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猛地一跳,叶星然张口说不出话来。
“我看了你的病历单,叶星然。我全都知道了。”
霍肆予的嗓音沙哑着,像是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男人这几天情绪低落的原因就这么摊开在他眼前,原本还想着安慰他的叶星然一句话说不出来,他默默给人系上安全带,一路把车子开回家。
房门被打开,两人沉默着坐在沙发上,霍肆予紧紧把人抱住没谁都没有说话。
指针逐渐挪到十二点,叶星然起身,“我去帮你倒杯水。”
“嗯。”
一分钟后他端着两杯温热的蜂蜜水坐回来,两人的手自然而然握在一起,叶星然轻声说着,“霍肆予,我没想瞒着你。但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原本他们只是合同的关系,但现在不是了。
男人沉默一阵。
“叶星然,你带我走吧。”
这是他第二次听霍肆予说这句话,眼里瞬间氤氲,“霍肆予,我没办法。”
人是没办法决定自己寿命的。
霍肆予喉咙里像是被人用棉花塞住,那种强烈的反胃的感觉再次涌上来,他止不住弓着腰,“唔——”
“霍肆予!”
浓重的酒精味用上胸腔,霍肆予咽了两口蜂蜜水下去总算是缓解不少。
“你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
“我去帮你拿醒酒药。”
然而手被人紧紧握着怎么也不松开,霍肆予一个用力把人紧紧搂着,“叶星然,你要是不在了。我怎么办?”
“十七岁遇见你一个月,二十八岁遇见你六个月。我剩下六七十年怎么办?”
叶星然不知道,他眼泪打湿了领口。他不停摇头,任由对方把自己禁锢在怀里,“你不准走。”
唇齿不知什么时候交织在一起,咸涩的口感蔓延在两人嘴边。
“要不这次换你看不见我?我比你提前一个小时走。”
他醉了,他一定是醉了。叶星然疯了一般摇头,他揪着霍肆予的领子眼睛发红,“霍肆予!”
却惹得对方笑得肆意,“星星,抓疼我了。”
“唔——”
磕在对方牙齿上,霍肆予嘴角立马显现一道红痕,但昏暗的室内谁也看不清,两人都只是发疯一般贴着对方,吻了一遍又一遍。手腕上那两颗星星紧紧相贴,主人修长的手指一遍遍揉搓着无名指上那颗痣。
叶星然闻着对方身上的酒味莫名安心,他想过要是没遇见霍肆予他最后那几天会不会更好受一点。
可他舍不得。
一只手拿过一旁的毯子把两人裹在一起,直到天际从漆黑变成寂白。
“喵——”
小狸花从两人怀里探出头,晃晃悠悠奔着猫粮就去了。
霍肆予肿着眼睛盯向那愈发泛白的日光,听见怀里人问,“你眼睛这么肿会不会被杨导骂?”
男人吻在他额头上,“那星星跟我一起去,他骂我你就骂他。我可是有甲方爸爸撑腰的人。”
两人嘴角带笑,但谁都没有笑进眼里。
程序化得收拾好了状态,叶星然开着车两人一起前往片场。
“卧槽!霍肆予你要飞啊!”
杨建一早见到这人就两眼一黑,原本今天就是这部电影最重要得一场戏,结果一抬头就看见霍肆予这副鬼样子,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杨建恨不得自己没睡醒。
叶星然戴着墨镜心里发虚,在一边跟着干笑,“要不过两天再拍?”
霍肆予在那边站着也不说话。
这场景经过几番周折终于是搭建好了,现在就差最后一场霍肆予的戏,就差那临门一脚,杨建咬咬牙,“拍!”
“化妆师!化妆师!”
几个化妆组小姑娘立马跑过来,敛下眼底的惊讶连忙请霍肆予去化妆。
“星星。”
“我在这等你。”
“好。”
两人这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看得杨建满脸无奈,“叶总,他这是怎么了?”中年男人满面愁容,“虽说这副样子化妆师搞得定,但他这情绪能不能控制得好还真不一定啊!”
恨不得想把这一整盒烟点了来抽,但一想到叶星然在一边杨建又把手收回来,“要不是知道他什么人我还以为他吸了呢!”
叶星然拍拍杨建肩膀,“杨导理解一下,他最近情绪不太好。”
“哎,行,行吧!还好就这么最后一场了!”
叶星然感谢笑笑,他情绪也提不上来,估计杨建也感受到了。两人一早吃了早饭,叶星然拒绝了杨建递过来的包子,但把豆浆接了过来,“这个就行,我暖暖手。”
“行,那叶总您需要什么和我说。我去那边看看。”
“嗯,您忙。”
一个多小时后,剧组正式进行拍摄。
最后一场戏被整个片场的人看作是重中之重,也是最能凸显男二蒋肖云人性的一段剧情。
霍肆予换上了一身黑色衬衫西裤,如今正是最冷的时候,叶星然看他穿那么少怕他一会感冒,连忙打电话点百十杯姜茶。
“星星,等我一会。”
“好。”
霍肆予眼周的红被遮得只剩下薄薄一层,他脸上还画上了不少创伤,原本杨建打算让化妆师给他化成战损帅哥的模样,但后来看到霍肆予那状态,立马变了主意。
甚至保留了他昨晚熬出来的黑眼圈,配上满是红血丝的眼白活脱脱像是逃了几天几夜的罪犯。
“啧,真别说你这状态挺对的。”
“准备!开始!”
那边幽暗的地下室早就布置完毕,女主被绑在凳子上整个人形销骨立,一眼就能看出来必定是别人打了药。
“咻——”
阴暗的环境下突然从窗口飞来一支匕首,蒋肖云猛地转身,想避开却慢了一步,顿时双眼溅出长长一条血丝,“啊——”
他低呼一声又立马捂住嘴,连忙靠在窗下猛喘粗气。
“唔——唔——”
岑棉幽幽转醒,整个人立马奋力挣扎起来,但她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仅仅靠着蒋肖云给他的一点水维持生命,她现在连叫喊都发不出声音。
昏暗的地下室门被推开,原本应该穿着警服的黎明如今也是一样的西装领带,蒋肖云双眼流下一股股温热,一片血红的漆黑之中他感觉到那抹身影的靠近,冷哼着,“何必呢?你在这边待了一个月有什么发现吗?”
说完他接着打趣,“警察同志,现在能让你拿到二等功的只有把我抓回去。”
黎明没说话,他看向蒋肖云的眼里藏着说不清的憎恨,憎恨却不是憎恶。
“老师——”
“闭嘴!”
张口的话被低声制止,黎明瞬间收声,他没错过蒋肖云额间的凝重,那细微的脚步声任凭他都发现不了。
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这是!
一抹光从窗边照进室内,男人修长的手指从脖子上、耳钉上、戒指上、甚至从口袋的拉链上也拆下来几个零件,最后手指在背后的墙面上随意摸索,不到两分钟凑齐全部零件。
男人眯着眼,眉头微微拧起,手下动作利落娴熟,在摄影机里看足以震撼人心。
“咔——”一声,一支手枪出现在他手里。
叶星然看红了眼,霍肆予本就该这样出现在镜头里,现在他就是那个说不出是好是坏的警察。
黎明看呆了,他没想到蒋肖云会在这样一间地下室里藏着一把枪!
原来在他潜入这里的第一天,他就给自己留好了退路!
“你——”
身后的房门被猛地踹开,一脸阴云的西装男一脚踹在黎明身上,他下意识地防备姿态被强制压制,整个人踉跄着靠在墙上,顿时鼻血四溅。
一声惊呼,“老大!”
“操你他妈的,你他妈是卧底是不是!”
黎明眼中闪过惊恐,但昏暗之中谁也看不到,他手忙脚乱爬起来,笑得谄媚跪在西装男身边随意用袖子胡乱擦拭鼻血,“老大你说啥!这可不关我的事!”
西装男一声冷哼,“他妈的,到底是谁坏我的事!”
蒋肖云踉跄起身,那把手枪被他藏在身后,“水。”
西装男默不作声递过来一瓶水,“你眼睛……”
“没事。”
“草!这次交易是我大意,过两天找机会走,这女的就抓紧时间处理了。”西装男眼里闪过阴狠,“我现在就——啊——”
刚刚在西装男转身的瞬间,黎明与蒋肖云视线相对,师徒之间的默契瞬间契合,两人一左一右,连忙钳制住西装男。
“蒋肖云!李明!”
男人眼下流血,不知道在对谁说,“这个一等功,算我送你。”
“卡!”
鼓掌声欢呼声瞬间四起。
“恭喜霍肆予杀青!”
“恭喜霍大影帝杀青!”
“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帅了!”
李明明在喊出杀青后立马转头对霍肆予道谢,“多谢霍哥这段期间的指导,恭喜杀青!”
“多谢。”
连被绑在凳子上的女主角也笑得满脸喜悦,哪还有虚弱的模样,“恭喜霍哥杀青!”
叶星然手里抱着一捧玫瑰花,他笑意盈盈把花送到男人怀里,“男朋友,恭喜杀青!”
霍肆予笑得沁人心脾,他脸上的妆还透露着狠厉,但看向叶星然的眼里带着浓厚的深情,“谢谢星星。”
杨导眼睛眯着别提多开心,他怎么也没想到霍肆予能把最后这场戏演得这么好,简直出乎他的意料!
“好!好好好!”
原本他对霍肆予就有信心,但也没想到对方能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中年男人激动起来恨不得给霍肆予来一个公主抱,“哎呦!大影帝啊!你牛逼!”
“霍哥牛逼!”
“牛逼!”
一群人把霍肆予围在一起,从后面慢慢推出一个大蛋糕,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祝霍肆予杀青快乐!】
叶星然还真没见过剧组杀青有这么大的场面,鲜花一捧捧堆了一桌子,但霍肆予一直把他送的那捧红玫瑰抱在怀里。
“这个也好吃!芝士味的!”
叶星然情绪好了不少,带着霍肆予都没那么压抑了,“喜欢回去我们就买。”
杨建解决了压在心里的一件大事,整个人都快飘了,“吃!一会我给你俩再定一个带回去!”
他信誓旦旦地笑着对叶星然说,“叶总放心!不出一年,上线得奖!一定让您赚得盆满钵满!”
“一定!”
“一定!”
连着几个小时,剧组都洋溢着杀青的喜悦,但这只是霍肆予一个人杀青了,剩下可还有男女主的戏份没拍完,他们下午收拾收拾还得继续干活。
霍肆予从剧组带走不少东西,左手捧着那捧玫瑰,手指上拎着的袋子里装着那件为他定制的警服。
右手拎着杨建刚刚订的蛋糕,甚至其中一根手指上还提着一杯叶星然订的姜茶。
他都喝完一杯了,但姜茶订了很多,他就又拿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