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杰一路跑回他姥姥家,那是老城区最大一座菜市场附近的普通民居,由他姥爷年轻时修建,不大,可在这里他们二老养育了他的母亲。他母亲在这里长大认识了他的父亲,两人也算青梅竹马,后来共结连理并且有了他。
大多数人可能以为这是一个美好又平凡的爱情故事。
可事实并不是如此。他妈和他爸虽是青梅竹马,可并不像影视剧或者小说里那样相亲相爱。他们俩人是因为有了他才勉强结婚,而他的到来也是他妈主动设计的。
他爸是个读书人,还是个挺努力知道上进的读书人。而他妈妈初中没读完就‘自我毕业’了,一心想找个有钱人出人头地,可惜在街上混了几年,除了混了个烂名声什么都没混到,因为人不聪明。不聪明还又贪婪。尽管她长了张出色的脸,最后还是没能靠那张脸搏到她想要的年纪大一点后他妈在家里蹲着,成天在家门口看来往路人,也就那样看上了他读书的爸爸。那时他爸大学放假回家,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或许,还是她那张脸帮了忙吧,两人在那个暑假在一起了,暑假过完没多久,他爸当时已经回大城市读书,她妈揣着已经显怀的他找上他爸家的门。
撒泼打滚、要死要活。在他爸极度不情愿之下,两人扯了结婚证。后来他爸毕业,没能留校,在外打拼了一年没找到好机会回了家乡,准备从这里重新起步。两人之间的战争正式爆发很快的,他爸认识了个市里有钱人家的女儿,女方知道他爸有家有子也愿意接受他,他爸提了离婚。他妈要了那女人家里一笔钱,家都没回就跑了,从此没了音讯。
盛杰被父母留下时只有一岁半。他爸很快再婚,他爸整个家族鸡犬升天,怕他的存在让人家女方家不痛快,也为了表示他们对新儿媳妇的喜爱和支持,他被送到了老街他姥姥家。
彼时他姥爷早就去世,只有他姥姥独自守着那间瓦房。在他完全不懂事的年龄,在他被至亲抛弃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是他姥姥留下了他。
他懂事之后,家里父母这些乱糟糟的事就不断地由他身边的人告知了他。从那个时候起,他唯一的血亲就只有他姥。
盛杰的姥姥六十来岁,可能因为这一辈子操碎了心,这个年纪看上去比同龄人苍老许多,又瘦又矮。她没什么亲人了,只有盛杰一个外孙,可她是不愿意盛杰来她这里的,怕拖累孩子。
盛杰进门的时候,他姥姥果然正在门口蹲着生煤炉。用来引火的木头片子是半湿的,点燃后浓烟滚滚,火苗却见不着。
老人家蹲在那里小得让人心疼,手里拿着破扇子对着下面的炉口扇,越扇烟越大,呛得她不停咳嗽。
盛杰皱着眉头跑过去把人给扶了起来,“不是让你等我来给你弄吗?你怎么不听话?”
他对他姥说话几乎是用吼的,因为老人有点耳背。再加上他十分了解他姥姥的个性,知道自己得大声老人才能听进心里去。
“杰娃!你咋又来了?”他姥坐在门槛上开始唠叨,“娃啊,你别天天往我这儿来了,被人看到会说你的。”
“让他们说。”盛杰咬牙瞪眼,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
“不好的不好的!”他姥摆着手愁容满面。“你现在住在人家家,你爸又没说话的地方,别叫人背后再说你闲话了。”
他妈在他们这片地方算是个‘名人’。当年闹得那么大,丢儿弃母的名声早烂成臭狗屎了,连带着他姥也被周围的人戳脊梁骨。早些年他没来时不知道,后来他把他姥这门亲给认了,戳脊梁骨的对象马上就换成了他,捎带着还有他后妈一家。
当然,他主要是被拿来讥讽嘲弄的。他后妈一家则是被拿来对比着当活菩萨奉承的。
谁让他后妈一家,有钱有地位又很会为人处事呢?
“你快回吧,回晚了不好。”当姥姥的总害怕外孙在后妈手下吃亏。虽然身边每个人都在夸他这外孙的后妈大度、贤惠、知书达理。别人家的‘拖油瓶’都恨不得赶得远远的,盛杰这个后妈却把老公前妻的儿子接到身边,好好地养了起来。
“给你生了炉,做了饭就回。”盛杰埋头说道。
“我早上买了两个馍,吃了一个还有一个,生了火烧上开水,就着吃馍就好。”姥姥笑了笑,摸了下他外孙好看的俊脸。
“我孙不该干这个的……你听话,好好读书,将来上大学,你长得这么俊,是个能过好日子的相。”姥姥不厌其烦地说着她每天必说的话。
盛杰只在一旁听着并不做声。
不远处的菜市场旁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标是这里大部分人都没见过的。
车里坐着的男人远远看着那个蹲在地上,鼓着腮帮子吹火苗的少年,浓眉一点点地越皱越紧。
“先生……”这两天一直载着他家先生跟着这少年的司机悄悄开口了,“要不要我去处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