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歌甚至在出行前染了头发。
原本的栗色长发变成了脏粉色,慵懒地垂在肩膀,显出弯翘的波纹弧度。
低头时额发会软软地坠下来一些,被他随手撩成长中分,衬得小beta皮肤愈发细腻透白,人也活泼俏皮。
像纯白云絮却闪烁着斑斓的光。
一个人的生命力慢慢流逝的同时,另一个找回了属于自己的生机。
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他们仿佛永远在互相蚕食。
戚寒看到他的发色时觉得新鲜,抚摸着他的鬓角细细地看,最后由衷给出了最中肯的评价:“漂亮宝宝,像粉色的小麋鹿一样。”
傅歌踮起脚依偎着他,发丝绕过alpha指尖,他整个人温软得如同一杯红豆奶茶,嗓音绵密低哑:“那小熊先生准备好和麋鹿导游开启一段全新的旅程了吗?”
戚寒低头吻住他:“荣幸之至。”
*
和五年前恰好相反,这段旅程全权交由傅歌安排。
上午十点,一辆绿皮火车缓缓驶入理塘,他们的第一站是千藏古寨。
戚寒提着行李箱走下车厢,右手牵着一蹦一跳的小beta.
他的粉色头发太过招摇,两人又本就都是在人群中打眼的长相,戚寒帮他捋过耳边的长发时还真像一位成熟稳重的alpha带着贪玩的伴侣。
好像确实在医院里憋坏了,傅歌这次出门一路都热情高涨,戚寒接了个电话的空就抓不到他的人影了。
一转头嘴里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块糖。
“喏,尝尝这个。”傅歌鼓起一侧脸颊,含糊道:“卖糖的小姐姐说里面有青稞,小粒粒的,嚼起来挺香。”
戚寒看着他贪吃的样子心里喜欢,指腹不太老实地按着他脸颊上的小糖包,一蹭一蹭的,“馋猫,刚下车就吃上了。”
傅歌挑着眼皮嗔他一眼,把那颗糖偷偷赶到另一侧,戚寒又不厌其烦地追过去继续按,存心不让他好好吃。
傅歌鼓着嘴一口咬他指尖上,语调懒洋洋的:“你好烦人啊。”
“才不烦。”戚寒凑到他耳边哄着:“知道你这么喜欢吃就把我这颗也给哥了。”
傅歌不知道咬到什么突然皱起眉:“这个味道……是不是还有别的坚果——啊!是核桃!”
Alpha脸色一僵,他对核桃过敏,而且特别严重。
“快吐快吐你不能吃这个!”傅歌摸着口袋去给他找纸,不仅纸没找到,连垃圾桶都没看见一个。
戚寒含着已经咬开的糖有些不知所措,如果在这过敏那他们前五天的旅程就全完了,“没事哥,我们先去找个垃圾桶——”
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唇缝突然被软舌抵入,傅歌踮脚凑到他面前,把戚寒口中的咬成两瓣的糖卷进了自己嘴里。
核桃的醇香骤然弥散,他的唇角沾染水光。
Alpha清晰地感觉到那柔软在口中搅动的触感,仿佛爱人浓密的睫羽撩过脸庞。
“帮你吃掉了……”傅歌耳尖热烫,垂着个脑袋像只小鸟一样又呆又可爱。
戚寒的心脏塌出一个小窝,宛如小熊跌进了蜂蜜罐,算上跳舞那一晚,这是傅歌第三次主动吻他。
不管是“剧情需要”还是情到浓时,都够他心神震颤。
“哥,还有吗?”戚寒问。
傅歌眨了眨眼:“什么?”
“糖。”
“喔……”他拨开自己外套胸前的小兜:“在这里。”
戚寒一把将糖都抓走,握着他的手腕转过身,径直朝眼前不知名的小巷子里走去。
“阿寒?我们去干嘛啊?”
他以为戚寒要找垃圾桶把过敏糖扔掉,还挺舍不得,嘀咕着说:“我还蛮爱吃这个的……”给我留两颗哇。
戚寒:“我也爱吃。”
傅歌:“嗯?你不是过敏么。”
话音刚落就见戚寒面不改色地剥开一颗糖放进了嘴里,他低下头,“嗯,我会过敏。”
所以请哥哥帮我把糖吃掉吧。
傅歌:“……”
被他这一套连招打的猝不及防,小beta不敢置信地眨巴着眼睛,半秒后脸颊染了绯色,手指戳着他的喉结:“你怎么……你不要真的咬破了,核桃会出来。”
戚寒简直恶劣到了极点,“哥再不帮我,我就真的咬破了,让我过敏肿成狗熊吧。”
傅歌窘迫地用额头磕他,做贼心虚地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踮脚凑上去,还警告他:“就这一颗啊。”
戚寒碾着他的唇瓣:“自己过来吃。”
再一次主动地唇舌交缠,柔软的舌尖刚一抵入就被他含住,挑逗、触碰、缠绕……
暧昧的哼响一声声钻进耳膜,小beta本能地后退,可后腰上突然横上来一条有力的手臂。
“唔……阿寒……”他轻轻地推了人一下,反而被禁锢地更紧。
戚寒捏着他的下巴迫他把嘴巴张开更大,卷着那颗糖送入人口中,“别躲,还没吃完。”
这哪是吃糖,分明是要把他也一并吃了。
核桃的甜香和一粒粒的青稞一起被喂进口中,长驱直入的舌尖甚至碰过他的齿关和上颌,所到之处皆在发烫。
戚寒变换着各种角度吻他,那两片柔嫩的唇好像变成了果冻,任人怎么品尝亲吻都反抗不得。
两道轻细的吞咽声在耳边响起,傅歌把那颗碎掉的糖乖乖吃完,这才乱喘着去推他:“已经……没有了!”
戚寒笑得胸腔鼓震,沙哑的低音简直自带磁性:“好了,别躲了,不亲了。”
面上这么说还是没忍住吻了吻他的唇珠,“抱歉哥哥,被我吸肿了。”
傅歌扁着嘴,蔫头耷脑的样子有些委屈:“以前每次都肿,肿了你还咬,非得破皮了才停。”
“从小无赖到大……”
戚寒被教训得服服帖帖,连连称是,把手里剩的糖揣自己口袋里,“以后每天喂哥哥吃一颗好不好?”
傅歌:“不好。”
戚寒的吻已经游移到他耳尖,开口是滚烫的:“乖宝宝,好会含。”
*
他们蜜月旅行的第一次亲昵留在了千藏古寨的小巷,戚寒已经开始为自己做倒计时了。
中午找了间当地的菜馆吃饭,傅歌对这里的美食接受非常良好。
从铁皮暖壶里倒出来的奶茶泡着厚实的饼,浓稠的咖喱裹着炙烤后的羊肉,每咬一口浓郁的肉汁都会在嘴巴里爆开,酥油的香气随着甜茶一起滑进喉管,如丝绸般滑过全身。
傅歌真的适合去做吃播。
虽然饭量小,但他吃什么都很香,对待食物有种莫名的珍惜和认真,吃东西时习惯把嘴巴都塞满,然后和小仓鼠一样两边脸颊一起嚼。
戚寒没忍住给他拍了好几张照片,“是这家店的东西太好吃了吗,以前记得哥很挑食的,不爱吃这些膻的。”
傅歌正捧着碗小口小口喝甜茶,喝得嘴巴周围一圈奶渍,闻言随口道:“现在不挑啦,最难的那两年有肉吃都是好的……”
这话一出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两人都怔愣了一瞬。
戚寒拍照的手猛然停住,眼圈顿时红了,而傅歌……
他尴尬地握着杯子,看看戚寒,再无措地看看脚下,最终把杯子放下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这些让你难受……”
戚寒苦笑着别过头,有水光在眼底打转:“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所以说假的就是假的,如同雾里花水中月,比泡影还不堪一击。
不管他们再怎么努力地去扮演一对恩爱的伴侣,用虚假的壳来粉饰太平,过去的种种都会如同一道道难防的暗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两人致命一击。
傅歌永远都忘不了四年前的冬天,也是十一月,他刚恢复记忆不久。
被自己的爱人折磨到精神失常,记忆错乱,连个人样儿都没有了,在阴沟里飘荡了一年多才恢复记忆,身体早就拖坏了。
他那时得了肺炎,没有钱治病。
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连画画都不会了,好不容易在饭店找了个帮厨的工作,刷碗、清洗食材、打扫厨房,这些他都要干,试用期一个月。
傅歌手脚不算快,因为身体实在太虚,干活不麻利,总是被大厨数落。
那人仇富,知道他曾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故意当众揭他的丑,把后厨所有人都叫过来,像看猴戏一样围着傅歌。
“来,让傅少爷给我们表演一个削土豆,听说以前还是画家,不知道有钱人的手到底多金贵啊。”
他当时刚十九,说不出漂亮话,不知道怎么给自己找台阶,就笑着削完了那一盆土豆,小刀片划破了手指,冷水混着血丝浸泡着那一双画画的手。
他所有的尊严都在那一个月里被摧折干净了。
但他不能走,因为要拿这一个月的工资去付第一期的治疗费。
可最后那一千块钱,傅歌到底没有拿到。
因为饭店的大股东来视察工作,戚少爷亲临现场,一眼就从人群中挑了个骨瘦如柴的小帮厨,傅歌到现在还记得他当时的话——
“这人怎么这么瘦,看着让人怪没食欲的,以后饭店请人也要注意形象。”
他当时戴着口罩,戚寒没认出是他。
但因为这一句话,他在领工资的前一天被开除了。
如同要饭的乞丐一样被人从后门赶了出去,咳个不停,吐出的痰里搀着血丝。
傅歌求老板给他结一点工资,半个月的也行,他说:“我要治病的……你们能不能给我结一点钱……”
最后老板只往他身上砸了个土豆,“少爷身子打杂的命,我看你这辈子就只配削土豆了!”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傅歌没有地方去,就没声没息地躲在饭店后门的屋檐下,像游荡在青天白日里的鬼。
他想了三十七次直接冲出去让车把自己撞死,死了就解脱了,一了百了。
可就在想第三十八次时,戚寒出来了。
西装革履的alpha有保镖给兢兢业业撑伞,司机给小心翼翼开门,从门口走到车内的一段路身上一滴雨丝都没落。
他坐在名贵到随便一个配件都可以帮傅歌把病治好的豪车里,是真正尊贵的天之骄子。
而如同过街老鼠一般的傅歌躲在肮脏破败的屋檐底下,望着他的车尾,心想:我的阿寒,真的好风光啊……
从那一刻起他就不想解脱了。
他要带着戚寒一起下地狱。
“对不起,哥。”
戚寒握着他的手指尖,眼眶已经湿红,“我知道我说再多遍对不起都不能改变什么……”
“对呀,什么都改变不了。”
傅歌不动声色地抽出指尖,垂眸望着甜茶的涟漪,良久,倏地笑了。
“七零八碎的人生,破烂不堪的身体,你还幻想着我能活成什么样呢……”
不要再自我安慰了,不管再怎么美化,再怎么希冀,我的过去都是那样糟糕至极,鲜血淋漓。
有什么好悔恨的呢,不都是拜你所赐吗,又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呢,你自己去尝一尝那滋味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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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狗:追妻30章,一朝回到解放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