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扬,玉树琼枝。
通往知县府邸的那条长道积了雪,踏雪而过的脚印沾着新鲜的泥。
壮年大步迈进府门,同守门人耳语几句便缩着脖子等通报。他冻得直不起腰,却不见发抖。若不是缩着脖子,便看不出他到底哪里冷。
半炷香过去。迟迟等不到传唤,他嘶地吸了一口凉气,在门槛上跺了两脚,雪夹着泥一并落下。布鞋开了线,湿透了,脚似乎被冻得早没了知觉,看着木登登的。
另一个守门的青年轻咳一声,望着一地湿泥。暗忖雪如此厚实,哪里能沾到这样新鲜的红泥?弄得到处都是,脏死了。
青年百无聊赖问:“阿大,这回死了多少人?”
被唤阿大的壮年又吸溜了一口寒气,不假思索道:“一百三十余。”
相比青年人的惊疑,阿大似乎见怪不怪,转言道:”今日的雪从早到晚不见停,我们啊,也不晓得能不能挨过这个冬呦。”
“愁什么?老爷请了一位有本事的仙官来,你别再说这些丧气话。”
“江湖处处是骗子,你怎知他是不是贪图悬赏的那一百银?”
阿大不想听他扯,偏头看雪是不是又大了,却瞄见不远处的光杆树枝上停着一只鸟儿。
鸟爪子如同铁钩子一般紧紧攥着枯枝不放,就这么直挺挺竖着。僵硬了。何时死的都不知道。
阿大看了半晌,眼里没有怜悯,神情木木的,透着一种行尸走肉的死寂。
他说:“三儿,死了一百三十余,如今元日已至,这个冬我们过不去了。”
每逢元日,溯方国无端千万人命丧黄泉。名副其实的赴死日。
这个国家,再没有元日该有的阖家团圆,有的尽是不知何时就会丧命的惊恐。
三儿听得脊背发怵,没来得及搭腔,通报的下小跑回来,“阿大,老爷让你上去,二楼书房。”
阿大道完谢,亦是一路小跑踏阶直上。彼时天色渐暗,沿梯的烛台应声燃起,在寒风里肆意摇曳。
阿大顿了一下,将一盏吹灭了。
门口有丫鬟开门,他理一理衣裳的褶皱,抬脸便是房里灼面的暖意,扑得他冻僵的面都麻了。
他心头仍旧想,这个冬过不去了。
迎门有一展华贵的雕花屏风,镂空的牡丹纹理隐隐闪烁着内厅的烛火,透着一派祥和之气。
还有一股陌生的香不时传入鼻腔,清冽,惬意。
府里请了一位仙官。是不请自来,恐怕就是带着香的这位。
阿大立在屏风后,躬身行礼,之后从怀中摸出一张被雪浸湿的布帛。
布帛里还裹着一样东西。
他低着额,呈上。
“送进来吧。”张老爷道。
阿大绕屏递进来,一直低着头,除开足尖,什么都没瞧见。
布帛上残存的血迹犹在,伤亡名单处处列得清明,上至八十,下至婴孩无一幸免。
日日如此,元日更甚。这为非作歹之人,有势要将溯方国民屠尽的狠辣。
名单次日便要送往皇城,可数目仍旧只增不减。
张老爷指尖微颤,方才落下的心又紧紧揪着。此等无差别屠杀,残忍如斯,追凶着实不易。长此以往,不光珍县,整个溯方国面临的是国灭啊。
他将布帛往茶案上放,拿起其中裹着的那枚扳指。
一首双身的兽面玉玦,采阴刻手法,在缺口两端对称琢制兽之首,锋利的爪牙雕琢得栩栩如生,工艺十分精湛。
即便再贵重,这个节骨眼上也无人敢要。
张老爷问阿大:“这是什么?”
“禀大人,村民家的院坝里发现的。属下想,普通百姓轻易没有这种物什,许是线索。”
“可否借予我看看?”
一直没搭腔的青年说话了。
张老爷将扳指递给他,“仙官,请。”
阿大的视线随着扳指,一起落到仙官身上。
黑袍红里,腰封的刺绣大概是一只展翅的火红凤凰。挂有一块玉佩,让垂下的衣袂挡了大半。
依稀可辨也是凤凰,一枚镂雕凤凰坠佩。
银冠束起一半长发,用红坠的银簪固定。墨发倒映着烛火的暖光,笼上一层柔色,动作间几缕发丝散在肩头,眉宇充溢着一股与之温润不匹的淡漠。
余羡看完扳指,道:它约莫有上千年历史。”
张老爷瞪圆了眼,不可置信道:“上千年!”
“不错”他点了点头 ,处之泰然地说道,“此乃随身之物,并不普通,轻易也落不下。能被发现且带回来,不容易吧?”
阿大僵硬的面部暗自染上一点笑。收敛了打量,扑通跪在地上。
“大人明察,东边吴家一家老小似被野兽洗劫,满院坝的血与人骸,清点人头时扳指就在之间……”
余羡听着,但不语。
指腹在扳指的兽身摩挲。他认不出这是何种兽类。模样过于怪异,羊身人面,眼睛长在腋下,虎齿人爪,实在不好看。
张老爷见他这边仔细,问道:“仙官可是看出什么了?据我所知,不光珍县,各地都有此类事件发生。长年累月如此,已有上百万百姓遭了殃啊...”
余羡睨了阿大一眼,“他说似被野兽洗劫,说明为非作歹的是兽不是人。”
阿大忙不迭点头:“我以为应当是兽...”
余羡将那枚玉扳指放回案上,若有所思起身往窗外看。
雾蒙蒙的大雪天,时辰尚早却暗得快,脚下的路已经看不清了。
见他起身,张老爷也一同起来,面上的焦灼一分不掩,“仙官,你的意思是...是野兽作祟?”
余羡望向阿大,冷淡道:“是妖是兽,须得再看看。劳烦张老爷将府上灯火灭了,不可出声,如此便可一夜平安。”
“这样容易?”
余羡颔首,去拿案上的扳指,“我需借此一用。”
“仙官尽管拿去,我一定按照仙官指点的办。”张老爷暗松一口气,能平安度过元日比什么都重要。
他喜笑颜开,难掩激动之色。见余羡有离开之意,道:“仙官这就要走?若不嫌,何不在我府上吃了晚饭再走?”
“不必。”
张老爷感慨之余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便招呼道:“张某便不留仙官。江福,快取一百两来。”
“也不必。”余羡谢绝,推门迎了一面的寒气。
他顺着来时的台阶下来,沿梯的烛火晃荡厉害。
逆光的阴影加深了他的下颚线条,清雅的面溺在烛晕中,镀上朦胧的金。
此般孤艳,似浮山野之上袅袅升起的一脉青气。
余羡抬手,拔了灭掉那盏的烛心。到府邸门口顿了一步,靴子险些沾了地上的泥。
仰头他看到了那只干硬的鸟。
是喜鹊。
古有画鹊兆喜之说,喜鹊死在了枝头,失了吉祥。
难怪,难怪溯方最后也等不到瑞雪兆丰年。
“余羡,余羡余羡,余羡余羡余羡…”
这道聒噪的声音绕山野无限放大,回音绕竹,荡得整片林子都是。
余羡顿住脚步,等着那把竹枝编成的扫帚一蹦一蹦地靠近。
“余羡,你入棺不带我!”
扫帚没长脸,但莫名给人委屈相。它一个劈叉滑到余羡跟前,然后直挺挺竖着,安静不了多久便左右摇晃,“不带我不带我!好难过,余羡不带我!”
这扫帚只有半人高,转身化作扎冲天揪的少年,婴儿肥的脸倏地凑到余羡眼前。
他摩挲着下巴,鬼机灵道:“要不是我动作快,就被悬棺盖板拍成竹子渣了!”
扫帚唤铁毛,寓意一叶不拔。
未得人形之时,他整日忧心叶子掉光成了秃扫帚。于是几夜难眠,想破了脑袋给自己取了这么个好寓意的名字。
余羡睨他一眼,转身背对着寒风,红色内里的袍面让夹雪的风吹得高高掀起。
背对着也挡不住寒。
余羡下巴低了低,不急不缓地解释道:“此行非比寻常,是审判悬棺将我拉进来的。白尽泽不知道。”
他掏出那枚玉扳指抛给扫帚精,“铁毛,你试着找找这枚扳指的主人。”
“啊!是扳指,顶好的玉!通体光洁温润、致密细腻、有雪之灵动,月之光华,属上上等了!”铁毛搜肠刮肚,几乎用尽毕生所学,分析完期待地望向余羡。
他在等一句夸赞。
余羡却叹了一口气,一言不发拿回扳指,不欲理会这把呆扫帚,继续往山林里走。
“难道不是为了让我看玉的成色吗?我觉得白大人给你那块才是世间绝无仅有!”
眼看人就要没影了,铁毛赶忙连滚带爬快步跟上,“哎呀,余羡,我同你闹着玩的。”
铁毛揪着他的袖子一起走,说:“那位张老爷说的我老远都听到了。每年元日有大批百姓被杀,这么大个国家却束手无策,拖到最后被迫灭国,简直闻所未闻。你这次要审判的当真的会是人吗?”
“尚不清楚。”余羡止住步子,“悬棺将我拖进来白尽泽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寺幻山,来回至多三日,我得在他回来前出棺。”
“你怕白大人担心?”扫帚有多动症,围着余羡转了好几圈,大惊小怪问:“余羡是不是?是不是怕大人担心?”
“啰唆。”
“是不是?你说是不是…”铁毛又转了一圈,欢天喜地地说:“啊~这回出棺让白大人准我们下山玩吧,好不好?你若开口,白大人定会答应。”
“山下有什么好玩的?”
“玩得多了,”铁毛再次转到他面前,伸长脖子:“我知道有个花花绿绿的地方,男子的极乐,但店家不许我进,有你就能。”
余羡不解,“为何?”
“许是年龄限制,我的人形修得不到位,像个幼童……”
两人也算十几年的玩伴,余羡不多问,嗯了一声,再转身给背后那一整片施了一道法阵。这处是怨气重地,若到时有东西靠近,余羡也能第一时间赶到。
铁毛抱着手臂,咂咂嘴说:“浪费法阵,他们不需要这样的保护。”
悬棺里的世界在他们来时就已尘埃落定了,现在看到的每个人皆尘归尘土归土。
“这不是护身的阵法。”余羡料他不懂,不理他。
铁毛撇嘴又一副委屈相,眼巴巴看余羡丢下自己走了。
背影透着一股清冷,这寡淡到偶尔不近人情的性子是白尽泽接回极之渊前就养成的。皆说孩童最是天真烂漫,余羡恰恰相反。
那时铁毛还只是一把扫山门的普通扫帚,托余羡的福,化了人形陪他解闷。
余羡整日闷着,倒将铁毛这个玩伴憋坏了。
霜降卯时,过境的风掺着冬的凛冽吹晃枝丫,青雾缭绕的荒山反常先停了雪。余羡在一处平地蹲下,抓了一把在指腹捻开。
雪质的松软,新一层的堆积不过一个时辰。
余羡:“来得及。”
“你在等元日?”铁毛不明白他的意思,蹲在一旁撑着下巴,好奇问:“余羡,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打算做什么?我能不能帮上忙?”
“你去找些稻草,我要扎几个人。”余羡看他迟迟不肯动,满脸写着不解,这才勉强解释道:“成为猎物才好捕猎,他既爱在元日捕猎,便遂他的愿。”
铁毛听完觉得有点道理,一炷香不到,屁颠屁颠背了大捆稻草回来。
而此时,荒芜的平地拔地而起一座大院,人间的烟火气息浓厚。
余羡背手立在院中查看纰漏。
铁毛拍了手上的泥,小声嘀咕:“怎么不直接变人,白大人就教过你拟物的本领,稻草扎了再变,多此一举。”
余羡耐心将这些干稻草分成十份,注入一点法力,接着再化人形。
他道:“扳指带了邪气,对方大有可能是妖不是人,小把戏糊弄不了他。”
“竟然是这样。”
余羡又道:“方才我在张府见到的那位家仆,他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不会呼吸。”余羡说,“他的马脚露得过于明显,需得再看看。”
“余羡,有危险得等白大人来...”铁毛隐隐担忧。
“无妨。”
十个稻草人都活了,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四处分散各司其职。
大院因为他们的活动陆续有了说话声。突如其来的鞭炮声吓得铁毛一激灵,冲天揪竖得笔直。
放炮仗的奶娃哈哈嘲笑,穿着红色厚夹袄,戴了红耳罩,蹦跳跑进厨房,“奶奶,饭好了吗?要吃鱼。”
“好好好。雪大了,喊哥哥们把前院的门锁好,窗子关紧,准备摆饭。”
小娃得了令兴冲冲跑出来,一把拉着铁毛的手,传话道:“雪大了,奶奶让关门关窗,吃饭。”
余羡把小娃说的一一做好。
锁门回来铁毛还盯着小娃看,他指了指娃娃,“余羡,她好像真人,会蹦会跳,还会说话。”
“别好奇,我们有正事。”
铁毛小声请求:“回去你再弄一个给我当小弟,要个男娃!”
两人进屋菜已经上齐,摆上饭和筷子后,围坐在一起就是热热闹闹的一家人了。
余羡特意坐大门正对面,随时闻响动。一桌人有说有笑吃年夜饭,铁毛看着一桌子没见过的人间美食,馋得直流口水。
他小声问余羡:“能来一口吗?”
余羡点头,“泥巴树叶捏的,吃了死不了。”
“……我不饿。”铁毛单手撑下巴,百无聊赖和小娃说话。不知说到什么,铁毛哈哈笑了几声。
这些年余羡和白尽泽住在冷冷清清的极之渊,逢人间过年的日子,白尽泽也会带他下山感受这份团聚的喜悦。
那时余羡还小,被白尽泽牵着。他羡慕别人有阿娘。余羡想象中的阿娘应该会是和白尽泽一样好的人。
可他的记忆中,只有白尽泽。
近门的蜡烛忽而晃了几下,随即‘嘭’的一声,大门被风吹撞开,重重拍在墙上。
黑影一闪而过。
余羡立即起身追出去,铁毛还未及反应,小娃和那堆大人变回了稻草,乱七八糟散作一团。
场面有些瘆人,他啊啊叫着跑出去追余羡。
一片林子的距离,惊恐的铁毛终于追上了余羡,心有余悸揪着他的袖子角。
眼前是一间茶肆,来来往往许多人。
他们看着成群结伴有说有笑,举手投足也与常人无异。但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他们指甲根发黑,喝茶不下咽,进气却不出气。
都是死人。
铁毛看不到这些,只是奇怪这样晚了哪来这么多人在此处闲逛。
他问:“妖怪跑了?是什么妖怪余羡你看到了没?”
“不一定是妖。”
余羡闭目环视四周。
果然入目皆白骨,团团黑气盘旋上空,根根银丝线泻下,连接白骨的四肢骨节。
余羡蹙眉:“藕丝。”
“藕丝,什么藕丝?还有这种妖,比我扫帚精还怪异...”铁毛好奇坏了,使劲儿揉揉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这些人是骷髅,一举一动靠关节上的藕丝拉扯,如同提线的木偶。”
这种诡术在书上常见,悬棺里倒是第一次。被控制的傀儡行动自然,与常人无异。
话多的铁毛忽然安分不少,他有点喘不上气,巨大的压迫感铺天袭来,生生把脸憋得通红。
他紧了紧余羡的衣袖,控制不住大口地喘气,“你,没感觉吗?我觉得…觉得要被闷死了...”
余羡不留痕迹抽出衣袖,查看他的情况,“瘴气有毒,你法力不够,受不住的,回极之渊等我。”
茶肆人虽多,骷髅人出来离开的方向只有一个。
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行余羡,白大人说我得一直跟...”铁毛话没说完就变回一把四仰八叉的扫帚倒地上。
余羡头也没回将铁毛渡送出棺,自己则跟着茶肆出来的客人往竹林那条路走。
越往里便能闻到越浓烈的血腥气。
拨开青雾,视野再次开阔,引路的客人一个个消失无影。
面前是一池望不到边的荷塘。
隆冬大寒肆意开满一整池生机勃勃的荷花。
余羡屏息顺着茂盛的荷叶一路往下。终于,血腥味的源头找到了。
满池的荷花竟是用血液在供养,看来不是普通的荷,四季皆繁茂勉强说得过去。
若想踏上荷塘中央的栈台,须得跨过几丈远的红泥潭。
张府门口的红泥来自这里。
余羡纵身一跃,停在荷塘中央的栈台,站稳之际,便看见一个青衣男子漫步过来,一手撑着荷叶当伞,一手摇着墨绿扇子。
余羡抬手,腕上的玉髓亮了一束光,随即掌心躺了一条精巧的银链。
他捏住锁魂链的柄端,多余出来的那一截顺势缠在余羡的手腕,如同精致的小蛇盘踞在白玉之上,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跃跃欲试。
余羡站着不动,神情悠然,安静得宛若置身危险的是别人,衣袂随风不染尘。
走近后,青衣男子小心地将荷叶插回池中,笑问:“你可知擅闯这里的人下场是什么?”
余羡:“请说。”
“成了十里荷镜的养料。”
“放血,供养这片荷塘?”余羡眸色渐锋。
如此一来便解释得通了,池中每日蒸发的血水,是得几百人的血补上。
青衣男子笑了一声,摆了摆扇面。他生得妖媚至极,举手投足间却有着濯青莲不妖的清爽。
“你说人的血?不行,太脏了,养我的荷不够格。”
他好言好语陈述完,面上没露狠劲儿,只是轻飘飘地将手中的扇子抛了出去。
余羡腾空,足尖点着荷叶退了几丈远,夺命的扇子却穷追不舍,他偏头避开锋利的扇风。接着抛出锁魂链,与扇子正面撞上,擦出连串火星子。
“审判者?”青衣男子瞳孔骤缩,抬手接住折回来的扇子,对着脸扇了两下,不解道:“审判者换人了?白尽泽呢?”
余羡不问他怎么仅凭锁魂链就认出他审判者的身份,而是步步逼近,无限延长的链子险些缠住男子的脚踝。
男子踉跄好几步才站稳,蹙眉接着疑惑:“这世间难道还有第二位审判者?”
余羡神情淡漠,收回链子,“啰唆。”
“想说就说,你奈我何?”青衣男子嘴犟。
音落,链子闪现过来,他根本反应不及。被急速收缩的链子迷惑了。生怕不小心被它缠住手脚,光顾着防御脸前。
忽而背后一凉。
余羡在他一念间的功夫换了方位,立在他身后。
带来的风,扇得耳框呼呼响。
躲不及了。
链子已经缠住男子腰身半圈,就要退无可退之时,男子发狠挥了一掌。
随即,荷塘的血水四面翻腾,声势浩荡窜起条条血柱,层层将余羡围在其中。
男子解开束缚,继续悠闲摇扇,“新上任的审判者?你装得太不像了,实在没用。还是安心做我的养料吧。”
余羡发觉情况不对,面色白了几分,迅速点着荷叶借力再往上跃。
血柱跟随他的动作无限延伸开,速度极快,抢先一步在末端连接上,之后如同一张巨型大网,顷刻间盖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周遭响起震耳的动静。
嘭——
余羡头顶的血网自己炸开了!
漫天蒙蒙血雨砸向地面,比冰雹的威力更猛,翠绿的荷叶惨遭灭顶之灾,噼里啪啦被砸穿了。
血色中,一条飞出的白绫缠住余羡的腰身,滴血不沾把他从漩涡接了出来。
白尽泽收了白绫,扶他站稳的同时似叹了一口气。
他语调和缓轻柔,用商量的语气道:“下次至少先传个信,好让我知道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