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形容在那一瞬间听到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形容凄惨的心情, 就像是平静无波的湖面被骤然暴雨打得惊涛四起,浪声汹涌。
在父亲和哥哥死去的时候他所有的感情、思想都被死死的压抑在一个坚硬的瓶子中,他能看到瓶子中沸腾的感情但唯独没法透过瓶身触摸到其中汹涌的悲伤、痛苦还有茫然……
师父说那是因为他的感情都被绝情蛊隔离了, 彼时他认为那很好,甚至觉得父亲的决定是正确的, 大道之上只需要一颗坚定的剑心便足够了,多余的感情只会压垮剑心。
而东黎知晓之后的眼神令尚且懵懂的徐妙妙看不懂,其实直到今天徐妙妙依然看不懂师父那时候望着他的眼神。
但是这些年东黎利用各种天材地宝一步步撼动绝情蛊的封印,渐渐的,坚硬的瓶子表面出现了一道道轻浅的裂痕, 密密麻麻的分布在瓶身,只差轻轻一捏似乎便能破碎了,但唯独这最后一步需要的是机缘。
那些感情挤过裂痕罅隙,如鱼入水渐渐丰盈了徐妙妙干枯的心灵空洞。
然后又被填满了越来越多的人,师父、中也、太宰、诸龚、尚云……
瓶子的间隙越来越大。
见到徐妙妙嘴角边的血迹, 格丽蕾丝微微一愣,她没有想到仅仅只是听到这些消息便让徐妙妙吐血了?不过这样正好!
“看来,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对你很重要啊……”格丽蕾丝满怀恶意的盯着徐妙妙, 心脏被嫉妒的毒液侵满,她嘴角上扬, 继续刺激眼前的天之骄子。
“你知道吗, 我们迫切的需要知道你们人类的力量体系,无论是超能力还是灵力……而中原中也和太宰治身怀特殊超能力, 被我们抓到后马不停蹄送到实验室去。”
“不打任何麻药, 足足有一臂之长的针头扎进他们的脊柱内, 就连头颅也被开过取出他们的脑髓液。啧啧啧,真是看了令我也感到恶心恐惧。”
格丽蕾丝满意的瞧见徐妙妙骤缩的瞳孔, 恶毒的凑上前宛如面对情人般轻声细语的说道:“想想看,他们马上就要死了吧?就连死了也只是随意裹起来扔在大海里。”
“哈哈哈哈哈——”说完,她便笑得前仰后合,笑声尖刺,即使披着竺映雪飘渺若仙的皮囊也越发显得格丽蕾丝的癫狂。
“马上就要死了?”徐妙妙喃喃的说着。
就像是父亲、哥哥一样永远的躺在地上,无论他怎么叫喊推搡也依旧不会起来了吗。
他们就要死了吗?
咔嚓咔嚓——
“唔……”徐妙妙紧紧皱眉,他低下头,胸腔内似有一股火在熊熊燃烧,浑身都是烧灼的痛楚,他痛苦的浑身抽搐,脸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你是在装蒜吗,以为装弱就能让我放了你?”格丽蕾丝见到徐妙妙这副模样不禁冷笑,神情中满是不屑。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徐妙妙的表情越来越痛苦,她甚至还能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气从他身上迸发而出。
她疑惑的倒退几步,“这,这是怎么回事?”
“噗哇——”
徐妙妙当头吐出一颗漆黑的珠子,珠子咕噜咕噜滚落在地上,悄无声息的落在尘埃中。
那是绝情蛊。
瓶子彻底碎裂,无数的感情宛如洪流汹涌的朝徐妙妙迎面奔驰。
面对父亲、哥哥死亡的悲伤痛苦……
得知自己成为蜀山派东黎掌门的亲传弟子时的喜悦兴奋……
走在路上面对师弟师侄请教问题的欣慰开心……
和诸龚不打不相识的无奈微笑……
和中也、太宰成为朋友的感动欢欣……
最后便是得知他们即将死亡的惊愕悲愤……
数年来所有被封印的情感霎时间将徐妙妙冲击的浑身僵硬,但是他却笑出来了,那是一种怎样的笑容,仿若初生的新阳,又好似初啼的幼鸟,迎来了所有的生机盎然。
“原来,感情是这样的啊……”
停留在筑基初镜的修为在一瞬间打破了重重瓶颈,水到渠成进阶到了筑基期巅峰,而这却还远远不止。
而格丽蕾丝敏锐的察觉到周围的环境产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而这变化令她胆战心惊。
徐妙妙抬起头,眼盛玄妙精光,五指张开,韶光剑应声而召,握住韶光剑,手腕微转,剑芒一闪解除了四肢的束缚。
他的脚轻轻落在地上,他看着忍不住后退的格丽蕾丝,微微一笑,“你尝试过近距离接触雷劫吗。”
轰隆——
轰隆隆——
外界的云越来越黑沉,狂风怒吼咆哮,黑云中的雷声若隐若现,时近时远,浓重的天劫威亚毫不留情的席卷至徐妙妙周遭的方圆十米。
“你疯了吗?!”即使最开始不知道天劫意味着什么,但是这些年来格丽蕾丝早就知道天劫是多么可怕的灾难,所有斯克鲁人都萎缩恐惧于天劫。
逃,必须要逃!格丽蕾丝腿软得不成样子,疯了似的想要逃离宛如魔鬼一般的徐妙妙。
然而一把剑拦在了她面前,徐妙妙站在她面前,身姿挺拔,屹立在天劫之下。
看着这样的徐妙妙,她甚至仿佛听见了韶光剑轻快的吟唱,一直以来她嫉妒的不只是对方活在众人的关注之下更是因为她嫉妒对方仿佛无所畏惧的自信。
相比之下她就像是臭水沟里的老鼠,肮脏污秽见不得光。
轰隆隆——
第一道天劫劈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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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怔怔的盯着前方,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存在,然而仔细望去却又发现他瞳孔里什么都没有。
他看到了两个不存在的人影。
中原中也浑身颤抖,他的大脑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眼泪便率先落下了,源源不断的泪珠子一颗接一颗的滚落下来,又砸在了地面上。
“爸爸?妈妈?”
太宰治倏然抬头,他来不及质疑便率先顺着中原中也的视线张望过去,目光中带着连他都不知道的急切。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但是在中原中也的视线中,他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两道如此熟悉的身影,泪眼朦胧中他扑了上去,试图拥抱住他们,但是“砰”的一声他穿过了两道身影。
玛丽亚心疼的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抱抱她可怜的孩子,“中也!”
霍华德也举起手想要拉起中原中也。
但是同样的,他们的双手恍如幻觉又像是镜花水月轻飘飘的穿透了中原中也的身体。
他们接触不到彼此,他们身处两个世界。
脑袋很痛,但是中原中也没有理会,他只是急切的爬起来,像只无家可归流浪已久乍然见到主人的小狗团团围住斯塔克夫妇转圈。
“爸爸妈妈!”
“中也,我的孩子!”
他们虚拥在一起,身体的体温在一瞬间仿佛有了知觉,他们好像感触到了彼此的温度。
属于人的温度。
太宰治愣愣的看着中原中也对着空气作出虚拥的姿势,他钴蓝色的眼眸里流淌下悲伤却又喜悦的泪。
“中也,你在做什么啊?”太宰治强笑着颤抖着说道,他想到了什么但这个想法在冒出的一瞬间却又怯懦的缩了回去。
他不敢想下去了。
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有时还被幸福所伤。——《人间失格》
在真相面前,太宰治胆怯了。
中原中也满脸是泪的转头,他悲伤的盯着太宰治,嘴角却欢喜的上扬,似喜似悲的说道:“太宰,真的……真的是爸爸妈妈啊。”
霍华德和玛丽亚紧张的看着太宰治。
他盯着空无一人的空气,缓缓摇头,他便摇头边倒退,“不,你骗我,如果真的是爸爸妈妈,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看到?”
“为什么……为什么我看不到呢?”
那双美丽的鸢色眼睛凝聚了破碎的光,又汇聚成泪珠子急促的滚落下来,太宰治嘴唇颤抖,哭得满脸狼狈。
“为什么……现在才来看我们啊?”
真的好想好想好想你们啊!
再也没有迟疑,哪怕他根本看不见碰不着,太宰治依旧义无反顾的扑了上去,像极了飞蛾扑火。
斯塔克夫妇温柔的安抚着怀里瑟瑟发抖的两只小猫咪,他们竭尽全力的想要给予他们的孩子更多的爱和拥抱。
“爸爸妈妈一直一直陪在你们身边,这几年来一直都看着你们,没有不要你们啊!”玛丽亚说得泣不成声,双手竭力张开,像是想要在暴雨中保护雏鸟的雌鸟。
自从记事后,霍华德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流过泪了,但是这次面对着好不容易相见的孩子们,他遭不住热泪盈眶,虚幻的结实手臂一起将他们拥进自己怀中,“爸爸妈妈没有不要你们,我和妈妈都看到了,你们和托尼成长的很好很好,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中原中也一遍遍的为太宰治转述着爸爸妈妈说的话,尽管讲得口干舌燥但他不愿意停下来,他唯恐这是水中月镜中花,他怕自己再次握不住爸爸妈妈的手。
听着中原中也的转述,太宰治一边笑又一边哭,仿佛要将这几年的思念通过泪水跨越时空告诉自己的爸爸妈妈。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好不容易拥有了很好很好的爸爸妈妈,然后又没有了,我都要以为自己是个灾星了。”太宰治凭着感觉,用毛茸茸的黑色脑袋蹭了蹭爸爸妈妈。
“太宰,你蹭错了,你蹭到的是空气。”见状,中原中也忍不住纠正了太宰治的方向,他指点道:“是在这里。”
“哦。”太宰治气鼓鼓的嘟起嘴巴。
都怪中也!他恼羞成怒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