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下来，笨死了。”陈妄扶着梯子，看着脚手架上”笨手笨脚“的怀璟，嗤笑道。
原本他是担心秋千久了上面的装置松动，怕人坐上去不安全，便顺手找了梯子想爬上去检查一遍，他才刚搬过梯子架好，刚在一边晾完衣服的怀璟就走过来，自告奋勇地说让他来弄。
结果一检查，上面的装置真的有些松动了，还得换螺丝。
这在陈妄看来是小事一桩，但怀璟身为名门望族出身的小少爷，从小到大都没接触过这类活儿，虽然他很聪明，看一眼就知道该怎么维修，但怀璟的动作放在手脚麻利的陈妄眼里，就显得有些慢吞吞的笨拙。
其实怀璟的动作也不慢，只是因为生疏才显得不利索。
“我很快就弄好了，再等我几分钟。”被陈妄嫌弃后，怀璟难得有几分鲜见的羞赧。
他还从未被人说过“笨”，更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个字眼会出现在自己身上，还是陈妄口中说出来的。
他蹙眉，有心想在陈妄面前展示自己的“实力”，反倒在转身去取工具时，不小心将脚手架上放着的工具箱，直接撞了下去。
二人眼睁睁看着工具箱掉落在地，撒了一地的工具，包括飞溅出来的无数螺丝钉子。
怀璟：……！
陈妄：？这人怎么可能这么笨？
怀璟面色不变，但洁白的耳垂开始暗中透粉。
“妄哥，这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陈妄简直气笑了，“你给我下来，别捣乱了，老子自己来！”
怀璟人摔了没事，但工具箱是他的第二条命，里面都是他特意收藏的，用起来特别顺手的工具，就这么被这小崽子给砸了下来。
现在不仅得修秋千架，还得到处收拾散落一地的狼藉。
怀璟：……
他只好默默下来，和陈妄一起收拾，然后看着陈妄娴熟地长腿一跨，在脚手架上站稳，一拧一转，三两下就把秋千搞定，然后再行云流水地跳了下来，整个过程没超过五分钟。
好吧，论动手能力，他的确差了陈妄很远，毕竟他的生活让他几乎接触不到这些工具，一般他别墅里家具家电什么的有问题，都是直接有人检查通知专业人士过来维修。
怀璟暗自思忖，看来他还得找几本相关的工具书和教程视频看看，起码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显得这么“没用”。
陈妄睨了他一眼，“又在瞎想什么呢，你别想着学这个啊，没必要，我自己动手比你强多了。”
被戳破心思，怀璟立刻矢口否认，“没用，我只是在想，怎么才能改进这些工具，让它被使用的时候显得更合理。”
小崽子，惯会装b，死鸭子嘴硬。
陈妄冷哼，对他比了个“6”，走到小亭子里，倒了杯水喝。
“说起来，你该回宁北了吧，都这么久了，你得回你公司看看，每次开线上会议也麻烦。”
怀璟应了一声，“嗯，不过妄哥，跟我一起去宁北吧。”
“和你回去？”陈妄放下杯子，眉头微皱，“我想想，最近果园也没什么事情，休眠期，就是放心不下大黑。”
“那我们把狗一起带——”
怀璟的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大黑兴奋的呜呜汪汪，还有心心奶声奶气地问话。
“大黑，你有没有乖乖帮妄叔看家呀？”
“汪汪！”
“大黑好乖，你要一直都保持哦，这样才是好狗狗！“
”汪汪！”
一娃一狗完成了和谐的跨物种对话。
“方姐，心心！”陈妄朝母女二人打招呼，怀璟则依旧是微点头，眼神示意。
方毓珍将腌好的装成袋的肉片递给陈妄，“这是我刚腌好的羊肉片，可以直接涮着吃了。”
“谢谢方姐。”陈妄顺手递给怀璟，“放冰箱里，今天晚上吃。”
“好。”怀璟对方毓珍点头，接过袋子进屋。
他已经习惯了被陈妄使唤的日子，甚至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
可以说，和怀璟同居的这段时间，陈妄过得非常惬意，怀璟是字面意义上的“贤惠”，而且还有轻微程度的洁癖，在他的悉心打理下，陈妄的小院看起来简练整洁了不少，怀璟也乐在其中，享受着什么都得自己做的生活。
只要是和陈妄在一起，他觉得做这些事情都是享受。
方毓珍有些欲言又止，“你和怀总之间，一直都是这么相处的？”
她有些难以置信，刚见面时，怀璟高冷俊美的形象太过于深刻，她甚至觉得对方出现在这个简陋的小院子里，都给人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但怀璟的神态和行为习以为常似的，似乎已经彻底习惯在这里的生活，但就是因为这份诡异的和谐，才让方毓珍觉得更加怪异。
陈妄不以为然，“有哪里不对吗？”
方毓珍见怀璟出来了，俊美的脸上表情淡漠，但看向陈妄的时候，眼神却显得很柔和。
她摇摇头，“没有。”
“哇，漂亮叔叔！“心心有些兴奋地叫怀璟，小短腿吨吨跑上前，抱住怀璟的长腿，“你和妄叔有没有天天做游戏啊！”
陈妄二人：……正经游戏没有，成年人的小游戏倒是很多！
怀璟躬身，摸了摸心心的小俏脸，“想玩秋千吗，你妄叔刚修好的。”
这段时间，方毓珍母女时不时会过来，主要是心心吵着要找陈妄俩人玩，方毓珍拗不过小丫头的脾气，只得把她带过来了，因此，怀璟和心心见面多了，心心察觉到怀璟虽然面色很冷，话也不多，但脾气其实很好，尤其是长得特别好看。
小孩子都是颜控，看到好看的人都忍不住粘着对方亲近。
一来二去，心心就不害怕怀璟了，怀璟也觉得小女孩挺可爱，不拒绝她的亲昵。
“好呀！”
心心主动地张开手，怀璟把她抱起放在秋千上，在后面慢慢推，一边看这不远处的陈妄和方毓珍聊天。
岁月静好的一幕。
“我今天会把之前欠你的钱都还给你。”方毓珍说。
“方姐，你钱够用吗，不着急还的。“陈妄皱眉，他没想到方毓珍这么快就打算把钱还给自己。
方毓珍欠他的钱，除了开店铺的启动资金外，还有几万块是当年陈妄揍李明山赔的医药费，这笔钱本来陈妄想自己扛下，毕竟是动手伤人的是他，但方毓珍一直执意要还，因为她觉得陈妄本来就不该牵扯进她和李明山之间的事情，尤其是李明山居然敢纵火蓄意杀人，陈妄也差点因此出事，方毓珍一直对陈妄心怀愧疚。
“你听我说，现我店里的生意挺好，也有自己的副业可以存钱，这两年下来，我已经存了不少钱，所以没有太大的负担。”方毓珍语气温和但坚定。
陈妄见她决心已定，也没有再僵持，“好，但千万不要勉强，你还要带着心心，挺不容易的。”
方毓珍笑了笑，“我对现在已经很满意了，以后也没有结婚的打算，把心心健健康康地带大，把接下来的日子好好过下去，就像你说的，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陈妄眼角余光看着怀璟，对方也正好看向了自己，他将眉头一挑，冲怀璟笑笑。
“你和怀总，也会一直好好的。”方毓珍轻声说。
陈妄点头应声：“嗯。”
曾经以为远在天边的东西，如今就握在掌心，陈妄却没有觉得如梦似幻的轻飘飘，而是觉得它沉甸甸的，具有脚踏实地的实质感。
那些过往的经历如烟云般散去，唯有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不再遗憾了，因为有人陪着他，而这个人，也会一直在他身边。
像是感知到陈妄的心里活动，怀璟向他看过来，二人目光在无声中甜蜜地交汇，又悄无声息地错开。
无需解释，只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到宁北后，怀璟却并没有直接带陈妄到之前那栋别墅，而是带陈妄走了一条时隔多年，陌生又熟悉的路。
这里通向的地方，是陈妄无比熟悉的。
“你要带我去哪里？”陈妄心中隐约有个猜测，并且几乎已经确定了这个猜测具有相当高的准确性。
“你到了就知道了。”怀璟故意给他卖关子，他其实也知道陈妄已经猜到了，但还是没有直接说破。
二人保留着这份惊喜感，直到车子抵达后，陈妄才露出自己的错愕。
“你是……把我的那套别墅买回来了？”
当年他破产后，名下的房子、车子，几乎所有固定产都被抵押清算，绝大部分直接交给银行流拍了，包括这栋他非常喜欢的，能够俯瞰大半个宁北的别墅。
“嗯。”怀璟轻描淡写应声，仿佛觉得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刚回国的时候，我就把这房子买回来了，幸好当初的买家并没有入住，只是把这套房子当作固定资产闲置，所以里面的东西几乎没变过，进去看看吧。”
陈妄心里有些激动，这套房子对他来说，的确意义很特别，里面的装修风格，包括里面的所有家具摆件，都是按照他自己的喜好来打造的，可以说，是他夜深人静的安乐窝，一个独属于他的地方。
可当初，他连自己的“安乐窝”都没能保住，倾家荡产，一无所有，甚至连人格都被曾经不放在眼里的人，踩在脚底下践踏。
“为什么，要把它买下来？”陈妄其实很高兴，但他还是惯性地用那副睥睨的神色去看人，显得有些倨傲。
但怀璟就喜欢看他这样神采飞扬的样子。
“因为里面有过去，我和你的。”
“呦，所以，这算是你的嫁妆吗？”陈妄戏谑道。
没想到怀璟还真的点了点头，“从某个程度上来说，要这么理解也没错。”
陈妄一时无语，他没想到怀璟的脸皮厚实程度长进不少，面对这种话都能面色不改，甚至淡定接受。
“你……”他张口，哽了一下，“好吧，我还真是小看了你，这几年确实长进了，我说的是脸皮。”
陈妄哼了一声，却显得很愉悦，朝前方的大门走去。
别墅里的东西确实一点都没有变，甚至到处都收拾得很干净，陈妄随手在茶几底下抹了一下，手指上干干净净，什么灰尘都没有，可见是怀璟特意叫人过来做过清洁工作。
陈妄朝周围熟悉的陈设一点点望去，然后走到偌大的落地窗前，从这里可以俯瞰宁北的大半风光，这种上帝视角般的观望角度，很容易给人一种一切尽在手中的错觉。
但只是错觉而已。
他曾经以狼狈的姿态从这座令无数人向往的城市离开，他也曾在这座城市站在高点俯瞰过写满谷欠望的一张张脸。
他曾经像得到过一切，又被迫失去了所有。
而现在……
怀璟悄然间走到陈妄的身后，环住他的腰，将头抵在他的脖颈上，“妄哥，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现在的我，又是以什么的姿态回到这里。”陈妄平静地说。
怀璟沉默了半晌，然后低声说：“你不需要什么姿态，你也不需要去顾忌和在乎其他不相干的人，你就是你自己，你还是陈妄。”
陈妄懒懒地往后一靠，将身体的重量都搭在怀璟身上，他伸手，拍拍怀璟的脸蛋，“确实，不过，我也的确不在乎那些人怎么看怎么想，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怀璟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陈妄靠得更舒服。
“要是你一直找不到我的话，你会怎么办，要是我一直都不原谅你的话，你又会怎么办，哪怕是你来替我送死？”陈妄饶有兴致地等着怀璟的回答。
“如果一直找不到你的话，那我就继续找，直到找到为止，如果你一直都不原谅的话，那我也总有我的办法。”
“你的办法，什么办法，嗯？”
“只要这里……”怀璟将手掌放在陈妄的心脏位置，“只要这里还有我的位置，我就不会放弃。”
陈妄转过身体，他背后紧贴着透明的落地窗，窗外的风景一览无余，从窗外其实看不见里面的景象，只是现在还是白天，让人有种曝光在外人无数视线之下的错觉。
有种隐秘又张扬的，兴奋。
“尝试过这里吗，想不想试试？”
陈妄看见了怀璟眼里的期待和紧张，他明亮的桃花眼此时氤氲着雾气，像是索取，又像是在勾引。
“我……”
怀璟喉结涌动，他觉得眼前的陈妄有种让人上瘾的魔力，明明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姿态，神态也无显著的变化，只是眼神中传达的那点微妙的意味，就让对方整个人，显得异常……活色生香。
呼吸和心跳，逐渐加快频率，在室内充足暖气的加持下，春意更加盎然。
分明也是一个拥有同样身体结构的男人，为什么陈妄看起来就那么欲，让人忍不住想去摧毁他的那份要强，想看到这个男人脸上出现脆弱的表情，想看他哭，想看他变得乱七八糟的样子。
还想看到，他因为更加动人的神色。
“妄哥，你知不知道，每次你做出这种表情的时候，我都在想什么吗？”怀璟沉声道。
陈妄笑了一下，风流的桃花眼里波光闪烁流转，“想看到我变得乱七八糟的样子吗，还是说，想看到我……”
他凑到怀璟的耳边，在对方变得粉白的耳垂，亲了一下，然后大咧咧说出那句直白的话。
……
结束后，陈妄全身懒得动弹，任由怀璟给他做推拿。
“下次收着点，我他妈腹肌都快不见了。”陈妄说话风格一向大胆，毫无顾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身为始作俑者的怀璟听了后，有些委屈，“妄哥，是你说不想等我去拿——”
陈妄干咳了两声，“就你话多，饿了，等会儿去做饭，我不想吃没味儿的东西。”
怀璟的厨艺锤炼得进步了许多，前段时间在果园小院里住的时候，陈妄经常挑着菜谱指点他的厨艺，现在不说厨艺多精湛，但也是能相当拿得出手，尤其是陈妄这个对美食向来挑剔的食客都能偶尔夸一两句。
陈妄自己的厨艺倒是一般，之前是因为独居懒得瞎琢磨，现在有个现成的工具人，当然可劲儿使唤。
“不行，等你那里养好后，我再给你做别的，一会儿我给你煮个海鲜粥，好不好？”怀璟哄着他说。
陈妄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你必须顺着他的脾气来，他才能听进去，怀璟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气。
“妄哥，好不好？”见陈妄不说话，怀璟又问了句，语气放得更柔。
结果陈妄还是没回应，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怀璟顿时一惊，探身去看，却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呼吸匀称绵长，明显睡得很香。
他松了口气，将毯子盖在陈妄身上，然后轻手轻脚地进了厨房。
陈妄是被食物的香味弄醒的，他睡眼惺忪地起身，毯子滑落，露出布满某种痕迹的胸膛。
“我睡了多久，你怎么不叫我？现在几点了？”
“没睡多久，现在八点五十二分，吃饭吧。”
怀璟将海鲜粥端到陈妄面前，又去把落在沙发上的外套罩在陈妄身上，虽然室内暖气很足，但他还是担心身体不比从前的陈妄着凉。
陈妄看了眼身上的外套，心里一痒，嘴上却说：“麻烦！”
他去低头喝粥，发现不冷不热，刚好是入口的程度，粥也熬得浓稠鲜香，海鲜入口鲜美异常，虽然清淡，但吃着确实味道不错，陈妄连喝了三碗才作罢。
怀璟正坐在他旁边对着笔记本处理工作，脸上还戴着一副蓝光眼镜，显得禁欲克制。
这时，茶几上的手机开始震动，怀璟刚想伸手去接，陈妄却眼尖地扫了眼屏幕。
“呦，你的好学长，那个姓宋的。”他把手机丢给怀璟。
“他和我没有关系，你别多想。”怀璟本来想直接挂断，他和宋然交待过很多次，有事直接发邮件或发微信，但宋然仍旧经常越界。
陈妄吃饱喝足，舒服地往后一靠，一副“随你喽”的表情。
思考了一秒，怀璟还是按下了接听键，“什么事？”
“怀璟，听说你今天上午回了宁北，为什么不直接来公司？”宋然问。
“明天我会去公司，还有事吗？”
“你……”对面的宋然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缓慢开口，“你和他，一起回来的吗？”
怀璟看了陈妄一眼，陈妄正拿平板惬意地打游戏。
“你想做什么？”
“我想和他见一面，可以吗？”
怀璟蹙着眉挂了电话，看向陈妄，他有些顾虑，不知道要不要开口，尽管他本能觉得没有必要。
“怎么了，一脸便秘样看着我干嘛？”陈妄抬眸。
“妄哥，宋然说他想见你，”怀璟顿了一下，“你要是不想见他，我直接和他回绝，本来也没有必要。”
陈妄表情有些微妙，对于宋然这个人，他前些年曾经调查过对方，这人家世不错，母亲来自商界望族，父亲则是相对清贫的大学教授，当时没有调查出宋然的什么感情经历，就知道也是个勤奋刻苦的好学生。
可就是这个人，之后和怀璟一起出国留学，又一起打拼奋斗，创下这么大一间公司。
他一直有直觉，宋然对怀璟，绝对还有别的心思。
“不，”陈妄语气慵懒，桃花眼锐利又明亮，充满了兴致，“告诉他，我也想和他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