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跨出表姑家门,徐开就接到他妈妈的电话。徐妈妈接通头一句:“儿子,听说你找对象了啊?”
徐开猝不及防:“额……算是吧。”
“哎呀,你什么时候谈上的,咋也不跟家里说一声,还等你表姑告诉我们。”徐妈妈声音里的高兴透过电话都传给了他,喋喋不休地,“她是哪里人啊?家里都是做什么的?打算什么时候订婚?”
徐开打断她:“妈,我们刚谈上,还没想那么远。”
“咋能不想呢。女人青春就这么几年,你不把这些都考虑好,人家就这么白白跟着你?你可不准学那些花花肠子光是玩玩,那不好。”
“我知道。”
“她多大?”
“28。”
“大你三岁啊,”徐妈妈略迟疑,“……也挺好。大点知道照顾人,就是订婚结婚这些事要搞快了,女人过了三十就成高龄产妇了。”
徐开不耐烦:“妈,我的事我自己会考虑。”
“你还别嫌我唠叨,这是人生大事。”徐妈妈一本正经地说,“我刚跟你爸合计,你结婚我跟你爸能给你十六万,多的也没有。是用来给彩礼办酒席,还是买房首付,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跟你爸都不干涉。钱不多,你跟你对象说,让她担待一点。”
徐开知道家里的情况,这十几万大概是父母存了一辈子的钱。他当然不能拿这钱,但心头万分感念父母对自己的付出:“不用你们给钱,我自己会想办法。”
“你想办法归你想办法,做爹妈的,哪有孩子结婚不给钱的。你妹当年结婚,我们也给了陪嫁。”
末了,她又叮嘱徐开:“跟人好好处,性子软和一点,多让让人,别那么直来直去。我跟你爸就这一桩心事,等你结婚,我们最后的心事也了了。”
去见陈砚乔的路上,徐开第一次对父母感到愧疚。他们兴致勃勃地计划着他的婚事,却不知道他的对象是个男人,根本无法结婚生子。他永远也无法替父母了却他们最后的心事。
他当然知道两个男人在一块儿,在社会上会受到歧视,也难以被家庭接受。但他既认定了陈砚乔,就拥有了无论如何都要和他一起走下去的决心。
无惧别人的目光看法,徐开自觉做到不难。父母那边,他也会慢慢想办法说服他们。他深信父母家人是爱他的,既如此,父母也一定希望他能够和深爱的人在一起,过得开心幸福。
之前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中,还没来得及想各种现实问题。被母亲这一通电话点醒,徐开深知自己以后要面对的难题。意外的是,他竟毫无心生退却的畏惧,反而更加笃信——他的爱情经受得住一切考验。
单是想着自己多么喜欢陈砚乔,心中便生出无限的勇气和思念,走着走着恨不得跑起来。仅仅一两天不见,他此时多么想见到他。
出了地铁站,路边有小贩在卖花。一个背篓,两个箩筐,里边密密匝匝地挤着各种鲜花。和花店里搭配包装好的不一样,这里都是散装。除了常见的玫瑰百合,还有很多徐开不认识的种类。于是他每种都要了两支,参差不齐拿了一大把,集齐了所有颜色。
陈砚乔给他的定位是一个小区,就在他上班的公司附近。他跟着导航走,远远就看见了那身高腿长的身影,加快了步子。陈砚乔也看见了他, 同时朝他走过来。
他把花递给陈砚乔,脸红红的:“我出地铁站买的。”
陈砚乔转而牵起他的手:“去买个花瓶插起来。”
“买花瓶?”徐开觉得有点奇怪,插起来放哪里,陈砚乔车里吗?
看他两手空空,徐开又问:“你车呢?”
“停在小区里。”
“这小区还让停外边的车?”
陈砚乔没回答。
他们在附近超市买了一个琉璃花瓶,陈砚乔又带着他往回走。
“我们现在去哪里?”徐开左看右看,这一片全是住宅小区,也没有适合约会的地方。
“你跟我来。”
“不去吃饭吗?”
“一会儿去吃,不急。”
徐开跟着陈砚乔,竟通过了人脸识别的门禁,进了这小区。再走过曲里拐弯的绿化小径,穿过中间的凉亭,他被带着进了其中一栋楼。随着电梯徐徐上升,徐开越发摸不着头脑。
从电梯出来,通道的声控灯应声亮起,两人的脚步声回荡在楼道。陈砚乔停在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门外,用指纹开了门,并邀他进去。
徐开站在灯光明亮,但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沙发的房子里,满脸疑惑看向陈砚乔:“这是哪儿?”
陈砚乔眼眸深深地看着他:“我们家。”说着他拿过玄关柜上的礼花筒,“砰”地一声,彩带落了徐开满脸,“欢迎回家,徐小开。”
徐开连眼睛都不会转了,直愣愣地盯着陈砚乔:“什,什么意思?”
“我给我们买了个房,以后你跟我一起住这里怎么样?”
徐开:“……”
见徐开久久不说话,陈砚乔以为自己的同居邀请太唐突,便解释:“你工作忙,我们经常好几天见不了面。我们住一起,不管你多忙,至少晚上回家能见着面。”他挠挠鼻子,“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看你这样子,我是不是太突然了?你要是不愿意……”
徐开上去抱住陈砚乔:“我愿意。”
陈砚乔抬起手臂环住徐开的腰,暗地松口气。
“房子是新的,据说装好后没人住过。我看硬装还不错,就想先将就用。软装我不喜欢,就让人把东西都收拾了,打算叫上你一起布置房子。你之前说这个假期都不用加班?”
“不用。”
“那正好,我们一起去看家具。”
“好。”徐开吸了吸鼻子。
陈砚乔听到他的鼻音,问:“怎么了?”他把他从怀里推起来,看他潮气氤氲的眼睛,也有点吃惊。
徐开大感尴尬,蹭了两把眼睛,实在太丢人了。
可是胸中那剧烈翻涌着的各种情感,最后都交织成一种复杂的幸福,仿佛除了哭泣,已经无法用其他的方式发泄和表达。原来不止他一个人为他们的以后考虑,陈砚乔不仅在考虑,还实实在在地在执行。
陈砚乔也不戳破他的尴尬,拉起他的手:“走,带你看看新家。”
房子是两居室,考虑到徐开在家有时也要工作,两个房间一间作卧室,一间作书房工作间。全明格局,南北通透,客厅的落地窗正朝着南边的CBD,毫无遮挡,视野极佳。
考虑到这个户型,这个地段,徐开不免问道:“这房子很贵吧,每个月银行贷款多少?我跟你一起还。”
徐开站在窗前,陈砚乔从身后拥住他的腰,两人的视线在玻璃上交会:“你不是还得给钱给妹妹治病?”
“没有给完,我自己会留一部分,我有钱。”徐开转过身,面对陈砚乔,“你说是我们家,我也应该给我们的家花钱。”
陈砚乔笑着一连亲了他好几口:“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家其实还挺有钱?房子没有贷款啦。”
徐开垂下眼睛,并没有白白拥有一个家而高兴:“这么花你的钱,我觉得不太好。”
“哪里不好?自尊心受挫?”
“……觉得很有压力……我一个男人……”
“这样啊……但这个真没办法。”
陈砚乔摊开手:“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生活方面挺矫情,喜欢舒服日子。好比说我可以因为心疼你生病,去你住的地方照顾你,但要我在合租房里生活,我真做不到。
“我不希望你跟我在一起有任何压力,本来房子是为了你方便才买在这里。但如果你实在不想住,我也尊重你的决定。”
陈砚乔说得对,工作忙起来时,他们见面太少,这对他们的感情不好。如果因为他自尊心什么的,要求人一个富二代有钱不花,非要去过他那苦逼日子,那也太荒谬。
“没有,这里很好……谢谢。”徐开低着头,他不是个自卑的人,但这种时候,自尊心也的确有点受挫。
陈砚乔拉徐开的手:“再说你也没花我的钱,作为‘资产’,这房子还是我的。但要把房子变成‘家’,你是必不可少的部分,”他握住手把人拉过来一抱,“是我需要你。”
陈砚乔都做到了这种程度,如果他还端着架子,那才是真的太矫情。
徐开知道,爱有时候是会用金钱来量化的,比如他给父母和妹妹的钱,比如父母存给他结婚的钱,真正亲密到不分你我的关系,是可以金钱共享的。陈砚乔愿意为他们在一起生活花这么多钱,那一定证明他非常爱自己。
那种温柔又温暖的情感充盈着徐开的内心,让他心里饱满得快要涨开,那是陈砚乔对他的感情,也是他对陈砚乔的。那种情感满溢到鼻腔,让他一阵酸楚,他又快要哭出来了。
他微微仰头想要咽下这感动得一塌糊涂的酸楚,抬眼便看见窗外的圆月。那么圆,那么亮,繁华都市的灯光都无法掩盖它的光辉半分。那一刻,徐开觉得自己也和这月亮一样,圆满了。
陈砚乔一直抱着他, 下巴垫在他肩上,顺着他的目光一起看着中秋的满月,轻声道:“晚饭我叫外卖送过来吧,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