好热身再跑。”
两人照例在后花园步道晨跑,五圈下来,微微发汗,林驯轻喘着气,余光看见霍霆霄跑动时专注的模样,他渐渐放慢速度,落在霍霆霄身后。
他习惯站在这个角度,日复一日地注视男人的背影。
但这次霍霆霄回了头。
“跑不动了?”霍霆霄站在晨曦里,脸上挂着浅笑。
林驯看着他,很轻地点了点头。
于是霍霆霄也变成慢走,两人保持半步差的距离,回到起始点,林驯从长椅上拿了瓶水,拧开瓶盖,主动递到霍霆霄手边。
霍霆霄接过水,顺手把林驯乱飞的头发揉得更乱。
早餐过后,两人开车去公司。
林驯因为手伤还没痊愈,照旧坐在副驾驶。途经中央大街时,他的视线被路口的花店吸引,想起昨天没来得及送出就半路夭折的玫瑰,林驯不免觉得遗憾。
霍霆霄架着墨镜,等红灯的间隙,很随意地看了一眼林驯:“今天还要请假吗?”
上次请假,遇见霍旭那尊瘟神,打了一架,昨天请假又有撞车,林驯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
霍霆霄笑笑没说话。
开车到公司时,秘书告诉霍霆霄,联盟警署的韩警司一大早就到办公室等着了。
“知道了。”
霍霆霄走进总裁办,韩警司站在落地窗前回过身,先上下把霍霆霄打量个遍,紧接着目光又落在霍霆霄身后的林驯脸上。
林驯没什么表情地和他对视。
韩警司一眼就认出了他。虽然下城区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但林驯这号人物,他在同事或者警署内部会议上,听过不少关于他的“战绩”。
没想到林驯竟会和霍霆霄扯上关系。
“警官来这,是想说昨天撞车的事?”霍霆霄挡住韩警司探究的视线。
“啊对,有些细节我来确认一下。”
按理说,该是当事人去警署再做一次详实的笔录,最关键的是林驯动了枪,更应该记录在案。
但霍霆霄身份摆在这,韩警司便亲自登门。
“稍等。”霍霆霄侧过身,对林驯说:“你先去外面玩会儿,别跑远,我有话和韩警司聊。”
林驯点了点头,先把昨天买来的玻璃花瓶轻轻放在霍霆霄的办公桌上,才快步离开,把门关上。
韩警司怀疑下城区那些关于哑哥的传言都是假的,林驯看起来分明人畜无害的,很听话。
“请坐。”
霍霆霄让秘书端来两杯咖啡,韩警司简洁明了,单刀直入,直接把初步调查的结果告诉霍霆霄。
听到霍呈这个名字时,霍霆霄丝毫不觉得意外,韩警司观察他的表情,推测道:“估计他是被当枪使了,我的线人说昨晚看见霍旭和霍呈散伙得不是愉快。”
霍霆霄对此结论不置可否。
韩警司又说:“至于何家两兄弟,我托经济科的兄弟去查,除了大哥何坤和蝎子合营了个化工厂之外,暂时没发现他们跟霍家、萧家有什么账目往来。”
“不排除有中间人做搭桥。”霍霆霄说。
韩警司点点头:“这个我们也考虑到了,不过需要点时间查清楚。”
霍霆霄笑了笑:“麻烦你们了,辛苦。”
“小事,”韩警司很客气,也懂分寸,要紧事说完,他便起身告辞,“改天再一起打球。”
霍霆霄应道:“当然。”
吩咐秘书把人送下楼,霍霆霄打开电脑,鼠标点击几下,显示器跳出监护病房的实时画面。
他的父亲霍正杰带着氧气面罩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只有床边的监护仪显示的数字与曲线表明他还活着。
屏幕荧光凝缩成眸心冷冽的光斑,霍霆霄看了一会儿,关掉监控。
他望向对面空无一人的工位,等了两分钟,拿出手机准备给林驯发消息,这时林驯推门回来了。
手里拿着一小束沾着露水、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霍霆霄看着林驯走到办公桌前,垂着眼睫,将花插进玻璃瓶。
两人离得近,霍霆霄听见林驯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再看他脸色泛红、头发也凌乱,霍霆霄不难想象林驯争分夺秒跑去街角花店的样子。
人怎么能乖成这样。
霍霆霄抬眸看着林驯,明知故问:“今天是补偿昨天的那束吗?”
林驯点点头。
霍霆霄对他说谢谢,很真诚地说:“我很喜欢。”
于是第二天,霍霆霄又收到一束玫瑰。
怕花瓶塞不下,比前一天的要少两支,但品相更佳,每一片花瓣都完美无暇,没有任何折痕。
霍霆霄问:“今天为什么要送花给我?”
林驯没想到还要阐述理由。
霍霆霄又问:“你想要什么回礼吗?”
林驯怔怔地眨了下眼,还没弄明白这话背后的意思,霍霆霄偏要托起那张极具诱惑力的俊脸来干扰他:“什么都可以。”
林驯再次露出那种无法思考的、卡顿的表情。
他缩在壳子里太久,从不敢做太多幻想,所以即使霍霆霄释放再多信号,林驯也只会伸出触角,笨拙地送一瓶水、一束花。
再多便不敢了。
还随时做好缩回壳子的准备。
霍霆霄觉得这样的林驯实在可爱,也实在让人心软。
如果林驯能拿出对外百分之一的勇气,相信自己也会被人喜欢,或许很多事已大有不同。不过没关系,霍霆霄有百分之百的耐心,愿意手把手教林驯怎样索要回报。
于是霍霆霄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隔空冲林驯勾了勾指尖。
林驯身体先于大脑,顺从地俯下身、低下头。
霍霆霄倾过身,嘴唇轻轻贴了下林驯的鼻尖。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眸受到惊吓似的呆住、睁圆,霍霆霄笑容更深,靠回办公椅里继续批阅文件。
林驯消化了足足两分钟,才默默回到自己的工位。
可惜花瓶买的不够大,林驯没办法天天买一小束放在里面,霍霆霄也不会每天关注里面多了什么少了是什么。
回礼自然也不会再有。
林驯颓丧地把额头贴在车窗玻璃上,第无数次认清自己乏善可陈的本质。
街景慢慢停下,车子停靠在路边打起双闪。
林驯回神坐好,警惕地看一眼后视镜,再把视线转向霍霆霄。
霍霆霄鼻梁上架着墨镜,因为没有笑,看起来有些冷酷:“林驯,我的花呢?”
林驯眨了眨眼,又听霍霆霄说:“今天换白色的吧。”
林驯立刻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不一会儿就捧了一大束白玫瑰回来。
“跑这么急,”霍霆霄把墨镜推到头上,问他:“还要回礼吗?”
林驯点了点头,心如擂鼓。
霍霆霄手搭方向盘看着他,林驯这次胆子大了一些,他抱着整束玫瑰靠过去,紧张地舔了下嘴唇,见霍霆霄仍然没动,他轻啄了下霍霆霄的嘴角。
“花很香。”霍霆霄笑着给出一句评价,重新带好墨镜,发动车子。
林驯退回到副驾驶位,整个人飘飘然的,感觉不太真实。
全程抿紧嘴唇,进车库、进电梯、进办公室。
林驯把花瓶换好水,插好花,丁俊带着几套西装走进总裁办,并将两封邀请函交给霍霆霄。
“霍总,要多带几个保镖去吗?”
“慈善晚宴,不会出事的。”霍霆霄说。
丁俊还是担心:“就怕有人下黑手。”
“我会小心的,你不要这么紧张。”霍霆霄笑笑,打开休息室的门,对林驯招手:“过来,试下衣服。”
林驯一脸莫名,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丁俊把西装外的防尘罩一一拆开,挂在衣架上方便挑选。
“时间紧张,没空量尺寸定制,我照你的身材挑了几套,你试试吧。”丁俊看看林驯,又看看霍霆霄,很懂眼色地离开了休息室。
霍霆霄替林驯挑了一套,递到他手里:“试一下。”
林驯不懂为什么突然要试衣服。
“今天何家有慈善拍卖晚宴,”霍霆霄提醒他,“你之前炸掉的蝎子化工厂,有何家的投资。”
林驯记起来了。
当初他前脚炸掉化工厂,后脚就进了霍家的门,他怕两家因此结怨,还问过霍霆霄是否会受影响。
霍霆霄说:“你跟我出席,露一下脸,何家以后不敢为难你。”
林驯心念微动,没想到霍霆霄竟还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点了点头,抱着衣服四下扫一眼休息室,这里除了张床和沙发,好像没地方给他换衣服。
霍霆霄笑着退到一边,把他从头看到脚,等林驯脸快烧着时,他才大发善心,指了指旁边的木质隐藏门:“浴室在这。”
林驯逃也似的快步钻进浴室。
不一会儿他换好衣服出来,白衬衫规矩地掖放进裤腰里,收束出漂亮清晰的腰线。
“过来。”
霍霆霄倚在全身镜旁的柜子边,冲林驯勾勾手。
林驯低头走过去,霍霆霄让他转身,林驯乖乖照做,把后背露给霍霆霄。
腰间微微一紧,霍霆霄单手握住了他的腰。
林驯下意识站直了一些。
“别动。”背后,霍霆霄声音低沉的质感像命令,但语气称得上温和。
林驯不再动了。
霍霆霄帮他把身后露出的白衬衫下摆一角,一点点塞回裤子里。
就像在塞一条调皮的尾巴。
【作者有话说】
天黑人容易犯错,裤()裆()会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