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肆在听见、看见佘泛说出那话时, 就知道佘泛在说谎。
他坐在佘泛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抱胸窝在沙发里看着佘泛。
那双漆黑的眼锐利而又带着些许冷沉,其中压抑的情绪让气氛变得无比危险。
可被盯着、被这诡异气氛笼罩的人,却无比镇定地在继续吃梨。
薛肆总是觉得自己很了解佘泛, 但有时候又会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了解。
比如此时, 他想不出佘泛为什么要说谎骗他, 又究竟为什么要清空他和孟全的聊天记录。
是他们之间说了什么?
薛肆敛眸,眼底深处的冷郁几乎要溢出来。
佘泛不是没有察觉到薛肆的情绪变化,他们彼此太了解对方了,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的答案,说手滑其实没什么不对的。
叮咚的消息记录设置有点脑瘫, 真的很容易按到清空聊天记录, 确实是会弹出一个弹窗确认, 可问题有些软件设置的确认和取消的方向都不一样, 有时候会手快, 真的容易按到。
还是说……
佘泛咬着嘴里的梨, 在想自己刚刚说话时有没有抿唇。
薛肆之前说过,他说谎时会习惯性地抿一下唇。
这种习惯性的动作, 佘泛也回忆不起来了, 好像有, 又好像没有。
不过反正有没有,他都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薛肆要觉得难受, 那是他自己的事。
佘泛无情地想。
他跟薛肆又不是情侣关系。
于是今天一整天, 薛肆注定难捱。
他之前跟佘泛说的如果他没法得到答案, 就会抓心挠肺地难受很久, 并不是虚言。
佘泛完全能够感觉到,薛肆整个人都蔫了很多。
虽然看着好像很正常, 但对他来说,薛肆是很明显话少了些、情绪淡了些。
倒不是针对他,却也是因为他。
晚饭时,佘泛小口喝着碗里的汤,抬眼看默不作声吃饭的薛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薛肆现在就很像被剥夺了出去玩的快乐后还被没收了玩具的狗狗。
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是耷拉着的。
佘泛其实有点想说什么,但还没开口,就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的表达欲很早就丧失了,多说几句话他都会由里到外地生出一种淡淡的无力和烦躁。
所以最终佘泛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喝完汤后就起身离开了。
佘泛回到露台打开笔记本电脑和手绘板,视线刚好扫过他之前看过的那本书。
他想他和薛肆之间的气氛已经怪异到好像随时都会变成一把锤子,狠狠击碎那层薄冰。
.
次日孟全上午就给佘泛发了消息,约的地方好巧不巧,正好就在他们住的小区对面那条街,车都不用开了。
但薛肆还是跟在了佘泛身后。
孟全是孟知平的继子,但跟孟全没有血缘关系。
他大佘泛一岁,还在读大学,人说不上高大,和佘泛差不多,高佘泛一点点,大概因为平时有锻炼,也有薄薄的肌肉线条,但在薛肆面前,真的就像小弱鸡仔。
孟全看见薛肆也来了时,显然有点傻。
而佘泛也没有要和他坐下聊天的意思,只是伸出了手:“东西。”
说实话,真的有点像什么奇怪的交易现场。
孟全把自己身边的袋子递给佘泛,佘泛拿过后,只简单说了个谢就要走。
他这态度薛肆还是挺喜欢的,可架不住孟全喊住了佘泛。
佘泛微微侧首,粉红色的眼瞳从眼镜和墨镜片缝隙露出一点,让孟全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他和佘泛其实见过两次。
两次佘泛都把自己裹得很严实,但他看过佘泛的照片,也知道佘泛白化病。
他没觉得哪不好看,相反他真心觉得佘泛长得很漂亮。
像是橱窗里摆放的精心捏出来的人偶,关节都是粉的。
总有种可以随意摆弄的脆弱感,看了就让人怦怦心动。
可孟知平不喜欢佘泛,他也不敢在孟知平面前提佘泛哪怕一句。
但他还是想跟佘泛说一句。
他的情窦初开,是……
孟全才张嘴,薛肆就忽然抬手。
他看得出来,孟全喜欢佘泛。
这种感觉很奇妙,孟全这个名字从佘泛的手机上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时,薛肆就诡异地知道了他是他的情敌。
而现在孟全想说什么,他也猜得到。
他不想让佘泛听见。
薛肆霸道蛮横到甚至不想让别人的表白都落入佘泛的耳朵中。
所以薛肆下意识就想将佘泛往自己怀里揽,把人直接带走。
但他的手还没触碰到佘泛时,佘泛就反应快过脑子,直接当着外人的面抬起了自己戴着手套的手,将薛肆的手拍开。
场面登时一静。
佘泛也慢半拍地想起从昨天孟全你给他电话开始,薛肆就一直在吃醋。
他在口罩下的唇稍抿了下,却不打算挽回什么。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就是这样的人。
他会驳薛肆的面子,无论任何场合。
薛肆…虽然总是对着他骚话不断,但这个人有多骄傲,佘泛一直都知道。
这一出过后,他不会再喜欢他了吧。
佘泛微微垂眼。
空气凝结住,本来想说什么的孟全第一时间都不敢开口。
主要是薛肆的体格和气场在那,真的很吓人。而且他都替薛肆尴尬了!
可就连佘泛都没想到,薛肆只是笑了声,没有任何不高兴,那双微耷的眼甚至还带着点笑。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语气却是那么的可怜:“我就是想勾一下你的脖子。”
他低着头问佘泛:“这也不行么?”
佘泛:“。”
他想也没想:“不行。”
“哦。”
然后薛肆学着他的语气哦了声,明明也没有故意拿腔作调,却就是透露着一股浓浓的卑微:“我记住了。那…扯你袖子行吗?”
佘泛:“?”
他第一时间是真没明白薛肆在玩什么,语气冷漠甚至还带着点刺:“你别挨我就行。”
薛肆头低得更下了,结实宽厚的脊背都透露出一股低微:“好吧。”
佘泛重新看回孟全,嗓音淡淡:“还有事?”
孟全动动唇,就忽然对上了站在佘泛身侧的薛肆的目光。
刚好像被佘泛训了的人此时抬着眼看他,嘴角勾着笑,眼里满是得意和挑衅。
说真的,完全不明白他在骄傲什么的孟全只能打下六个点。
但被薛肆这么看着,孟全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敢说出来,所以他最后只能道:“我感觉他最近好像有所察觉有哪里不对,新项目喊了停,旧项目也开始在查…如果是你们这边动手了的话,你们小心点。”
孟知平到底不是什么傻子,孟家产业能在他手里做大,除了孟知平确实有点运气以外,他自己也是有些手腕的。
佘泛点头,却是看向薛肆。
见他的视线投过来,薛肆勾起唇,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眉眼间已然荡漾起了春意。
之后再没多话,佘泛跟薛肆一起离开了这。
目送着他们远去,孟全虽然当下没太明白薛肆到底在自豪什么,但事后一个人时,孟全回想起,就大概知道了。
佘泛对他很冷淡,也不能说是冷淡,就是对待陌生人的漠然。
两次见面,佘泛都是一副对外物漠不关心的模样,可他面对薛肆时,会有很明显的情绪。
无论是嫌弃还是夹杂在其中的一点不耐,那都是情绪。
更重要的是……
佘泛在意薛肆。
.
佘泛和薛肆回了家后,佘泛在客厅坐下,就打开了孟全带来的袋子。
袋子里面是一个盒子,盒子打开,是一个胸针和一串佛珠。
望星这边的人都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这个佛珠还是佘泛的外公,佘微雨的父亲送给佘微雨的嫁妆之一。
只是当年佘微雨离婚太匆忙,加上孟知平也有好几处房产,佘微雨没找到这串佛珠在哪。
拿实打实的金钱衡量,也不是什么很贵的东西,但有些东西,不是钱能解决的。
这串佛珠,承载了很多记忆。
佘泛把它小心收好,又拿起了那枚绿玛瑙胸针,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神色很淡,但细看又有些复杂。
薛肆注意着,轻轻问:“怎么了?”
佘泛其实有点不想说话,他也没干什么,就是觉得很累。
可一抬眼,他就对上薛肆关忧的目光,所以鬼使神差地简单说了句:“孟知平送给我妈妈的。”
他那个时候是还没出生,但他听梁琼甃提起过。
如果他猜得没错,这个设计…应该还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就这么一句,薛肆瞬间就明白了。
他沉默几秒:“要我帮你丢了吗?”
这东西放在佘泛这,佘泛觉得碍眼,放在佘家老宅,估计佘微雨也会觉得晦气。
“卖了后把钱捐了吧。”
佘泛把胸针塞回盒子里,交给薛肆,语气淡淡:“丢了浪费。”
薛肆应下:“好。”
两人之间安静一会儿,佘泛抬眼看向薛肆。
他还没说话,薛肆就像预料到了一样,轻笑了声,说:“不用担心,他就算发现也晚了。”
佘泛哦了声:“会坐牢吗?”
“那要看他补不补得上那些缺口了。”薛肆语气随意:“反正要么坐牢要么欠债,他得选一个。”
“你弄垮了一个公司?”
“不至于,孟家虽然说不上庞然大物,但确实不小,要弄垮很难。可生意场本身就不只有一头狼吃蛋糕,蛋糕不够了,狼就会想吃肉了。”
薛肆:“狼可是会吃同类的。”
佘泛懂他意思了。
不过听薛肆这话不是他们公司要吞并下孟家,那……
佘泛垂垂眼,沉默许久后,到底还是问了句:“这一次谁是你的朋友?”
薛肆身边玩得好的几个,佘泛都认识,他们都很喜欢望星,不可能考虑去厦新发展。
薛肆挑眉,原本散漫的笑容瞬间就不一样了。
他笑得明媚,昨天积压到刚才的阴云都在刹那间消散。
薛肆语气轻快:“不算朋友,之前合作过一次认识的,北边周家,周经年。”
他其实知道自己不该点破,但他就是忍不住。
薛肆凑近佘泛一点,眼里的笑粲然到晃眼:“泛泛,你好像…在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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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老四就是那种,在外面:老子天下最牛逼
在泛泛面前:(因为泛很喜欢狗所以想给泛当狗)(如果向全世界承认自己是泛的狗,泛就会和他贴贴的话,下一秒就去买全球投屏+广播亲口播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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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和宝们说一下,不可能写病弱番外的呀QAQ
白化病远比你们想象的严重,很多病痛真的不是病弱两个字就能概括的,得病的人是很难受的。尤其像泛这种色素完全缺乏的,泛已经算是没有很严重的并发症了,像很多并发症都是器官纤维化和皮肤癌,器官纤维化可能大家不理解,我简单举个例子。
肺纤维化最短的只能活六个月,皮肤癌就更不用说了,都带癌了,大家都懂。
泛之前一直保持一个季度一次体检就是担心会出现严重并发症,老四和妈妈外婆那么仔细养着的人,我不想让他受那么多苦痛呀(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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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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