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样激荡的情绪,才终将这困扰俩人多日的误会解开。
原来这是陈砚乔自愿的,笼罩在徐开心头的愁云顿散,整颗心都变得轻松了。此时夜空的云彩也散开,露出圆白的月亮。他们一路沿着街边,踩着月光,并肩默默往家的方向走。
“要牵手吗?”沉默良久,终于收住那些崩溃情绪的陈砚乔问。
徐开惊讶转过头:“好。”
陈砚乔靠过来握着他的手,又沉默了。
“你刚才,为什么……”
徐开“哭”字还没说出来,陈砚乔就把话接了过去:“我不想说。”
“哦。”徐开这还能领会,“好吧。”
“你呢?刚抱着膝盖,肩膀抖成那样?”
徐开目视前方,讷讷回答:“可能有点冷。”
陈砚乔忍俊不禁,刚露出笑模样又觉得不好,赶紧收起,只将手指插到徐开的指缝里,十指交错,紧紧握着他。
“你说我们刚为什么会那样?”
徐开仍是讷讷地:“我也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他们已经是成熟理智的成年人了,就算有什么误会也可以好好谈,怎么就非要弄得乱七八糟、兵荒马乱,乃至最后抱头痛哭。明明心都碎成玻璃渣子、难过得快要烂掉了,却又在瞬间和好如初。
他问陈砚乔:“我们走回去吗?”
“走回去吧,就三五个路口,没多远。”
一辆车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带起一阵尖啸和疾风。等车转过路口,夜晚又重归安稳,月光又重归静谧。
“我其实挺会让人高兴的,”陈砚乔看一眼徐开,“真遇到想让他一直高兴的人,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徐小开,你心里有什么都要跟我讲,我能猜到别人的心思,就猜不到你的,”陈砚乔苦恼地,“怎么以前就一猜一个准。”
徐开咕哝:“我又不是你,哪有什么心思。”
“没有吗?没有为什么甩脸走人?”陈砚乔一想在酒吧那幕,心头就还有气,“你不知道你刚才那样子,从没见过,像第一次认识你。”
“总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徐开闷了一会儿,既然陈砚乔都那么说了,让他敞开心扉,他也不想再藏起自己的焦虑和不安:“我不想怀疑什么,也想相信眼前的一切,但心里始终有个声音在提醒,别做梦做太深,免得醒不来,所以我有点怕,你明白?”
陈砚乔不说话,他自然明白。徐开表示过很多次了,不信任他。
他以为只要真心诚恳地去求和,以为只要见了他的家人,以为只要订婚,再不济,结婚总行了吧,做完这些,他就会重获信任。现在看来,还是不行。
他没想到信任这种东西,在徐开那里打破一次,重建会这么难。后悔的话说也没有意义,他也不准备就此放弃。
沉默良久,他问:“你觉得人会变吗?”
“会吧,但很难,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陈砚乔笑:“那你觉得你变了吗?”
徐开以为说的是他的感情:“我没变过。”
“你可能没有自觉,但在我看来,比起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你变了很多。”
“简单举个例子,之前让你感到不安,你会把我锁起来,给我装定位,天天蹲守,现在你只会对我甩脸。”陈砚乔回忆那段时间,从那些离奇体验滋生的愤怒里,竟也触碰到了从未有过的被狂热爱意包裹的安心。
说起这段,徐开只有难堪:“那时我太傻了,以为自己走投无路了。”
“是很傻,也很疯,”他热烈地看向徐开,“现在想起来,还挺有意思,至少比给我脸色看可爱多了。”
说来说去,还是怪他刚在酒吧突然甩脸。徐开冷淡地:“你是还想被锁起来的意思?”
陈砚乔一顿,跟着挪开眼睛:“我是想说你变了,成熟了。你这样固执的人都会因为一些经历改变,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也会因为你改变呢?”
“小开,我们一起经历那么多,那些日子都不是白白过去的,给我一次机会,再信我一次好吗?”
徐开不说话。
陈砚乔知道,徐开是个不擅长谎言的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连哄人的话都没有。他仍然不信任,就没法说相信。但他反握的手掌用力了一点,这大概也说明他愿意去尝试吧。
愿意尝试也够了,反正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证明。
“其实最近我有一点新的感悟,要听吗?”
“你说。”
“你让我体会到一种全新的感情,和我一直以为的不太一样。”陈砚乔微微仰头,撩起眼皮,望着半悬空中的月亮,陷入某种奇怪的沉思,“开始就像一把野火,烧得热烈。这感觉我很熟悉,我还知道火苗很快就会变小,直至熄灭。”他看了一眼徐开,“但是很奇怪,火苗是变小了,却一直没有熄灭。
“它一直烧着,好像把野火搬进了壁炉,渐渐地,就会习惯这种温度,会觉得这很舒服、很放松,让人总想搬一把椅子坐到它跟前,看书或打瞌睡。
“我一直以为爱情是荷尔蒙短暂地迸发,不可能持久。后来发现,每当我坐在这温暖壁炉前,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野火燃烧的日子,想起这些,我的心就忍不住狂跳,也忍不住想再爱一次。
“当我发现这点,才知道原来长久的爱可以通过反复爱上同一个人来实现,它并不会消失无踪,我就没那么害怕去设想以后和许下承诺了。”他望向徐开,“你懂吗?”
徐开看着他,茫然摇头:“听不懂。”
“真一点没懂?”
徐开思考片刻:“倒也不是一点没懂,你不是就想说会一直跟我在一起,这话你擤鼻涕时已经说过一遍了。”
陈砚乔:“……”
他甩开徐开的手:“我怎么就找了你谈恋爱?你这人真是一点意思没有,浑身上下几十万亿细胞,找不出一个属‘浪漫’的。”
“一个都没有吗?”徐开两步走到陈砚乔前边,转身看着他,倒退着边走边说,“我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个人,并且余生都会这样爱下去,也一点不浪漫吗?”
陈砚乔驻足。
徐开不知他什么意思,也随之停下来:“我觉得这样还挺浪漫……”
陈砚乔拉起他的手,突然拽着他开跑。
徐开被拽得一趔趄:“你跑什么?……大晚上的,抽什么疯?”
陈砚乔也不回答,只顾拉着他往家的方向一路狂奔。
不知道陈砚乔突然怎么了,徐开只能暗自揣测,既然他想跑步,那就陪他。徐开也加速倒腾着双腿,只要他下决心,那就没人跑得过,没一会儿,他就跑到了陈砚乔前面。
这时陈砚乔又将人抓住,不让他跑那么快。
“你有本事就来追我啊,干嘛扯人后腿……”
陈砚乔懒得和他废话,只是用力地将他的手握住,强势地不让他跑太快。
大半夜冷清的街头,两个男人疯了似的牵着手一路奔跑,风在耳边呼啸,踏碎一路月光,是奔向未来,也是奔向家。
等到了家门口,两人都满身是汗,气喘吁吁。徐开撑着膝盖:“你,你开门。”
陈砚乔也喘,但他今晚没喝徐开那么多酒,比他稍好一些。
打开的门一关上,家里只剩感应灯微弱的光。徐开就要开灯,手却被陈砚乔握住给扒了下来,跟着整个人都被抵在玄关柜子上。陈砚乔尚在喘息的气息蒙面扑来,错过脸侧,潮湿热烫的鼻息钻进徐开耳朵眼里:“这很浪漫……”
这声音也像是被奔跑后的热汗腌渍出荷尔蒙的味道。徐开口腔里分泌了过分富裕的唾液,让他忍不住吞咽。同时脑子缓慢地转了一圈,反应过来陈砚乔回答的是他关于浪漫的定义。
他也想说点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就被一个纠缠的深吻堵住了嘴:“……太浪漫了点,让人忍不住……”
除了第一个是深吻,后边吻得过分深入就变成了啃咬吞噬。陈砚乔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徐开,恨不得真的将他吃下。他用力抱紧他,想要把他抱起来,却又要腾出手来掀掉身上阻隔了肌肤相亲的衣物,两人只能拉拉扯扯、跌跌撞撞,在踢翻了垃圾桶,撞到了绿植,并散落一地零碎后,交叠着跌入了沙发里。
这种疯狂的占有欲原来他也是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滋生,此时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他要徐开。山水银是碧池
只要他。
要他的浪漫、要他的爱和身体。要他的一切,他的未来,甚至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