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的连沛宛若凶恶的煞神,而天亮之后,他穿着浅灰色的家居服,端着一碗热粥,敲响卧室的门,就好似昨天那个愤怒的、疯狂的Alpha不是他。
光从窗户的缝隙中透进来,刚好映照在连沛的脸颊上。
阮愿对这张脸再熟悉不过,可一刹那,还是会为之心悸。
连沛在床边坐下,挽起家居服的袖口,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松弛的、懒散的性感。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忐忑,把粥递给阮愿时,害怕得到的又是拒绝。
“好喝吗?”
“……嗯,就是米的味道。”床头还有一盒桃酥,阮愿吃了一块,“桃酥挺好吃的。”
“哦,这个是点的外卖。”连沛说,“但是我也可以学着做!”
“……没有必要。”阮愿想,连沛本来就不是居家型的Alpha,何必委屈自己做不擅长的事,“还是请个护工吧。”
“你不去公司吗?”
连沛觉得阮愿在赶他走:“我晚点去……我也可以在家办公。”
阮愿蹙眉,坐得近了,他能够看到连沛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大概是没能休息好:“随便你。”
连沛就想和阮愿多说会话,在b市住了一段时间,他和阮愿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谈好好地聊天。
他厚着脸皮坐着没动:“你是来b市看比赛吗?”
阮愿:“嗯。”
连沛:“你看见邮箱里的票了吗?”
“我另外买的票,只去了最后一场。”阮愿说,“以后别做这种事,浪费了票,不如留给其他想去的人。”
连沛微怔,他是去了前面的两场的,就是想要遇见阮愿。虽然他也猜到了,阮愿大概率不会使用他给的票。
赛场很大,座位密密麻麻的都坐满了人,他想找阮愿,奈何没能找到。
最后一场的时间和客户约的时候相撞了,连沛本想改个时间的,但客户第二天又要出差,没有办法。
把合作谈下后,今年的F1b市站已经结束了。回去路上,司机开的车,他把视频看了一遍,视频的镜头扫过观众席时,他会点击暂停,看有没有阮愿的身影。
阮愿还真去了最后一场。他找话题谈起赛场上的你追我赶,谈起阮愿喜欢的车手:“如果不是赛车故障退赛,冠军一定是他们车队。”
阮愿纳闷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没去吗?”
连沛:“你怎么知道?”
他下意识地又想问,阮愿是不是和他做了同样的事,在偌大的赛场找他的位置?
可想到昨天他问阮愿是不是担心他,得到的是一瓢足以让人透心凉的冷水,便没有问出口。
阮愿说:“只是恰好发现了那两个位置空着。”
哦,只是恰好啊。连沛苦笑。
他们俩谁都没有提到阮成滔,就好像略过了昨日种种。
关上卧室的门后,连沛才给路昇打了个电话问情况。
那一刀很浅,但连沛先前的拳打脚踢足以让阮成滔在医院躺上两个星期。
路昇:“阮家已经知道了,但也没人来看他。他一醒过来,就问他的腺体怎么样了,我说这次只是给个教训,如果他再敢对阮愿有任何的不好,下次真把腺体给他挖出来。他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我估计他是不敢了。”
连沛心里对这个人犯恶心:“便宜他了。让他在医院里待着,哪儿也不许去,阮愿的脚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放他走。”
“行。”路昇打了个哈欠。
连沛:“改天请你吃饭喝酒。”
路昇:“记得把你藏的好酒拿出来,不贵我不喝。”
连沛应道:“没问题。”
而门内,阮愿仍是心事重重,不止因为他和连沛如今说不清的关系,更是想到仍在阮家的周奈。
阮成滔被打,他觉得活该。可就是不知道阮天德和阮成滔会不会把这笔账算到周奈头上?
周奈本身身体不好,如果再被苛待……阮愿想把周奈带走,可他给过周奈选择,周奈不愿意,他能怎么办?
他还是给周奈打了个电话,在等待接通的时间里,想着会不会手机已经不在周奈身上了,好在七八秒后,那头传来周奈的声音:“愿愿。”
阮愿:“你还好吗?”
周奈知道自己的手机被阮天德安了监听器:“嗯。”
他原本对这样的生活已经麻木了,以前阮天德只当他是一个发泄的工具,阮家其他人也看不起他,当年那个人被赶走之后,他觉得他的人生也就这样了。
阮天德毕竟年龄大了,后来也没那么爱折腾了,检查出来的毛病越来越多,其他人都惦记着能够分到天隽多少股份,见他只有阮愿一个孩子,也没什么争宠的心思,也没空再搭理他。
他在阮家更像是一个透明人,他也乐得清静。就这样吧,即使离开,他也不知道他还能去哪。被阮天德关了太久,他想到外面的世界,只能感受到迷茫和恐惧。
可阮家人知道阮愿离开b市后,又开始对他施压。
他不年轻了,被打的伤口过了这么多天也没有愈合的迹象。
他不知道继续在阮家待着,自己会不会比阮天德还要先一步死去。真不公平啊。
阮愿问:“他们打你了吗?”
周奈:“没有。”
关于阮愿被带回老宅又逃走一事,周奈毫不知情。
即使当晚他就在独栋楼里,甚至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但他对周遭的一切已经丝毫提不起兴趣。
他出生在一个悲剧的家庭,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阮愿的出生同样不幸,但他在努力逃离了。周奈有时候希望他能够和连沛好好在一起,至少有个遮风躲雨的港湾,有时候又想,如果阮愿真的能够彻底地和阮家割裂,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好了。他没有得到的幸福,他儿子可以得到就好了。
他不想阮愿有任何的负担:“你回s市了吗?”
阮愿诧异,他以为周奈会对这几天发生的事有所耳闻:“没有,我还在b市。”
周奈:“为什么?早点回去,你在b市待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待够吗?”
他没有说自己受了伤:“连沛把阮成滔打了,我怕你受牵连。”
周奈想,他们又能把他怎么样呢?大不了就是弄死他。
如果不是他生下了阮愿,心里有了惦念,他或许早就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没事,你别管我。”周奈说,“但他为什么打阮成滔?”
阮愿:“……他知道以前是阮成滔用信息素迫使我提前分化了。”
周奈轻微叹了口气:“愿愿,我觉得连沛对你挺好的。”
“你又要劝我了?”
周奈知道他不喜欢听这些,便不再说了,想到阮天德能够听到他们的对话,他也没有闲聊的兴致,找借口就把电话挂了。
听到了周奈的声音,阮愿稍微放心了一点。分明现在他们都有大把的时间,却没法像普通家庭的父子一样有说不完的话,盯着已结束的通话记录,他心中并不好受。
后面的几天,连沛在公司和家里来回奔波。在阮愿的强烈要求下,还是请了一名护工,是年长的女性Beta。
因为连沛给的薪资高,除了照顾阮愿外,护工还包揽了做饭和其他的家务。他考虑过是否要多请几个护工,可他确实不想这么多陌生人在他和阮愿的家里到处走动。
但连沛还是坚持给阮愿做早餐,先是做白米粥,后来还做了皮蛋瘦肉粥和番茄牛肉粥。每天借着给阮愿送早餐的理由,都会和阮愿多说上几句话。
必须问的就是那句:“好喝吗?”
他会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阮愿。
阮愿:“你自己煮的,你没喝吗?”
“我也喝了。”连沛说,“但是要看你的口味啊。你觉得咸了,还是怎么样,告诉我,我下次就注意。”
阮愿很想像之前一样,减少和连沛的沟通,可他住在别墅里,连沛又帮了他,他实在没有办法一直冷着脸。
连沛见到阮愿在看汽车工程有关的书,猜到阮愿在准备考研,还专门托人去找了往届第一名的笔记。
连沛:“你看看有没有用。”
阮愿翻了两页,收下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谢谢。”
若是看到阮愿在做高数题,他还会凑过去:“不懂的可以问我。”
阮愿:“……没有不懂的。”
连沛:“那英语呢?”
阮愿的英语就是口语差了些,虽然毕业有几年了,但他做了两套题后,找回了学生时期的感觉。论考试的内容,他除了在作文会扣分之外,就是粗心导致的失分。
“我也还行。”
连沛想,也是,阮愿是个货真价实的学霸,就算有一时解不出的题,多看几遍也能够弄明白。他盯着阮愿低头解题的样子,会想如果他们俩能够在学校里就遇见就好了,他们可以一起上课,一起讨论小组作业,一起交流学习。
可他也知道,没有经历现在正在经历的一些事,即使换一种方式遇见阮愿,即使没有最初的误解,他大概还是不懂得要如何去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