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陨单膝跪下来,手腕穿过他的膝下,把人轻轻抱了起来。
鹿泠偏过头,有些虚弱地靠在他怀里。
周陨感觉到鹿泠的心脏跳的很急、很快,整个人不自觉地微微发抖,像是某种突发的病症反应。
他把鹿泠送进卧室,小心放到了床上。
鹿泠身上的睡衣几乎被冷汗浸透了,薄薄地贴在身上。
“你还好吗?”周陨伸手拉过被子,注视着她:“要不要医生过来看看?”
鹿泠摇了摇头。
她像是没有说话的力气,整个人说不出的疲倦和病气。
周陨用毛巾擦掉她额头上的冷汗,低声询问:“做噩梦了吗?”
鹿泠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鹿泠不说,周陨也大概猜得到她梦到了谁。
“没事了。”周陨在床上坐下,轻声道:“说不定是阿姨思念你了。”
“现在才1点,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吧。”
鹿泠的脸微微向周陨这边偏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铺成一片阴影,身上的被褥随着呼吸微弱地起伏。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重睡了回去。
周陨同样悄无声息地陪她了一会儿,见她睡熟了,轻轻握住了她放在床上的手。
周陨的手心很热,像个汗蒸的小火炉子,而鹿泠的手却是冰凉的,乍一触碰,好像没有解冻的冰层。
周陨这样给她渡着暖意,忽地感觉到了一股微弱的回扣力道。
鹿泠像是彻底睡过去了,不自觉握紧了他的手。
周陨望着她的脸庞,想:这是她多少次从梦中惊醒,刚才吃的又是什么药呢?好像也不是第一回经历了。
周陨伸出手,想要看看她的心跳是不是还那样异常剧烈,半路又觉得这个动作太冒犯了,又把手收了回来。
鹿泠睡着的时候,给人一种苍白无害的脆弱感。
周陨隐隐约约察觉到,他对鹿泠的心意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想要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还想这样一直长久下去。
.
第二天早上,周陨去门口拿了外卖回来。
然后站在鹿泠卧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门:“鹿泠,你醒了吗?”
鹿泠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进来。”
周陨听她这样说,没多想就推门走了进去——
鹿泠坐在床上,正背对着他换衣服,睡衣刚好从肩头滑落下来,露出大片雪白赤/裸的脊背。
平直的肩,凸起的蝴蝶骨,消瘦的腰线,全都撞进了周陨的眼底。
周陨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瞬间就转过身去,耳根到脖颈登时红了一片,声音甚至有些难得的仓促慌张:“……我、你先换衣服,我去准备早饭。”
鹿泠有些诧异地回过头,把衣服扶到了肩头上,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没忍住低头笑了一下。
鹿泠换好衣服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周陨已经把早饭都放到桌子上摆好了。
早饭非常丰盛,皮蛋瘦肉粥和青菜虾仁粥。
奶黄包、小笼包、蟹黄馄饨……什么口味的都有。
周陨说:“我不太清楚你早上习惯吃什么,就都买了一点,你挑着喜欢的吃。”
鹿泠道:“谢谢。”
睡了一觉,他的脸色已经好多了,不跟昨天半夜似的惨白。
鹿泠捏起一个奶黄包,咬了一口,外皮绵软、内里丝滑,味道甜而不腻。
大猫被蟹黄馄饨的香味儿馋醒了,闻着味儿就跑了过来,扒在鹿泠的腿上撒着娇讨食吃,嘴上喵喵的叫唤。
鹿泠用外卖送来的一次性勺子给它盛了一个,放的有些微凉了,送到大猫的嘴边。
又给它掰了一点奶黄包,不过奶黄包大概不受宠,大猫闻了两下就嫌弃地扭过了头。
跟它主人的喜好还不一样。
周陨看着大猫蹲在桌子上津津有味地吧唧那个蟹黄馄饨,“你真的很疼你的猫。”
鹿泠一个人住在这个地方,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只有这只猫一直陪着她了。
周陨又道:“它有名字吗?”
鹿泠像是思索了片刻:“我妈妈从前似乎取过,但是时间过去很久,我不记得了。”
“你可以给它取一个。”
周陨有些错愕:“……我起吗?”
“它很喜欢你。”鹿泠垂下眼睛,轻轻地说:“除了你以外,不愿意让别人接近。”
大猫的体型巨大,是狸花和缅因猫的串串,身上覆着很漂亮的黑白条纹。
“既然是狸花猫,那就叫梨花好了。”周陨说:“一树梨花压海棠的那个梨花。”
鹿泠还没有说什么,桌子上的公猫对这个花名字发出不满的惨叫,“嗷”了一声。
周陨把它抱到身前,跟它那双大蓝眼珠对视:“梨花。”
梨花可能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辱猫”,太娘了,抬起肉垫试图给他一个爱心喵喵爪,被周陨躲开了。
鹿泠看着他们,片刻后又静静垂下了眼。
吃完饭两个人打车回了学校——他俩一起请假消失了一整天,校园里什么说法都传开了,沸沸扬扬的,现在又一起从校门口走进来,其他同学们看他们俩的目光已经从“他们好像有奸情”坐实到了“这俩人肯定有奸情”。
奈何周小少爷行事正人君子,虽然都同居两夜了,目前只走到了单方面牵手的阶段,离“坐实”还隔了好几条街。
走进教室,刚到位置上坐下,鹿泠就低低地咳嗽了两声。
鹿泠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墓地的阴气重,昨天晚上也可能着凉了,早上来学校的路上又灌了冷风,再被教室里的暖气一激,他的嗓子就不舒服起来。
周陨听见声音:“怎么了?感冒了吗?”
鹿泠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刚才呛风了。”
周陨不放心,拿出给周叙发了一道指示:“你让人帮我送点感冒咳嗽药到门卫室。”
周叙很快回复,一连好几条:“你感冒了?”
“你可是八百年没感冒过了!”
“怎么回事?昨天睡在鹿泠家里冻着了?你不会打了地铺吧?!”
周陨头疼:“不是我。”
对面立马静了会儿。
然后秒懂似的什么都没问了:“司机一会儿就到。”
鹿泠后来又咳嗽了几声,下了早自习,周陨就去门卫室那里把药拿回来了。
就一个小感冒,周叙差人送了一大堆药过来,润喉糖,止咳糖浆,药片,胶囊,冲剂……整整塞了一大包。
周陨:“………”
他感觉他哥这是把十年份的感冒药都准备好了。
周陨从里面挑了眼熟的几样,放到鹿泠桌子上:“这是润喉糖,你上课没事的时候就含着。”
“这是感冒颗粒,一次四片一天三次。”周陨说:“在家里吃过早饭了,你现在吃药也没有关系。”
鹿泠接过药片,就着水咽下去,又含了一片润喉糖。
周陨这才放心。
快到中午放学的时候,陆属文忽然顶着一脸超级八卦的表情用胳膊肘推了推周陨:“哥,你听说了没有!鹿泠平反了!”
他的用词让周陨皱起眉,转过眼问:“什么意思?”
鹿泠以前学校的班主任恢复出院以后,就跟学校辞职了,递上去一封手写辞职信。
信上写是她自己不慎摔下楼梯的,跟鹿泠没有关系,是她自己因为个人原因对鹿泠心怀不满,所以才信口污蔑她。
这封辞职信不知道怎么传了出来,一开始只在他们学校内部流传,后来传到了网上——于是在周陨他们高中也传开了。
这个反转一出,顿时什么声音都有了:有跟鹿泠道歉的,有怀疑这封信真实性的,有骂以前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开麦骂人的。
还有一部分曾经义愤填膺口诛笔伐的人,现在都躲在手机后面不说话了。
各大社交平台都很热闹。
周陨看了一眼鹿泠。
她的侧脸看起来淡漠而清冷,有种远世的孤冷感。
……她大概根本不在意这些吧。
鹿泠轻轻用犬牙一点一点咬碎薄片似的润喉糖,一股清凉而微辣的薄荷味在口中散开。
“鹿泠同学。”
“对不起。”
有个女生站在鹿泠桌子旁边,双手紧张地绞在身前,低着头说话。
鹿泠抬起眼,很长时间才想起这个人是谁——当时拿着手机质问他为什么要把老师推下楼的女生。
徐婧小声地说:“我当时看到关于你的那些传言,也没有辨别真假就跟你说了那些过分的话,真的很对不起……”
如果她不提,鹿泠可能已经忘了这件事了。
他淡淡地说:“没事。”
徐婧咬了下嘴唇,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鹿泠时间长了总有点害怕:“可是你为什么不解释呢,你明明没做过那些事呀。”
鹿泠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也没有问,只是神情有些厌倦地说了句:“没必要。”
他不喜欢跟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费口舌。
也不是愿意跟每个人都解释。
周陨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会儿不冷不热地开口:“鹿泠什么都没做的时候,是你给她凭空按了一个罪名,现在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没有了,你还要问她为什么不跟你解释?”
陆属文浓缩出一句:“你脸这么大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陨哥男友力爆棚的一天