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淮忙完实验室的研究和之后的士兵训练回去找提尔时,提尔还在训练室里待着。
训练室一共开了两间,另一间是射击训练室。
从格斗训练室里出来后,提尔就去了射击训练室,一待就是几个小时。
顾淮进训练室的时候,看到Omega戴着隔音耳罩和护目镜举枪姿势标准的身影。
提尔正在进行定点射击训练,然而从前能枪枪命中十环每一枪都射中同一个位置的人,现在却把十五发子弹都打完了也没能打中一个十环,打得最好的一枪也只是勉强压到了八环的线,剩下的基本都打在了五环到七环之间。
顾淮走到Omega身后,左手按住了他更换新弹匣的动作,右手打开了他隔音耳罩的开关让他能听到自己说话:“练了好几个小时,休息一下。”
提尔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Alpha,半晌,眼帘垂下掩住已经泛起红血丝的左眼,声音既低且浅:“打不中十环,我这辈子就没打出过这么差的成绩。”
顾淮干脆把手枪从提尔手里拿走放下,回答道:“欲速则不达,今天才第一天,我也没有今天就要考核你。”
“……你今天在训练室都生气了。”提尔慢吞吞地说着,倒不是委屈,更多是透露出一种焦虑。
是他从来没经受过的挫败,越是想要证明自己不受右眼残疾的影响,身体越是僵硬不听使唤,用军刀时表现更是一塌糊涂,到最后他是真的情绪有些失控,对自己极度恼怒的同时感受到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他不是第一次被顾淮骂,却是第一次在顾淮训练他时表现得如此之差,好像突然就无法正确使用和掌控自己的身体。
叹了口气,顾淮知道Omega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了,于是说道:“提尔,失去右眼后,你有好好感受过自己的身体么?”
提尔微微一愣,不太明白顾淮这么问自己的意思。
从后揽住提尔的腰,顾淮握住提尔的右手腕让他把手臂向前伸直,先是带着他指向一个点,道:“我双目视物,中心点在这里。”然后再带着提尔向一边偏移指向另一个点,道:“你只有左眼,所以你视物的时候,中心点也产生了偏离。”
接着,顾淮放开提尔的手转而遮住他的左眼,道:“过去我们进行五感特训,把双眼蒙住去战斗时也训练过依靠自己的身体感觉去找出正确的中心点,现在,我把你左眼蒙住,你自己调整凭感觉找出中心点。”
隐约领会到顾淮意思的提尔,闭上被顾淮遮住的左眼,调整好身体重心后按照一贯的体感指出了中心点,“这里。”
顾淮将手从提尔左眼前移开,道:“你自己睁开眼看看。”
提尔依言睁眼,才发现自己在闭眼后指出的中心点跟他用左眼确立的中心点位置,是并不一致的。
“明白了吗?你在失去右眼后,还没有真正让自己去适应单眼视物所产生的距离偏差。大部分接受过特种兵训练的战士,都认为自己在严苛的五感丧失训练中已经能做到蒙住双眼也能如常战斗,只是失去一只眼睛也一定能很快调整状态,可他们往往忽略一个问题,人在能看到的时候,无论是大脑还是心理都会很依赖视觉并极容易被视觉所欺骗。”顾淮仔细地跟提尔解释,他并不认为提尔的战斗能力因为失去右眼就出现了什么无法克服的倒退,提尔现在之所以表现得如此差,完全是因为提尔其实直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在失去一边视力后,要适应的除了视野变窄以外,还应该要让大脑也反应过来现在只有单侧视力,在战斗的时候左眼看到的一切事物以及目测的距离和中心点都应该进行矫正。
“给你训练的时候我就一直在观察,你因为视野变窄,单眼视物的判断不准确,你从头部到整个身体都总是不自觉地往一边偏,导致你整个人的重心都发生了偏移,所以你的格斗动作才会变形得那么厉害,还有使用军刀的时候,你依照过去的习惯和身体反应做出预判和动作,却忽略了对距离的矫正,自然也就一直无法把握好正确的攻击范围。”
在给提尔训练前,顾淮就已经先自己进行过模拟训练,利用训练系统模拟将自己右眼视力神经暂时麻痹后进行了格斗训练,所以他虽然无法对提尔现在感受到的困境和焦躁完完全全感同身受,但也能更好地了解并确定提尔现在的问题所在。
手指点在Omega的太阳穴上,顾淮让提尔的头部保持在正位,对他说道:“不要把关注点放在自己的残缺上,你要记住,你是个战士,要感受自己的身体,将所有感官都调动起来,身体正确的重心在哪里,出手时如何让肌肉爆发力量又能保持身体的灵活度,视野不全是既定事实,那么距离和失去的空间感应该如何矫正。失去右眼的确是让你多了一个弱点,但不要忘了,没有绝对的优势,谁都有弱点,关键在于如何把弱点转化利用成敌人无法复制的优势。”
提尔没有吭声,在长久的静默过后,他头部维持目视前方的状态,把耳罩开关再关上后立即拿起手枪快速拆解再组装然后换上新弹匣,紧接着便举起手枪瞄准快速地连开三枪。
两枪八环,最后一枪九环。
顾淮轻轻勾一下唇角,将提尔的耳罩摘了下来,道:“就是这样,你做得很好。”
得到Alpha称赞的Omega直到此刻脸上才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他放下手枪转身面对自己的Alpha,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激动:“今天晚上还训练吗?”
将自己的耳罩也摘下,顾淮说道:“跟我去食堂吃饭,然后回病房好好休息,别忘了自己身体还没完全痊愈,今晚再训练明天军医就要骂我虐待自己伴侣了。”
“你什么时候虐待我了,明明都是为我好。”提尔不满地嘟囔一句,然后又扬起嘴角对顾淮说道:“今天能让我吃虾条吗?还有你忙完后,我们去看看孩子吗?”
已经很习惯自己的Omega总有些孩子气,而且这些天为了让Omega更好的缓解负面情绪,顾淮也一直都很纵容Omega,揉着Omega颈椎的位置给他放松神经,顾淮眼里都是无奈和宠溺,道:“不知道自己掉了多少肌肉,想练回来不好好补充蛋白质,就知道跟我要虾条,今天只能吃半包,好好把饭吃完才能吃你的虾条。今晚战略部要跟其他志愿军开联合会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你想孩子了就自己去看,我忙完了去病房陪你。”
得到顾淮允许的提尔跟被挠到舒服位置的猫没两样,高兴地眯了眯眼,道:“那我看完孩子再去会议室外面等你。”
“嗯。”顾淮点点头,又叮嘱道:“不许瞒着我自己偷偷加训。”
Omega从前就喜欢瞒着他给自己加练,那时候Omega年纪小也没受过什么伤,所以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不一样,Omega的身体还没完全从重伤和实验折磨中恢复过来,操之过急除了加重身体负担减缓康复速度外并没有任何好处。
提尔也知道现在不能再想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耗损自己的身体,于是也很听话地答应道:“知道了,我不会给自己加训的。”
捋一把提尔的短发,顾淮满意地带提尔离开射击训练室去食堂吃饭了。
会议室的桌子前,空出来的位置上投影出其他国家的志愿军首领和总司令、参谋长的影像,也有少数几个国家的总司令和参谋长均由同一人担任。
比如郑语这边就是由顾淮兼任总司令和参谋长。
倒不是因为郑语能力不足,主要还是因为郑语在之前为了自保一直韬光养晦低调行事并用研究员身份作为掩饰,所以在作战经验的的确确远不如担任特种兵部队队长执行过无数任务的顾淮。并且,郑语在之后也必然是走政客之路,更多是处理政治事务,因此军事上他并没有强势地要求插手,而是让经验能力都更为出色的顾淮来担当军事上的重责。
郑语并不是一个霸权主义者,他更多是偏向于人尽其才,悉用其力。
与其自己一个人霸占所有权与位,却根本没有那个能力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妥当,倒不如让有能力的人在合适他们的位置上发挥出最大的才能。
尽管不是没有人劝郑语不要过度信任顾淮,更不要让顾淮掌握太多实权和志愿军内部的资料档案,但郑语始终坚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何况他认识顾淮多少年,自己还跟苏钰和顾淮还有提尔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在他看来,如果到了现在他还信不过顾淮和提尔,那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值得他信任的人了。
然而虽然顾淮已经在明面上归入了郑语的阵营,但不少其他国家的志愿军首领还是对顾淮有相当程度的忌惮。
顾淮曾经长时间地替戴习维执行各种暗杀任务,替戴习维铲除异己,担任亚盟国戴习维政府的特种兵部队队长时也跟不少国家的部队都有发生过正面或是非公开的冲突,加上之前那么长时间都在替戴习维进行基因实验和人体实验,以上种种都让大部分国家的志愿军首领以及他们的部下,难以轻易接受顾淮提出的任何建议和看法,更不是很愿意让自己的部队在之后的战争中跟顾淮指挥的部队进行战略性配合。
尽管不是所有国家的志愿军首领都不愿意跟顾淮进行合作,但将近半数的志愿军首领持有这样的看法和态度,也就导致了每次志愿军联盟的会议都并不是特别的顺利,最近两次更是在一些问题上陷入到谁也说服不了谁的胶着状态。
维塔斯因为一些原因暂时还会逗留在郑语的根据点基地里,而这也成为部分其他国家的志愿军首领不满的攻击点之一。
现在R国那边的战况并不算太明朗,维塔斯作为R国的志愿军首领没有立即赶回R国,反而在亚盟国志愿军的基地长时间逗留,再加上之前攻打基因实验基地,维塔斯也是第一时间选择来找郑语寻求盟友合作,让不少其他国家的志愿军首领都对亚盟国与R国的志愿军之间真实的关系有所质疑,认为他们之间有更多其他国家志愿军所不清楚的利益往来。
对此,维塔斯的态度却是不屑解释。
在维塔斯看来,各国志愿军之间本来就都有自己的小算盘,私下各种讯息交换利益交换绝不会少到哪里去,整个志愿军联盟现阶段看起来还算关系牢靠,是因为他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戴习维以及遍布世界各地数不清杀不尽的丧尸大军。
可其实他们所有首领心里都非常清楚,一旦共同的最大敌人戴习维被打倒,他们这个志愿军联盟也会很快分崩离析,因为他们都要为自己国家和自己的权势争取最大的利益,无论是任何时候,政治都没有永远的盟友和敌人,国家和领导人还有掌权的政客,都会为了各自的利益不断合作再跳反背刺。
因此维塔斯从一开始就没有半点要跟其他国家的志愿军首领好好维护关系的意思,反正取得最终胜利后他们这些人还是会翻脸,那也就没有必要现在假惺惺作出哥俩关系好的假象来。做那么多虚假报团取暖的面子工程,到头来缚手缚脚半点用处都没有。
会议开了两个多小时,虽然没有出现什么拍桌子对骂的戏码,但各方也确实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而争执不休。
各方你来我往地吵了半天,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什么,话题导向突然就转到治愈丧尸病毒的疫苗上,矛头也瞬间都指向了郑语和顾淮。
“我听说你们已经成功研发出治愈丧尸病毒的疫苗,这么重大的成果,为何没有跟我们这些联盟军分享,甚至连消息都不愿意透露一点?”其中一名志愿军首领大概是已经失去耐性,对着郑语直接就说出了毫不客气且臭不要脸的话来。
郑语在内心翻出一个大白眼,心想:你们做了什么贡献就跟我要分享,说你们是强盗都怕你们会恬不知耻地觉得是称赞。
然而虽然心里十分不满,但面上郑语仍是维持着礼貌说道:“不知道阁下是如何又是从何处听说?既然是重大成果,在有百分百的把握之前,自然不方便公开,万一不小心让戴习维的人截取了消息,怕要引发更大的麻烦。”
而相比起郑语的客气,维塔斯则要直接得多,也不等对方接话就说道:“动不动就要人分享成果,你们这段时间又做了什么?怎么不见你们主动跟大家分享一下重大的成果?”
被郑语跟维塔斯这一软一硬的怼过去,那名志愿军首领顿时脸都绿了,双眼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声质问道:“既然是联盟,稍微资源消息共享一下怎么了?!再说本来就是你们亚盟国和R国的首脑搞出来的末世,你们承担更多的责任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这经典的甩锅指责话术一出,维塔斯靠到椅背上抱起双臂,一点都不担心撕破脸地笑眯眯说道:“我们是在开会,并不是你扯着嗓子瞎嚷嚷唬人就有理,更何况M国是从一开始就掺和进来的,怎么到了你嘴里这M国又完美隐身了,你是跟M国的志愿军首领达成什么协议或者利益交换了吗?”
将对方稍早前对针对他跟郑语的合作关系那一番明里暗里挑拨离间冷嘲热讽的质疑砸回到对方脑门子上,维塔斯一如既往地展现出了就算整个会议室里只有他一个Omega首领也没在怕的气势,谁说话让他不爽了他就干脆利落地怼回去。
被维塔斯这么一怼,那名志愿军首领顿时更生气了,可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虽然被维塔斯怼得面如黑锅,却憋了半天也没有憋出半句反驳来,那双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的眼睛似有若无地往某个方向瞥了一下,然后便握住拳头不情不愿地偃旗息鼓了。
坐在郑语侧后方的顾淮,原本一直都保持沉默低头看手里的平板,在话题突如其来的被带节奏扯到疫苗上来后,他暂时地关上了平板里的文件档案,在郑语跟维塔斯跟那名志愿军首领结束这短暂的第一回合争执后,顾淮伸手在郑语的椅子扶手上飞快地点了几下,郑语并未回头,只略微思索几秒后便幅度极小的点了一下下巴。
于是,顾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站在郑语身后对所有参加会议的人说道:“既然提到了疫苗,那么作为研发疫苗的主要负责人,我有几句话要对在座的各位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