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河觉得艾星这孩子简直绝了。
平时对人对事全是一副淡漠疏远、不带感情的样子,怎么偏偏就能在自己面前甘愿放低姿态一往情深。
而他居然很吃他这一套。
刚结束一个火星四溅的吻,一时间拒绝说不出口,宁河心里的理智和情感拉扯不断。他既气自己不够果决,又恨艾星逼迫得太紧,加上这几日心事重情绪积压,晚上又刚去他最痛恨的地方——医院里走了一趟。总之林林总总各种缘由叠加在一起,他忽觉水气盈眶,只一眨眼,一颗泪就随之跌落。
这下反倒把艾星给吓到了。宁河哭得毫无声息,齿关咬紧,分明是委屈为难的样子,可因为眉目生得太过惊艳,这样梨花带泪的一张脸反叫人更想对他做点什么。
艾星强忍住把他摁进怀里再吻一次的冲动,抬手拭着他的眼尾,有点无措地哄他,“宁河,不想答应就别答应我……不要哭了……”
宁河觉得自己窝囊,这些年面不改色地拒绝过多少告白,为什么到了艾星这里就成了这么一副上不了台面的德行。
人家小孩的初吻也被夺了,拿着一个打不通的号码苦苦等了半年,重逢以后被自己装作不在意地划出兄弟界限给为难了好几天,还能这么执着地想要再续前缘。现在鼓起勇气表白,说不定还是平生第一次表白,自己这里却哭得好像失了身一样,该给艾星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
他止住了泪,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说,“艾星,我不能答应你什么,我们这样太乱来了。”
顿了顿,又道,“我好歹大你两岁,不能再随便把你拖下水。艾叔叔虽然有时候对你态度不好,但他是真心为你骄傲。我到这里的第一个晚上和他一起吃饭,当时你在楼上没有下来,他就在饭桌上夸过你,说你有天赋又努力,什么科目都学得很快......”
艾星第一次向人表白,也是第一次当场被拒。
他皱眉盯着宁河,仿佛已不认识对方。
他才知道原来拒绝人也可以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原来成绩太好也可以成为不能恋爱的理由!?——宁河还在继续往下说,夸他夸得天南地北都快找不着了。
艾星终于忍无可忍,双臂突然收紧,将宁河锁进怀里,再次吻了上去。
他想,是你逼我的,不是我有意冒犯更不是食髓知味!而是我不知道除了吻你还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你再用这种以退为进的方式将我推拒在外。
如果说上一个吻还带有几分脆弱失控的深情,当宁河再次被艾星连抱带吻封住唇舌以后也不禁开始冒火。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由着艾星放肆,于是尖利犬齿狠狠咬合了一下。
少年嘶地抽气,舌尖立刻溢出血丝,甜腥味在两人口中洇开。艾星贴着宁河的唇,低声说,“哥...别咬了,把我咬急了指不定对你做点什么不理智的事......”
说着,反把宁河往怀里抱得更紧,还不忘腾出一只手将宁河的双腕制住,防止他因为反抗而撕裂刚刚缝合的伤口。
宁河本来就在身型上比艾星瘦了一圈,这时又处于倦意深重的晚上,被艾星这种技巧全无单凭力量压制的方法反复吻了两三次后,终于浑身发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艾星的唇角渐渐扬起,以高挺鼻梁磨蹭着他的脸,“哥,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许了。我们就这么定了。”
宁河已经发觉艾星学过擒拿一类的功夫,控制他双腕的角度出奇刁钻且握力稳固,轻易挣脱不开。
他只能彻底放弃,眼底流离的水光还未消散,他仰起头,靠在柔软的椅背上,说,“艾星,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你会后悔的。”
艾星笑了笑,将他松开,垂眼看见他手腕上已有一圈自己留下的红痕,心里觉得歉疚,声音放缓了。
“宁河,”他唤他的名字,“我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你是例外。”
宁河盯着他,不说话。
艾星又说,“我没什么恋爱经验。但就像我爸说的,我会学得很快。”——他不介意宁河是什么样的人,因为宁河也未必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宁河仍然付之沉默。谈谈恋爱对他而言当然没问题,可是像艾星这么认真,他却觉得害怕。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别让你爸和我妈看出来。”——万一哪天他们掰了,总还有条当兄弟的退路。
艾星应了一声,见到宁河神色间愈显懒倦,就说,“睡觉吧。”
宁河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睡觉意指为何,就被艾星从长椅中直接抱起。
宁河叹了一口气,反抗都懒得反抗了,“艾星,你能让我自己走一回路吗?”
艾星抬脚把露台门勾开,“你是不是晚上一个人睡不着觉?那就一起睡吧。”
说着,穿过昏暗的走廊,将一脸懵圈的宁河抱进了自己卧室。
艾星没对宁河做什么,说睡觉就是单纯睡觉。他的大床靠墙而放,他把宁河推在里侧,对他说,“我就不抱着你睡了,怕压着你的伤口。”
他说这话时神情很温和,就像一个斯文含蓄的好学生在跟前辈讲话。刚才那种强势灼烈的样子褪得干干净净。
宁河终于明白他表里不一的境界修炼得高深莫测,气得隐隐胃痛,一手摁着自己小腹,一手指着他,“艾星,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艾星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忍不住想捏宁河的脸。脑子里这个念头刚一窜起,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伸出去,一把将宁河的双颊扣住了。
宁河盯着他,一双眼睛里几乎快要烧起火来,声音却冷得冻人说,“松开。”
艾星没有听话,笑着感叹了一句,“我怎么这么喜欢对你动手动脚呢?……太幼稚了是不是。”
宁河真不是那种一点就着的性情,相反他为人处世沉静老练,未语先带三分笑,一贯是好脾气的人设。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落到了艾星手里,积攒多年的耐性就这么不堪一击。
他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抓住艾星伸来的那只手,压着他的指节迫使他离开。
艾星笑着任由他把自己掰走,说,“我去检查一下前后门有没有锁好,你先睡吧。”
艾星起身走到卧室门口,宁河突然叫住他,“William,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艾星回过头,漆黑眸子里覆着一层看不透的薄雾。他似乎想了一下,才说,“哥你长这么好看,就别问这种傻问题了。我喜欢你这张脸。”
说完,走出了房间,留下宁河怔了几秒,而后失笑。
艾星太聪明了,宁河想,竟能一眼看穿自己不想爱得太认真。先不论他说的没有恋爱经验是真是假,就凭着这么高的情商,和他谈一场恋爱感觉应该不会太糟。
宁河这晚睡得出奇地踏实,一夜安稳无梦。
清早六点,他被身旁细微的动静扰醒。
他一向睡浅,刚一睁眼就看见艾星正在穿运动服,先是一怔,昨晚的记忆瞬间回溯,整个人都有点空白,低声叫艾星,“......怎么起这么早?”
艾星转身见他醒了,走过去单膝压在床边,俯下身和他说话,“早上七点学校游泳队要训练,我先走了。周姐七点半到家里来做早饭。你今天有课吗?”
宁河在加州大学尔湾分校念大二。第一年住在学校宿舍,但是随着乐队发展越来越好,作息时间也愈发混乱,大二就开始在校外租房。
他揉了揉头,声音朦朦胧胧,“嗯,我今天有课的,一会儿我叫个车去学校。”
艾星微微蹙眉,“这么远的距离你每天都是叫车来回?”
宁河笑了,“我开车技术很烂,就不要出去危害道路安全了吧。”
艾星也笑了,说,“我空了陪你练车,哥。”然后,又凑近了一点,似乎想要一个吻。
宁河还没适应他们之间身份的转变,不自觉地往被子里回缩。艾星没有勉强,说,“那你再睡会,我上学了。”
这时宁河脑中各种闪念倏忽一过,终于还是承认自己对艾星也一直念念不忘。他不是矫情的人,伸手就将人拉住了。艾星诧异回头的一瞬,他已经起身吻了上去。
自他们重逢以后,这是宁河第一次主动献吻。
他还是那种由浅及深的吻法,富有耐心且用意温柔,带着晨起慵懒的气息压覆在艾星唇上,舌尖慢慢舔过,从唇间探入,顶开牙齿,顺着上颚深进,虚虚实实地与舌交缠。
艾星到底年轻不经事,哪里受得住大清早被宁河这样一番撩拨。他一手护着宁河的后脑,将他压向自己,一手环着他的腰,带他倒回床上。
他们之间还隔着一床被子,但宁河很快就感到艾星起了反应。
他抬手揉他的头,手指磨蹭着他利落的短发,在缠绵热吻间含糊地说,“你这样...上学是不是要迟到了......”
艾星抱着他,似乎用了浑身的力气,才不舍地从他唇上移开。转而将头埋在宁河颈边,轻咬着他的喉结,带着令人心醉的少年音,说,“你故意的,哥......”
宁河吻他的时候,是有些回报他昨晚那些霸道行径的意图,可是听着艾星声音里透出少见的青涩,心里又软了,顺着他的背脊抚了抚,说,“晚上你有事吗?”
艾星还在调整呼吸,很短的应了一声,“没事。”
宁河说,“那你下课以后来UCI找我?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泰国餐厅还不错,我请你吃个晚饭。”
艾星答应了,恋恋不舍地从宁河怀里起来。
直到那抹高挺的身影提着书包从卧室里离开,宁河仰面躺回床上,抬手挡住自己的眼,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呼出。
——怎么办,他略带无奈地想。好像真的有点喜欢啊。
作者有话说:UCI 是加州大学尔湾分校的英文缩写,以后都用这个代称哥哥的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