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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下墓以后

如果文物有执念 相与步于中庭 1870 2024-11-27 11:13:56

赵乐从帐篷里拿来了两根粗绳,一端固定在打入地下的基石中,另一端分别绑在袁祈和纪宁腰间。

这绳子原本是绑帐篷用的,韧性足够。袁祈扯紧腰间绳结,抓着绳子望向深不见底的洞口,这种特殊打发的绳结可以靠手中的松紧来调整下落速度。

袁祈深吸了口气挽动手腕多缠了半圈,与对面纪宁交换了下眼色。

纪宁双脚踩牢青石边,借助绳子摆动利落荡下去,袁祈紧随其后。

赵乐蹲在坑边往里看。

墓里黑的明显不正常,像是有无形巨兽张着吃人巨口,将他们的身体一点点吞噬。

赵乐啧了下嘴,也不为二人担心,一屁股坐在地上——刚才还浸水的衣服突然就跟做过防水层一样,所有泥汤都主动绕开。

他沉默思索半晌,终于为纪宁刚才的诸多反常想出了个合适理由——纪组长是想给袁祈进行实地入职培训。

多么丧心病狂的领导。

青石穹顶像是隔绝阴阳的屏障,温暖人间之下,不见天日的墓室寒意逼人。绳索下滑不到半米,头顶坑洞参差不齐的光就被吞没。

袁祈向下看,不仅看不到墓底也看不见自己的手,黑暗和潮湿寒冷的空气一起裹挟着他。

这种冷不是寒冬深夜的冷风,更像数不清的细密小冰针无孔不入刺进骨髓。

下来前赵乐特意从帐篷里给袁祈捎了件不知道是谁的冲锋衣,穿上也无济于事。

袁祈听见胸口心脏在抑制不住的开始狂跳,幸而手上被绳子勒的痛感让他不至于麻木。

他下落的速度逐渐变缓,深深呼出口气,活动了下因为紧张而绷紧僵硬的腰。

下方属于纪宁绳索的摩挲声就在这时突然消失,袁祈一慌,下意识喊:“纪组?”

空旷墓室中掀起好几声回音,纪宁在回音中不轻不重说了个“嗯”。

沉默了瞬,又补充了两个字,“我在。”

袁祈听见他踩实地面的哒哒声,知道下方不远就是墓底,内心稍安,直接松手滑了下来。

纪宁先他一步落地,解下捆在身上的绳结打开手电筒。

在黑暗中个人存在感会被逐渐吞噬,袁祈不知道自己的下落点距离纪宁多远。

光线猝然出现,他蓦然被一片雪白胸口晃花了眼睛。

“我……”

袁祈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国粹,分不清自己在那一瞬间脑子里想了些什么,喉结干涩滚动,“你……不冷吗?”

纪宁虽然平日里顶着组长身份,但并没有把衬衣扣子扣到最顶上那颗的习惯。刚才又因为下落拉动绳子扯开了两颗。

正好将上半身胸膛完全露了出来,肌肉隐隐若显却又不喷张。

看起来……出乎意料的勾人。

纪宁平静垂眸,在自己前胸扫过半圈后单手利落将扣子挑上,混不在意似得,转身拧开手电筒环顾周遭。

“……”

袁祈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反应过了头。一个集体澡堂子都泡的人,彼此长点什么心知肚明。

不小心多开了两颗纽扣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他捂着头,将所有原因归咎在先前赵乐乱说话上,当然他也有问题,不该对于红尘中的声色犬马和龙阳之好耳熟能详,脑子不纯洁了,才会蹦出不该出现的东西。

袁祈看着纪宁已经背对他向前走了,赶紧压下杂念快速拆下腰间绳结,掏出随身携带的手电筒拧亮,大步跟去。

他追上纪宁,回过身用手电光扫过四周,墓室不大,光一下就能照到尽头。

“奇怪。”

按照李潼阳给的探测绘制图,这里是迄今为止尚未发掘的最后一个坑室,也就是主墓室。

纪宁举着手电筒,扫过紧闭的墓室大门,整个墓室除了满墙壁画就是两尊守门石像。

这里没有他们要找的被困者,也没有棺椁。

袁祈紧拧眉头,手电筒举在眼旁立于原地:“我看过他们绘的墓室勘测结构图,尽管有越规制的地方,但基本符合汉墓结构。以现在的技术,不可能存在探不出来的暗道?”

“或许真的有呢。”

纪宁对于现状并没有表现丝毫惊讶,在袁祈疑惑地目光中举起手电筒往前走,平淡的视线自始至终落在对面壁画上——这里的墓主生前并不是什么割据一方的名人,因此张海发来的纸笺内容有限,只能从“口耳相传”中了解大致,细节性东西得他们下墓后自己找。

袁祈第一次下墓,对于所有状况都没有丝毫应对经验,压着好奇心,老老实实跟在纪宁身后。

墓室周围四面墙壁色彩斑斓,除了正前方的墙壁上开了扇门,其余都是以墙壁为单位的大篇幅壁画。

以常见的连环画形式描绘,记载墓主生平。

袁祈端详眼前壁画线条流畅生动,能看出当时绘制的工匠技艺精湛。

因为不见天日,躲过了氧化和碎坏,历经百年颜色鲜艳如新,连丝毫脱落都没有。

如果后期能完好挖掘出土,渑省博物馆地下一层绝对可以再开个汉墓壁画展馆。

纪宁仰着头,手电筒光照在五彩斑斓的墙上又反射回他清澈眸中,带着点细碎颜色。

他盯着看了半晌,突然问:“上边画的什么?”

袁祈已经被考习惯了,找出开头和结尾——这壁画以连环画形势构图,以草木祥云为隔断,每一幕场景分割自然,很容易看懂。

“这面壁画讲的是,墓主出生于武将世家,自小力大无穷,十三岁于林间路上射死了一只吊睛白虎,自此被家族传颂,当年奉旨特招入伍。”

墓室空旷,袁祈的声音不断掀起阵阵嗡鸣回声。

他说完,敏锐发出一声质疑的“咦?”

袁祈记得,纪组长曾在路上说过,墓主是东汉游击将军的夫人和儿子,那为什么壁画上记载的确是游击将军的生平?

这到底是不是夫妻合葬墓?

纪宁没问他咦什么,只简短回了个“嗯”。

余光从面露不解的袁祈脸上瞥过,又将手电筒光挪到旁边另一幅壁画上。

袁祈既然算命,再加上有那么一双眼,自然是信六合之外的东西,本能对空旷阴冷的墓室畏惧。

多言多失,多言招祸,他避免提及墓主,抬脚跟过去。

没有将自己的疑惑述之于口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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